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食进行的很快,便是在吃饭以后,大宋太后还是留着晚辈们,多说了会话。
之后,吕文茵被带到了侧殿,仅留得刘平和皇帝赵祯两个人。
到了此事,刘平已然确定,姑母所谓的说话,必然和朝事有关,准确点讲,是和西北战事有关。
毕竟,自己现在有关联的,就是大宋同西夏人的作战之事上。
“坐吧!”
姑母刘娥一声令下,刘平和赵祯都移动着步子坐在了凳子上。
赵祯坐的位子稍微靠上一些,刘平自是主动的处于二人下首。
尊卑之念,深入人心。
礼乐之下,不去遵守,那就是螳臂当车。
刘平当下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这一切,好在他“迷途知返”,适应的也快。毫无疑问,对于宋人,乃至于皇帝等肉食者观念之转变,这是一个需要漫长时间,潜移默化影响之于过程。
“你今次所行之事,官家已经说了,朕就不再多言!
这次之所以,将你叫来单独说话,便是官家当面,实以朕还有一件事要单独交代于你。
即是官家也要听着!”
刘娥目光严肃,在这严肃之外,展现的是作为当朝圣后之霸气。
刘平明白,此时的面前贵人,已然从身份上回归到了当朝太后之上,他也是当朝圣太后的位置,于自身说道,而非是以私人关系间的姑母。
他身体前倾,表示受教,即是赵祯也前倾身子,认真倾听。
大宋太后,之所以能从真宗一朝开始,即于宫内执掌大宋乾坤,可不仅仅是因为她为真宗皇帝最喜爱之人。
更重要的,乃是她的手腕与能力。便是与刘娥关系不太好的寇准,当年也不吝夸赞。
与之相符合的,乃是其于国朝之上的远见与意识。
基于此,便是目前,他与朝中的文官集团,打擂亦是丝毫不惧,甚至还隐隐占据于上风。
没有人敢小瞧当朝圣后,小瞧当朝圣后,得罪当朝圣后者,或是暂时无事,但总有一天会倒霉的。
刘平此时亲身感受,在发现自家姑母,严肃起来,却是这般让人心悸的样子。
事情很严重,即是接下来交代之事,自是严重。
他的考虑,直接印证了他的想法。
但看刘娥起身,翻开了一张地图,示意皇帝赵祯拿过去,与刘平二人翻看。
至于其之于本人,早于此铭记于心,道:“当下,大宋与党项之战局,不容乐观。除了于西北多地有战事,且多次战败之外,其实里面有着一个非常重要之原因……
如此重重,乃是因为我大宋国朝之内,有奸细之存在。
奸细除了出卖我大宋之战略情报外,还有可能像前次你所查之案件一般,为了利益,公然向西夏出售铁器……
总之,这么一个毒瘤不除,大宋又如何能打得赢?
此亦为国朝之痛也!”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刘平敏锐的察觉到,自家姑母周身之所在,充满了杀伐之气。
而在此期间,他注意到自家的好表弟赵祯,脸色也是变得阴沉起来。
这就相当于,在他老赵家的院子里,出现了不少窃贼一般。
刘平则是渐渐明白姑母所言之深意了,有了窃贼,自是需要抓贼之人。
自身此行,莫不是还有如此重任?
该不会是让自己潜入到敌人内部,慢慢打探情报吧?
若是如此,直接派遣一个大内密探,不久成了?
何须这般麻烦,刘平心中正有不解之意时,忽听上首的太后刘娥再道:“朕之于今次,是想让你在入我大宋西北边军以后,能够从内部搜寻到这些蛀虫。于此,直接向朕和官家汇报就是!”
就这?
刘平的思绪瞬间活了过来。
这可不是什么大内密探的事,而是一把隐藏的尚方宝剑。
但所行之事,发现问题,上报问题,解决问题便是。
当然,唯一的麻烦就是,找到这些蛀虫,以之报了上去,会不会引起其他蛀虫之警惕,进而自己遭受危险。
不过于此事之上,他相信姑母一定有着办法了。
“刘平,你已近弱冠,还没有表字吧?”刘娥话语一转,忽然出声问道。
刘平颔首道:“正是。”
他心里正在思索,姑母刘娥是要赐自己表字什么的,还是什么?可这和方才所言之事,又有什么关系?
