天气很冷,可殿内的温度却不低。
大宋的皇帝对臣子,特别是对宰辅都不错,赵祯更是其中的翘楚。
所以宰辅们都觉得有些热,然后觉得有些荒谬。
“借种?”
富弼觉得沈安的话很是可笑。
“倭国女人来借种?”
韩琦已经在笑了,笑的很是欢乐。
曾公亮觉得沈安是在开玩笑。
“哪有这等事啊!”
赵祯也觉得沈安的话过了。
在他看来,这必定是有人走私人口,把倭国女人走私进来,然后弄到汴梁做妓女。
钱啊!
他摇摇头,觉得这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他觉得沈安是在找借口,可当他认真看去时,才发现沈安很认真。
“陛下,真的。”
沈安有些纠结的道:“倭国人矮小,很矮小,而且愚笨,所以……”
所以你们懂的。
可赵祯却不懂,他不相信。
“谎言!”
赵祯很难过,觉得自家看好的少年竟然也会敷衍自己了。
做帝王的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所有的臣民都无限忠诚于自己,谎言就是禁忌。
可沈安这话怎么可能?
借种,你这是在开玩笑呢!
作为大宋人,作为华夏人,谁的脑海里会有借种这个概念?
在大伙儿的脑海里,咱们就是最优秀的,除此之外都是蛮夷。
此时的世界大宋就是文化中心,秉承了中原王朝一贯的优越感,大伙儿觉得只有别人向自己借种的,大宋无需向外借种……
沈安诚恳的道:“陛下,那些倭国女人的价钱只有市价的两成,她们来做什么?”
这个不对啊!
这价钱低的有些不靠谱了。
赵祯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奏疏就蜂拥而至。
弹劾!弹劾……还是弹劾!
这些弹劾都是冲着沈安来的。
罪大恶极啊!
竟然在刚封爵的当口,就飘飘然、得意洋洋的带着邙山军去打砸青楼,青楼的人出来阻拦被打的遍体鳞伤。
“……骨头断的有四十三人。”
赵祯无语了。
奏疏依旧在送来,赵祯听着听着的就摆摆手,示意停下。
他看着一脸纯良的沈安说道:“你回家去,老实待着。”
这就禁足了?
宰辅们都同情的看着沈安,心想这娃才封爵就被禁足,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沈安一脸悲痛的告退,可心中却乐开了花。
哥最近正好想休息一阵子,好好的把年给过了,没想到官家那么有诚意的给放了大假,多谢了。
他很是‘悲愤’的回到了家中,随后沈家就大门敞开,周二赶着车出门大采购了。
这架势压根就不像是被禁足的模样,很是欢快。
那匹马在家里开始长嘶,大抵是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
果果穿着新衣裳跑到了马圈边在看稀奇。
沈家的马圈已经扩大了,这次从府州带回了好马,家里的护院都得了,出行极为方便。
那死马见来了个女娃旁观,就越发的得意了,不禁引颈长嘶……
咿律律……
果果站在那里好奇的看着,直至沈安走了过来。
她回身问道:“哥哥,它好可怜。”
咿律律!
那马若是能听懂这句话,估摸着此后再也不乐意驮沈安,要转换门庭,给果果当坐骑。
“它想拉车呢!”
沈安一句话就揭穿了这马的尿性,然后牵着果果回去。
“哥哥,包绶要送礼物。”
“知道了,到时候你亲自选好不好?”
“好!”
包拯很忙,在三司使的位置他如鱼得水。
但他还是抽空来了一趟。
“您的气色好了不少。”
沈安发现包拯的面色多了红润,少了灰暗。
包拯笑道:“老夫照你说的做了,这身子倒是越发的好了,可见那位邙山隐士确实是奇人,可惜了。”
邙山隐士!
沈安许久都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不禁心虚了一瞬。
“红袖楼是怎么回事?”
老包目光不善的问道,右手还悄然收在背后。
沈安何等的机灵,先退了一步,然后解释道:“是邙山军和人闹腾,我去解围。”
包拯的目光平静,问道:“果真?”
危险往往就隐藏在平静之中,沈安举手道:“我成亲前都不会胡来。”
包拯面色稍霁,然后有些头痛的道:“那些乡兵跋扈了些,竟然打砸青楼,此刻外间不少人在弹劾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官家让你在家待着也有保护你的意思……”
沈安当然知道这个,所以很老实的道:“我就在家里准备新年,好歹出去那么久,得给果果做几顿好菜弥补一番。”
包拯满意的准备回去。
“老实!”
沈安喊了一声,庄老实飞奔而来。
见到包拯后,庄老实一脸正色的行礼,仿佛是在科举考场上。
这是嘚瑟的。
我家别看只是个待诏和说书,可宰辅也常来啊!
