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捷报!”
一队骑兵轰然冲出宫门,然后沿着御街开始疾驰。
捷报不得阻拦!
这个是规矩,天子脚下的百姓知晓。
所以御街的中间瞬间就让开了一条道。
那些报捷的军士穿着簇新的甲衣,沿着这条道开始疾驰。
“捷报,府州大捷,杀敌四千余……”
“捷报,府州……”
人群中,情绪渐渐有了些变化。
“是西夏人!”
“对,前阵子河东来的商人说西夏人在麟府路那边挑衅,这就大捷了?”
“可朝中怎么……以往可没这等报捷的。”
“以往是怕得罪了西夏人呢!”
最近大宋的敌人就是西夏人,从李继迁背叛大宋开始,到李元昊势力勃发为止,大宋在西夏人的手头上吃了不少亏。
可这次却是难得的大捷,而且还是野战,更是殊为难得。
赵祯燃了!
他真的燃了!
多年的憋屈让他在面对西夏人的挑衅时依旧做出了防御的决定,可在内心深处,他却是在渴望着。
他渴望着大宋军队能给西夏人一个教训!
于是此次大捷就成全了他的梦想。
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给沈安封爵。
大宋封爵不是稀罕事,那些权贵和宗亲对于年少封爵早就习以为常。
可这是没有根基的沈安。
以快十六岁的年纪封爵,这几乎要打破一系列的记录。
抛开那些权贵和宗室,用百姓的身份来看,沈安的封爵将会是一件大事。
它彰显了一个道理,也是皇帝的一个承诺。
——好好干,朕在看着呢!谁有功,朕不会因为年龄和出身而苛于封赏!
这就是千金买马骨!
所以赵祯的态度很是坚定!
赏!
“捷报!府州大捷!”
骑兵在御街上奔驰着,那些孩子开始欢呼起来。
“万岁!”
这条街的商户犹记得那一夜西夏使者和辽国使者厮杀的场景。
在呐喊声中,两帮异族人肆无忌惮的在大宋最重要的一条街道上厮杀,视大宋于无物。
“让你们得意!”
一个伙计骂道:“弄死他们!”
“大宋万岁!”
欢呼声渐渐蔓延开来,声浪高涨,直冲云霄。
宣德门的城墙上,赵祯孤身一人站在那里。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御街上的欢呼雀跃。
陈忠珩悄然走了过来。
“官家,宫中的娘子们说是来贺……”
赵祯摇摇头,然后问道:“你说说……百姓要的是什么?”
陈忠珩一怔,然后赔笑道:“官家,百姓要的……”
“说实话。”
赵祯打断了他的话头,“别用那些谀词来搪塞我。”
陈忠珩苦着脸道:“官家,臣幼时还在家中,那会儿就盼着能吃饱……”
赵祯点点头:“为人父母的,定然不舍自家孩子进宫做内侍……”
“臣愿意,臣心甘情愿啊,陛下!”
陈忠珩的表忠心并未得到赵祯的回应,他双手扶着城头,说道:“我的儿女,我自然想给他最好的东西。人同此心,不是走投无路了,谁会进宫?可见朕这个皇帝做的并不好。”
陈忠珩不知道官家为何突然问到了这个,但这却不是个好话题。
“百姓要的只是果腹……这便是盛世,这是沈安上次告诉我的。”
赵祯看着前方渐渐远去的骑兵,说道:“大宋的三冗啊!冗兵最为累赘……”
他微笑道:“不过好歹把厢军给拦住了,否则后世子孙怕是养不活如此庞大的军队啊!”
“朕早就知道冗兵之患,可却束手无策,后来沈安去了一趟中牟,竟然就找到了解开此事的法子,朕……我……知道那些是什么,可却无法自拔。”
他喃喃的道:“朝堂就是个大坛子,把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丢进去,最后变成了一种分不清颜色,嗅不出味道的东西,朕深陷其中,群臣也深陷其中,可沈安为何能独善其身呢?”
这算是官家对朝堂氛围的贬低,若是被群臣知道了,少不得会群起而进谏。
谁敢说我们没有颜色?
谁敢说我们没有味道?
我们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陈忠珩急忙看看身后,幸好没人,否则他也只得令人灭口了。
“是了,他们说沈安不像是官,没有官样子,做事也没有循规蹈矩……”
赵祯摇头失笑道:“一个不肯循规蹈矩的小子啊!怎么就让朕感慨万千了呢!”
“大宋万岁!”
这时欢呼声越发的大了,渐渐席卷了过来。
陈忠珩赶紧谄笑道:“官家您看看,那些……那些……呀!有人看过来了!来人,保护官家!”
“是官家!”
