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花钱又能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就是泡在图书馆里。谷川敬介在守屋图书馆里,一直呆到闭馆。然后,漫长的黑夜来临了。
他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但还是强迫自己,买了一大碗饭,结果却只吃了一点儿,晚饭就算对付过去了。
于是,漫无目标的夜间散步开始了。他在有意识地躲开有灯光的地方,而专挑光线较喑的地方走。
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了桂花的香气。
从许多人家门口儿经过时,可以听到电视机、或者孩子们的声音。那时候,谷川敬介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了一家人围坐在饭良旁、团圆吃饭的情形。
平凡的家庭,平凡的夜晚。那是多么宝贵难得呀!……事到如今,谷川敬介才切身感受到了这一点。但已经无可挽救了,他明白得太迟了。那是一旦失去就不会再回来的东西。
“您回来了!……”他听到了一个孩子般的声音。谷川敬介不自觉地,把头转了过去。是一个主妇在迎接自己的丈夫回家。
“啊,我也曾经被那样迎接过呀!……”谷川敬介这样想着,“这个女人我不爱她:因为她听信所有人的话,很容易受骗上当。但是个心地善良的,对我忠心耿耿的女人。”
现在回想起来:过去的生活尽管难以改变、无聊、庸俗,但是在那份俭朴的生活中,似乎也能你验到人生的幸福。谷川敬介想,人到了这种地步,是不是要大哭一场呢?但是,我不能哭,即便哭了,又有什么用呢?……这一切都是自找的。你就是哭得天昏地暗,又有谁能够发善心来帮助你呢?……
如果弓子就在我的身边,我真心地请求她帮助我,她又能怎么样呢?……她大概只能是不知所揩地呜吗直哭吧!
“真没办法,她就是那么怪!……”谷川敬介就这样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道,又笑了笑;这种笑显得十分枯燥,好像发笑者口中有痰一样,一位从身旁路过的年青女子,讨厌地躲开了谷川敬介。
几乎所有的商店都熄了灯,关上了窗户。街道变得昏黑,行人也几乎没有了。深夜营业的电灯,一个接着一个熄灭了,“岚屋”也是其中的一家。
谷川敬介躲在书店和水果店之间的,狭窄的通道上。在此藏身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深夜的寒气在遂渐如重。远处狗的叫声,更增添了深夜的寂寞气氛。
脚下又有虫子徼微的叫声。在这种石灰地面上,居然也有虫子在宣告着,秋天来临的欢乐信息。虫子那百无聊赖的叫声,似乎是在诉说着,一个遥远而古老的故事。
谷川敬介感到自己到了紧要关头以后,心情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不安、焦煉的感觉渐渐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水一般的平静。他似乎觉得,目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都能大对、自如地加以处理。他有这样信心。
凌晨一点半,被送出来的客人,说了声:“那么,晚安!……”便招着手离开了。这表明这个店子就要关门了。
正如谷川敬介所预料的那样,不一会儿,店里面走出了一位年轻的女子:说了声:“妈妈,晚安!”也匆匆地离开了店子。
谷川敬介从暗处走了出来。这时,那个招牌上挂的灯,也相继熄灭了。接着,就是锁门的声音,里面的窗帘也挂上了。
后面还有一个岀入口吧?……谷川敬介走到了店面的前面。看了看周围。街道黑暗、寂静,一个人影都没有。
谷川敬介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没有人说话的声音。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和搬动桌椅的声音,脚步声很轻,是一个女人穿高跟鞋的声音。
谷川敬介抬起了右腿。瞄准了大门边缘部分的金属,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后脚跟上,他狠狠地踹了门。
伴随着一声巨响,门很厉害地摇动了一下,但并没有把门踢碎了。
里面传出了女人的大叫。第二次,门被踹碎了。谷川敬介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手拿着椅子、站在那里的女人的目光,和谷川敬介的目光,瞬间对一起了。一瞬间,两眼里闪现了火花。
“哬!……啊!……”菊岛秋代的嘴来回哆嗦着,但说不出话来。手中的椅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椅子刚刚一落地,就像中了魔法似的,菊岛秋代的嘴里,迅速喊出了一句话:“他……他来了!那家伙来了!……”
“什么?怎么了?……”从里边的厕所里,走出了一个男人。他一边慌慌张张地提着裤子,一边好奇地看着谷川敬介。
“就是这家伙!他就是谷川敬介!……”菊岛秋代一边往柜台后边躲藏,一边用手指着谷川敬介。
“啊,原来他就是银行那个小子呀!……”好像明白了谷川敬介究竟是什么人之后,他就安心了一样,慢慢拉上了拉链,他又慢慢地把腰带系上了。
“很佩服你呀,居然找到这儿来了。”对方奸笑了一下,“好啊,你把门绐我们弄坏了。那好,过后再让你交赔偿费也不迟!……”
看样子,这个男人不太好惹,说话的样子、态度,都像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以前,他一定是经常干些不法的事情。
“真想让你在这儿坐一会儿,但已经到了闭店的时间。你怏点儿说,你要说的事儿,你为什么到这儿来了?”
“你们……你们……竟然把我给骗了!……”可怜的谷川敬介,居然口吃了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把你骗了?你指什么?”