莫不是想笼络自己这个外甥?
让自己好死心塌地的为皇家效力?
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刘平欣喜不多,却是充满了警惕。
但看姑母转过头,望向正露出沉思之表情的小表弟赵祯,道:“官家可为刘平想一个表字?”
这……
不仅是刘平愣住,即是赵祯一时半会也没有回过神。
在之后,刘平感觉赵祯忽然笑了起来,大宋的少年天子,正在偷着乐呢!
或者,这正是他第一次于人赐字,不开心才怪。
“儿臣遵旨!”赵祯起来行了一礼后,面带笑容的看向刘平道:“那个表兄,朕知汝之于忠义,且母后有旨意,朕绞尽脑汁,总算想到了一个表字,以赐予表兄。
还望表兄喜欢。”
那你倒是说啊!
刘平眨巴了两下眼睛,他恍然察觉起来,这小老弟有些不安分,是想让自己起来行礼得受。
好吧!
你是皇帝你最大!
便是姑母这个太后在此,你们都大!
自己因为“无礼”之罪责,尚强加于身,岂敢再那么“无礼”。
刘平反应迅速,忙起身一揖道:“草民请官家赐字!”
赵祯摸着下巴,思衬道:“表兄之于名,乃是一个平字,意味着平坦,平安之意。
但同时,也相对着一马平川,毫无阻塞。
那么,表兄之于表字,就叫做安之吧!”
刘平,字安之。
安之,怕是还有让他安生的意思?
这小表弟很坏,很得姑母真传啊!
刘平心道,面上却是装作受恩道:“草民谢过官家赐表字。”
姑母刘娥倒是于此没有太多表示,只是在赵祯话后,继续道:“刘平,自今日后,你便直接以刘安之的名字,从于军中。待来日战事结束,可以归来时,改回原来姓名即是!
对于文茵这孩子,还有其之肚中之子嗣。朕自会亲自照看,你不用担心,安心为朕和官家做事就是!”
刘平现在是彻底明白姑母之意了。
原来如此!
唉,咱快活了数年,可还是摆脱不了打工人的身份。
刘安之,刘安之……
呵呵。
刘平心中充满了彷徨与无奈,面上却是带着真挚之意,俯首应下。
谁让这是大宋!
自己不喜欢,也得遵守。何况眼下,头顶还悬挂着一把随时可以落下的刀,这也算是自己之前,有些得意忘形,于自身埋下的一个坑吧!
若是当年不入蜀,在蜀地安心做事,会不会就没了今日之事?
过去的,也就不想了。
等为大宋,为姑母和小表弟做完这件事,自己也算是问心无愧。等以后寻个机会,带着一票人,另有自家的家人,去做个海贼王,潇洒快活去。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刘平心里念叨着。
待离开大殿以后,继续为小张接应着,与妻子吕文茵同乘坐一辆马车出宫。
是以为未来两日,即夫妻间难得的相聚之日。
此也算是皇权之外的法外开恩,且唯一让刘平感到舒心的地方了。
至于自家的家产,也是在两日后,即将离别时,内侍小张到来,于之朝廷的处理结果,除了书院和书局,皆要收归于朝廷所有,为朝廷所安排完。
余者工坊和另一个百草园,则是继续保留于刘平手上,但占有人,则是从刘平改为了吕文茵。
对于换个名字这等事,刘平丝毫不在意。他心知,此当为姑母刘娥为之争取而来的,里面甚至说不定有便宜岳父吕夷简的助力,因为刘宅,若是实际失去了工坊,凭借刘平这些年私下里攒下的私房钱,确可以维持。但于外人看来,就是直接断去了财路,留下赚钱的工坊,只要不涉及国朝之于根本,也没人会去在意。
两日的时间很快过去,就在刘平知道朝中的具体处置后,即是他本人当离开的时候了。
这次离开东京城,下次回来,甚至有没有命回来都不知道。
刘平且是直接为展昭等人书写了信件,请之帮忙护卫好家眷,工资照旧发。另给好友范仲淹,欧阳修,包拯,皆有信件去往,一是略微解释了下今次之事,二是希望他们也不用忧心,自己要离开东京一段时间。
到了出发当日,则是另有马车来接,依旧是那个漆黑的马车。便是与吕文茵分别之事,刘平的心泛起了阵阵疼痛。
即是走了很远,也没有消除。
别了,我的东京城!
