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我本大宋一小兵

当夜,不出所料,有人主动寻了上来,刘平将事情以口述,进行了详细的叙述。

于后半夜,此中讯报以特殊的方式,直接送回了东京城内。

朝中的反应和处置,自然需要一定的时间,而刘平等人于此,在经过所谓的检查问询后,于数日后,终于恢复了自由,重新编入了宋军营部之内。

只不过刘平、牛进等人的指挥使职位,暂时被剥夺了,只是以都头的身份继续领兵。

也在同日,刘平终于见到了在伙房忙碌的狄青。

二人都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从各自的目光中,都感受到了于宋军之内,遭受不公正待遇的不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刘平甚至能够想象的到,即是他向姑母做了汇报,为了边关稳定,还有朝中的各种利益纠葛,姑母刘娥也不会妄自干涉。

之于是否会一直在清平关继续待下去,刘平觉得不会。

根据他的打探,在大宋和西夏议和之后,即如权贵营,已经返回了东京开封。

从事实上,已然证明西北边关战事结束,只剩下细节之于交锋罢了。

所以说,他之于本人,或将会结束这段军律生活了。不过狄青等发配之人不同,多半还要继续驻守边地。

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自由身,重返家庭,或也要等到朝廷大赦天下之事。

而在清平关军营中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数月前那般,每日除了训练,即是晒太阳。

便是清平关的宋军,也逐渐恢复了懒散之模样。

很容易想象,以当下这等战备,等下一次西夏军再来袭之时,多半又是溃败之势。

可惜刘平不是边军之将,亦非是枢密院的相公。

他时下,从个人身份而言,只是大宋边境一小兵罢了。

在这样的感叹中,又是一天中午,看到狄青在边缘的伙房忙碌,刘平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以做帮忙。

即是之前活下来的几个伙头营兄弟同样如此,心多有悲哀,但在实际面前,亦是要想办法坚持下去。

“狄兄,现在看来,西北之于战事,是暂时的结束了。西夏几年内,或不会再南侵了,但朝廷于边关的防御势态,务必要进行重建。

接下来几年没有战事,就没有战功……”

刘平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没有战功之下,包括绝大多数人,都要做冷板凳,包括狄青。

说实话,等回到东京城,若是能借机给姑母刘娥和皇帝表弟举荐一下,想必狄青一定会再受到重用。

但刘平也知道,狄青的自尊心很强,若是平白于之官职,反而不美。他更喜欢于战场之上,一刀一刀的夺得战功。

为大宋戍边,为大宋保家卫国!

这是真正的大宋铁血男儿。

这话一问,狄青之于本人,果然也是沉默了下来,他放下了手中的器具,望了眼天空,沉思片刻,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西北战事虽然结束了,但辽国和大宋之边境,可不太平,说不定我们所属之部,又会跟着小曹将军,往北方前线而去。

我说,刘兄你今日过来说此话,莫不是此间战事结束,也是征召完毕,会返回老家了?”

刘平没有否认,帮着狄青拿起桶里面的碗筷,以做清洗,道:“理论上是这样的,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意外?

实际啊,真正到来了边关之地,我才发现,真正的大宋边关,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就比如西夏军,在东京开封的时候,时常听人言之,不可战胜,宋军与之对战打败云云。但若是真正的交了手之后,才发现。

西夏军,也不过如此。

他们的骑兵是厉害,难道宋军就想不出克制骑兵的办法?

这么多年来,朝廷发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只要用心去做,又怎么会不能训练出同样一支精锐的骑兵?”

说道这里,刘平的喉咙有些干涩,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其实呢,狄兄,还有我等亲眼之所见,问题当然不是出在这里。

而是出在了一些上官的身上。”

刘平在说道此话的时候,能感觉到旁边正竖起耳朵的孙卫等人,面上都带着诧异之色。

这种话也敢说,那位兵部侍郎,这两日间,还就住在相隔不远的军帐之内。

倒是狄青对刘平的话语,见怪不怪。他没有说什么,同样就没有出言反对。

说道这里,刘平的语气又是一顿,似是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开口。

实际也正是这样,他很出言安慰狄青这些于边关作战的将士,比如来一句,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过,这种话,到了嘴边也都咽了下去。

所谓好起来,可不是说好起来,就能好起来的。

大宋边军现在这情况,需要大刀阔斧的改变。

不是皇帝说了算,也不是某个宰执说了算,而是要让朝堂之上,形成统一的共识。

但这等改变,可不正是难于上青天。

让朝中放弃一些利益,他们愿意吗?

至少当下的大宋边军,就是各方利益的一种。基于此,可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

除非,除非于当下再行集中皇权,出现一个有魄力的皇帝,手握重兵,这样才会赢得话语权。

可想到宫里的皇帝表弟,年少的天子赵祯,刘平又摇了摇头。

这等想法,太过于不切实际了。

便是太祖皇帝在时,拿出杯酒释兵权之魄力,于大宋当下之于情况,予以革新,改变文强武弱之状态,或才有改变的可能。

其中之事,他自不是第一次这般考量了,但每次都会生出一种无力感。

也就在伙房的洗碗之地,诸人也变得有些沉默。

说起来,大家都是大宋边关一小兵,没有什么真正的实权。

即是有功绩如何?

面对兵部侍郎,这等位高权重之人,人家三言两语,就能把你的功勋夺取。

如此而行,即是旁人,还没有说道理的地方。

武将之于地位低下,文官之内,则是官官相护,这是当下不争的事实,又能如何?