一个眼尖的百姓见到了城头上的赵祯,就欢喜的叫喊起来。
一群军士迅速冲上了城头,警惕的看着下面。
赵祯有些无奈的道:“若是他们想杀了我,那也是我咎由自取,不得人心……何故弄的这般如临大敌。”
“官家万岁!”
一个百姓突然喊了起来,引得众人齐声欢呼。
“官家万岁!”
“官家万岁!”
赵祯的马上就板着脸,然后又觉得不对,就微笑了起来。
他微微点头,然后回身道:“就归信县吧!”
什么?
陈忠珩不解,外面的欢呼声越发的大了起来,赵祯显得极为快活,他甚至举起手来回应百姓。
……
回到家中之后,沈安就叫人把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
最多的自然就是果果,她欢喜的每看到一件就拍手欢呼,等礼物堆满了一箱子后,她就眼巴巴的看着哥哥。
“哥哥……”
后面的‘还有吗’她没说,但沈安却知道。
于是几个箱子都被搬进了她的小库房里。
果果欢喜的去数宝贝,沈安在问家里的情况。
因为果果一直在包家,所以家里没什么可说的,也就是作坊。
“第一批拿货的商人都回来了,他们来家中问过几次,都是问您何时归来。”
这是还想拿货。
沈安正在想着此事,就听外面有人在欢呼。
“官家万岁!”
姚链遗憾的从外面回来,说道:“郎君,是报捷呢,官家还在城头冲着百姓招手。”
赵祯竟然有这等心气?
沈安觉得这算是好事。
帝王有心气,至少在对外方面会渐渐的重拾信心。
“我当时建议突入西夏境内,就是为了给汴梁打气。”
王雱来了,他对沈安此行很是好奇,恨不能出一本游记,然后他好秉烛观看。
“辛苦吗?”
对于战阵,王雱就是个门外汉,大宋绝大多数人都是门外汉。
“很辛苦。”
沈安摸摸脸,“一路的风像是小刀般的刺人,而且都是吃干粮,一路不停……”
王雱兴奋的问道:“那杀敌呢?”
沈安笑道:“我们摸到了西夏人的残兵营地外围时,他们还在睡觉,后来突袭,敌军茫然不知所措,死伤惨重……”
“死人……安北兄,杀人是什么感觉?”
“没啥感觉,第一次心悸,毕竟是杀同类,还有些不安,最后就是恶心,自己找个地方背着人吐。”
“难受吧?”
“也没什么。”
沈安淡淡的道:“吐啊吐的就习惯了。”
王雱有些艳羡的道:“安北兄,这下你可要升官了吧?”
“这是武功!”
沈安没好气的道:“大宋升官都是两年以上磨勘,可我却已经在两年内升官两次了,再升……无处可升。”
这不是战场和草头军,官职就是个玩笑。
王雱不忿的道:“那就不赏功吗?官家也过了些。”
“我估摸着会赏的吧。”
沈安也觉得不稳妥,但他不在乎这个。
等哥的小弟上位了,官职算是什么?
他心中得意,王雱却一溜烟跑去了三司使找人。
“爹爹,沈安立下了偌大的功劳,您说官家会赏他什么?”
王安石刚得了消息,他抚须道:“此事却不好办,大概是赏赐钱财吧。”
老赵家就喜欢赏功臣钱财。
兄弟们立功了哈,没说的,要钱有钱,要美人有美人……
王雱突然一个激灵,然后说道:“爹爹,若是封爵呢?”
“他还年少。”
王安石觉得少年人就是没耐性,若是旁人的话,他大抵会冷漠以待,只是这个是儿子,所以他多了些耐性。
“封爵……沈安年少了些,官家怕是不许,否则子孙不好办。”
他是随口而发,然后把账册看完,抬头见到儿子还在,就怒道:“还想什么呢?”
王雱的学业现在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曾经想扳回来,可在看到儿子的脸色后,就自动把反悔的想法淹没了。
这个儿子的性格太偏激,若是逼迫过甚,怕是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王雱有些不满的道:“爹爹,安北兄是军功。”
在他看来,军功铁定是不同的,定然是要刮目相看。
王安石有些不虞的道:“他都是翰林待诏了,难道还得封个爵位?你啊……孩子气。”
十五岁的少年,扯什么封赏,谁会答应?
王安石觉得自己是宰辅的话,铁定不会答应。
王雱却不满的道:“爹爹,官家怕是不肯封赏,孩儿觉得这不公……”
“宫中刚来的消息……”
外面突然有人在说话。
“沈待诏还没到十六呢,竟然就得了爵位。”
“什么?不会吧?”
“什么不会?就是爵位,方才的消息,说是册封了县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