别了,我的朋友家人们!
眼瞅着离开了熟悉的城门,刘平从心底,发出了几声大吼。
但当之回过头,重新打量起马车之内时,稍微一愣!
衣服。
这衣物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这次于西北兵事途中,在刘平的预料之内,自己不说当个将军,但少说也给个校尉什么的吧?
好家伙,这件兵士服装,左看右看,都感觉普普通通。
今次自己莫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卒?
针对这个问题,刘平不得不问向驾车的小张,道:“张公公,这衣物你没弄错吧?”
说实话,这年头,做太监,不仅要会识字,而今要车技好。
便是张内侍的车技就稳得很。
得听刘平之言后,张内侍转过了头,手里的缰绳却是没有放松,边驾车,边回道:“刘公子,此事咱家没有弄错。便是宫里的太后亲自安排的,旁人只道刘公子你发配了西北之地,却不知道,你单独处在哪一军,且是普通士卒更能掩饰身份。但请刘公子见谅才是!”
作为太后信任的太监,张内侍,前后知道一点,但知道的不多。且其以为,太后即是此番,将刘公子弄得现在这般,显然是另有重用,即如眼下这番。等待刘公子为太后办完事之后,来日定会迎来高升。
其人,毕竟是太后的子侄,便是在此,也是旁人所不能比的。
于是,面对,刘平,张内侍其之心中,一直慎重的对待。
而刘平也慢慢释怀了。
居于普通兵士之内,确实是容易掩藏。当然,也有风险,即是战争来临,身不由己,很可能被派往前线。
不过,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说不定自己运气好呢?刘平不由得在心底自我安危道。
便是在出了城之后,小张就没有再送他了,因为地方到了。
小张也是到来此地,便是到了地方,也带着另几个内侍,照应着刘平走了很久,才找到军营之所。
但看本地军营之所,驻扎于小山丘一侧,面积还很是广阔,虽未入内,但四周的营帐,就已经是非常的耀眼。
刘平是跟着张内侍一同进去的,自己这也算是半路进来的,若无人引荐,便是连校场的大门,都难以跨进去。
而在踏入之前,刘平心里还有忐忑,自己这次是作为姑母安插进来的“探子”,该不会碰到什么数人,比如吕哺安等人吧?
否则的话,那还真是出师未捷。
似乎知道刘平所担忧之事,张内侍非常贴心的于入营之前,解释道:“刘公子但请放心,即是东京城内的其他权贵子弟,于公子并不在一路。公子作为先行军,是要直接开赴前线战场的。”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就直接开赴战场了,自己关于行军打仗,还真是一知半解。
这去了战场之上,除了小有武艺外,很大概率是送人头的。
而在距离此地军营十多里外的另一处军营之内,大宋权贵子弟,多带着家里人给弄得盔甲,于此集结。
吕哺安赫然在列,是以为知道这群纨绔直接上战场,打不了仗,多半还要拖后腿。另有朝中许多人,也不希望自家子弟于前线直接没了。
遂而,于此众人,便安排了第一个要事,那就是运送粮草。
吕哺安等人,自也不是普通的兵士起步,每个人还至少带着五十多名兵士,只是各自的职责略有不同。
且于当下,还处于东京城外,丝毫没有感受到战争之紧迫,相熟者,无不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