不想被刻意针对下去,只能忍着受着。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事实。

就在众人相顾无言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互相响起,到来的是如此急促。

因在边关,遇到过太多之于战事,没听到这等马蹄声,都让人以为战事来临之感觉。进而,使得兵士们的精神,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刘平等正处于伙头营之畔,忙碌之人,也是顺着目光,望向了到来之众。

且从穿着来看,还真不是一般的传令兵士,为首者,穿着青衫,则更像是官吏一类的。

片刻后,果然看到兵部侍郎的胖胖身影出现在了外面。随即,将此间之人给迎了进去。

“指挥使,指挥使……”

刘平正有些出神的望着前方,为孙卫之打断方渐渐回过神来。

他方才正觉得那位到来的身影有些熟悉,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现在被孙卫这么一打断,那是一点思绪也没有了。

“哦,没事,只是感觉奇怪,咱们兵营里,怎么会突然来人。莫不是朝廷有旨意传达?”

刘平摇头,苦笑了一声。

狄青则是转头,望了眼渐渐消失的人影,叹息道:“你们不再的这段时间,环州地方官吏,实际常有人来拜访。

方才拿人影,我觉得有些熟悉,于方才想起来了,似乎是那位刚正不阿的环州通判。”

环州通判?

无论刘平,还是孙卫等人,皆是瞪大了眼,前次清平关之战时,但从环州州府听闻过,环州之地,多处长吏缺失,地方之吏治,也因为西夏军的入侵,而陷入了停顿之状态。

现在一些地方长吏陆陆续续上任,如这环州通判,足可见地方治理正在恢复。

等大宋和西夏的何谈事项一颁布,西夏军退去,想来地方之于民生,也将慢慢恢复起来。

这些想法,只是在脑袋里过了下。

帮着狄青等伙头军的兄弟,将炊具收拾好,刘平等人,自然是重新回到了营地之内。

时下的宋军训练即便恢复了懒散,但每天下午,还是要走走过场。

只是兵士的惰性一旦养成,想要改变过来,就会艰难很多。

刘平当下作为都头,也就领着手下之兵士,不同于其他各部,于每日之间,实际还是进行着认真之训练。

只是因为场地之限制,加上到来的兵部侍郎规矩有些多,不能拉到野外之所,故而,在训练之后,才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这边本部的数百人,刚刚于刘平的命令下,列队完毕,忽然发现,方才踏入的一行官吏,竟直接往其部所在的方向走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人有些困惑,即是刘平之于本人,也在此时转过了头。

当看到前方青年官吏的面孔时,他终于有些明白,先前的熟悉,到底是哪里来的了!

面前之人,可不正是有两年没见的范仲淹了吗?

时下之于相见,没有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

他又逐渐生出一些疑惑,先前狄青言之新上任的环州通判,莫非正是范仲淹本人。

回忆起与范仲淹在东京城内的交往,刘平不得不承认,范仲淹之于本人,正是一个很有坚持之人。

其人若是如同狄青所言之那般,不惧此间之兵部侍郎,还真的有可能。

看到一群文吏走来,如刘平身后站着的普通兵士,多是有些紧张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群文吏还真是直接管着他们的,先前那位兵部侍郎,说将之功勋抹除,即是抹除,可不正说明了这一点。

可是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是,这位到来的文吏,似乎和自家的指挥使,不,现在应该是被降职的都头熟悉!

“刘兄,数年不见,未曾想,汝竟然来到了边关效力。上次得闻噩耗,范某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范仲淹言语中,尽是亲切,丝毫没有见外,更无视了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不远处,兵部李侍郎的脸色,别提有多么难看了。

即方才于帐内,这位环州通判,指着他的鼻子一顿大骂。

左右正是为了刘平之部之事,连李侍郎也不知道,怎么在短短数日之内,此间之事,竟然传的这么远,甚至现在连朝廷都知道。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有对手,专门进行告密。

便于方才,其本人又惊又怒。

于当下,这位范姓官吏走出来,李侍郎倒也是厚着脸皮,一起走了出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在之看来,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无权无势的边军小将,竟然和这位环州通判认识。

对于范仲淹本人,这位大宋政坛上的新星,李侍郎之于本人,当然知道。

这位可是进士出身,不仅得政事堂的几位相公看重,更是得皇帝称赞过。

此中之于人物,将来之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这也是为何范仲淹几次言语,与之争论,李侍郎也未有难为的重要原因。

面对这样一个政坛新星,自是不愿意直接得罪。

今下见之相识,其人在震惊之余,难免有些怀疑,此间小将的真实身份。

“应该只是之前相识吧!”

范仲淹乃是寒门子弟出身,这于官场上同样不是秘密。

李侍郎还抱着一丝侥幸,以为刘平乃是寒门子弟,这样的话,即是朝中已经开始追究,只要不和权贵扯上关系,那样问题就不大。

可让李侍郎万万没想到的,在同刘平说话后,范仲淹竟直接拿出了圣旨!

“刘平接旨!”

这话一说,便是在校场的所有人,都以行礼。

到后面,圣旨之旨意宣扬开来,李道镇自己都有些站不住了。

作为一个个上任几月,还是从外地调来的官吏,他于东京城内近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并不熟悉,自然也不知道在数月前,便是刘平一人将大宋朝堂弄了一个天翻地覆。

但圣旨又岂会作假?

旨意中的维护之意又岂会作假?

从这里,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

此间的边军小将,不仅是和环州通判相识,即是当朝天子,也多欣赏。

好家伙,自己欺负人也就罢了,这次怎么惹了这么一个大祸!

嗯,还是赶紧晕了吧!

“李侍郎!李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