沈安懒得理他的小心思,交代道:“把家里准备的腊肉和腊肠,还有熏鸡卤菜,多弄些,给送包公家去。”
包拯是最为在乎形象的,可此刻也不说什么你这是在行贿,就匆匆看了果果一眼,只说若是在家被哥哥欺负了,尽管去包家,老包养她。
沈安在边上听的脑门子青筋直跳,心想您这不是在纵容果果是什么?
以后要是她不乖,我这里还能教训?
怕是才凶一下,果果就眼中含泪,嚷着让周二套车去包家。
想起果果包袱款款的跑路,沈安就觉得心痛。
大抵父兄对女儿(妹妹)的看护都带着些许固执,若非是觉得那人可靠,否则铁定不会放手。
果果也巴巴的把老包送到大门处,让沈安觉得心中发酸,恨不能以后在大门上贴张纸,上面写着姓包的不得入内。
两人一个养了果果几个月不提报酬,一个送了半马车东西也理所当然……
稍后盯着沈安的御史就有人弹劾了此事。
“陛下,说是沈安送了包拯半马车东西,大摇大摆的送进了包家,包拯也大摇大摆的收了。”
马上年底了,大朝会什么的事情一大堆,让赵祯很头痛。
偏生那些人弹劾沈安带人打砸了青楼的事儿正在风头上,更是让人无语。
而这份奏疏就是一根导火索。
赵祯抬起头来问道:“谁弹劾的?”
“杨榕。”
陈忠珩听出了些不祥之意。
赵祯想了一下,陈忠珩赶紧提醒道:“官家,那杨榕弹劾过您,说您……沉迷于……”
沉迷于女色!
赵祯的脸上多了青色,淡淡的道:“那个蠢货,沈安兄妹当初在汴梁孤苦无依,包拯多有照看,这是情分。那时候的沈安还什么都不是。若是他们刻意疏离,那才是欲盖弥彰。”
他的火气渐渐上来了,问道:“沈安送了什么?”
杨榕那个蠢货要倒霉了!
陈忠珩心中得意,说道:“就是些熏肉和熏鸡,还有些卤菜。”
“就这点东西能是行贿受贿?”
赵祯的怒火来的莫名其妙,陈忠珩心说若是真要较真,这还真能算是行贿受贿。
这话他不敢说,因为赵祯已经开喷了。
“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风闻奏事。可奏事前好歹先去探问一番可否?没人去探问,就想着一举成名……沽名钓誉最为可恶,去宰辅那边传话,杨榕那边……我记得钦州那边缺人,让他去。”
钦州?
大宋和交趾可是在钦州大打出手好几次了,以后那边也绝对不会太平。
官家这是厌恶了此人啊!
陈忠珩指派了人去传话。
那内侍到了政事堂,传达了赵祯的意思。
“钦州?他弹劾了什么?”
富弼觉得管家的怒火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内侍也想讨好宰辅,就轻笑道:“说是弹劾了沈安和包拯行贿受贿。”
“这不是……莫名其妙嘛!”
曾公亮苦笑道:“包拯和沈安有交情,而且不浅。包拯帮沈安照看妹妹,沈安帮包拯出头,行贿?沈安没那么蠢,包拯没那么不清醒。”
稍后消息传来,沈安送的是自家做的熏肉和卤菜。
“这真是……疯狗一般啊!”
这和行贿受贿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包拯和沈安近乎于父子,官场也得有人情,这杨榕真是丧心病狂啊!”
韩琦也厌恶风闻奏事的御史,而且也讨厌这种类似于构陷的弹劾。
富弼抚须沉吟道:“可把杨榕弄到钦州去,这是不是过了些?”
随意弹劾包拯和沈安是不对,可够不着发配吧?
曾公亮想了想,“难道是陛下对那些弹劾的人不满了?”
富弼摇头道:“邙山军跋扈,这个老夫也是忍不得的。沈安说什么那些倭女乃是来借种,多半是搪塞,只是理由拙劣了些。”
韩琦赞同道:“什么借种,胡言乱语,若是传出去,怕是会引得外藩不安。”
曾公亮说道:“马上就年底了,此事不宜拖延,要不还是和陛下建言,处置了吧。”
富弼点头,三人随即就去求见赵祯。
“陛下,邙山军要不还是送到南方去吧。”
赵祯在迟疑,韩琦察言观色的道:“陛下可是想着他们的军功?”
赵祯点点头,“邙山军此行立功不少,若是这般……朕心中不忍。”
韩琦笑道:“陛下何须如此,他们去了南方就能娶妻生子,比刀头舔血的日子好多了。”
三人一阵劝说,赵祯正在有些心动时,张八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