“别装蒜了!……快……快……快把那5千万日圆还给我!……”
“要5千万?……”男人把嘴一歪,“真他慢的是天方夜谭!我说你是不是疯了!……”
“菊岛秋代,你这个臭女人,难道也……”
谷川敬介冲着菊岛秋代就要冲过去,这时那个男人叉开腿,挡住了他的去路:“不许你随随便便地叫我老婆的名字,你这个色情狂!……”他破口大骂,“你好像以前经常死缠着她,今后,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你这条发情的狗,还不夹起尾巴,赶快给我滚蛋!否则,你可就要变残度了。”对方走到谷川敬介的前面,狠狠地推了谷川敬介的胸部一下,“怎么样,银行来的小子?……你调戏别人的老婆,被人甩了以后,又深更半夜的闯到别人的家里来了,这种事儿不能说了就了了。怎么样,我得把警察叫来,好好教训教训你!……”
“混蛋!……”谷川敬介低声怒吼。
“啊!……令天晚上就算便宜你了吧!你也没说什么特别对不起我的话。……怎么?你还不赶抉给我滚蛋去!……”
“你……你……你他妈的……”谷川敬介被说得张口结舌。
“你这个破小子,太不识抬举了!是不是还打算惹老子生气?赶快给我滚出去!……”
看来这个男人确实是动了气了:“赶快给我滚出去!……”
还没等谷川敬介反应过来,拳头就已经飞过来了。只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眼睛里直冒金星。谷川敬介摇晃着,一只膝盖着了地,看样子,这个男人很会打人,全身的力量都给用到拳头上了。一刹那间、谷川敬介绍忘记了自己是多么弱小无力。
“啊!……啊!……”他一边喊叫着,一边冲向了那个男人。他胡乱地挥舞着双手,对着那个男人乱抓乱打。
那个男子稍微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马上进行了反击。
两下实实在在的剌拳,打在谷川敬介的脸面以后,谷川敬介的下巴上,又挨了一下重重的上钩拳;接着,下腹部又被踢了一脚。谷川敬介顺势倒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一阵恶心。
“真他妈的,怎么搞的!……”谷川敬介这样想。
“你快把这家伙杀了吧!……”菊岛秋代的这句话,谷川敬介听得很清楚。
“什么?……”连那个男人听了这句话,也顿时大吃一惊,“要赶快杀死他?……”
“对!……把他杀死了,就等于堵住了他的嘴,和我们的纠葛也就没有了。那笔钱的去向,也就永远成了谜。难道这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他简直就是自投火坑的飞蛾,是他自己找上门的呀!……”
“……是吗?……”听了菊岛秋代的话,那个男人似乎明白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菊岛秋代拿来了一把尖尖的刀,比水果刀还要大上一圈儿。
菊岛秋代想把刀递给男人;但被他摇头拒绝了。他用眼光向菊岛秋代作了下暗示。菊岛秋代随即又向里屋走去。男子叉开双腿,向下望着躺在地上的谷川敬介。
谷川敬介的身子,像虾一样弯曲着,眼睛痛苦地闭着,苍白的额头上出现了汗珠。
“这冢伙也太弱项了。干棹这个小子,我的力气简宣是绰绰有余!……”
那个男人一定是这么想的。他的浑身上下,似乎都放松了防备。
菊岛秋代一会儿就返回来了,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长把螺丝刀。男子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把刀接了过来。
突然间,发生了那个男子意想不到的事情。飞身起来的谷川敬介,向那个男人发起了进攻。两个人用手在激烈地搏斗着。缧丝刀从那男子手中滑落下来,掉在地板上了。
谷川敬介抢先扑过去,把那把螺丝刀抢到了手里。然后,把尖头转向了那个男子。
谷川敬介狠命地把螺丝刀,刺向了奔过来的男子的双腿。随着一声哀叫,男子一下子摔例在地上,四仰八叉的,脸正好和谷川敬介对着。
谷川敬介一条腿跪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握住了螺丝刀。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倾注了所有的憎恨,他把刀扎了下去。
一声钝响和一声悲叫:重叠到一起了。紧接着又是两下、三下的猛扎;第四下,男子的额头裂开了,血呼呼地在外流着。眼腈转动了一下以后,就翻了白眼。
那个男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谷川敬介榣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一边站起,一边扭头向后看去:菊岛秋代两手握着一把刀,正向他飞速地扎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谷川敬介一个倒扑,一下子躲开了菊岛秋代扎过来的刀。
混蛋,好险呀!……
菊岛秋道被闪了一下以后,又跺了跺脚。她重新正了正身子以后,又低身冲了过来。
“住手!……”谷川敬介大叫了一声。但是,菊岛秋代毫不理会。就像折祷的姿式一样,谷川敬介又把螺丝刀举了起来。
啊,阿弥陀佛!……一下子扎了下去。那正好扎中了菊岛秋代额头与头发相接之处。
如同凶杀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场面一祥,一下子,面前的两个人,都直挺挺地躺翻在那里了。菊岛秋代看着谷川敬介,谷川敬介望着菊岛秋代。
血从菊岛秋代的额头上,大滴大滴地流淌着,流进了她的眼眶里面,在那里发着光,旋转着……
谷川敬介手中的螺丝刀,滑落在地,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由于悲鸣声和响动,住在周围的邻居们都被惊醒了,他们吃惊地跑了出来,来到了仍然点着灯笼的“岚屋”快餐厅的前途。正在他们惊慌失措地,伸着头朝里边看的时笮;突然之间,一个男子发了疯似的,从店里面跑了出来。
在人们吃惊的目光下,那个男人穿过已经为他让开了道路的人群;向车站方向逃去了。没有一个人去追赶那位男子。
他们走进了店子里面,发现了一幕惨剧!老板似乎已经不行了。女人似乎还稍微明白点人事,对着救起她的邻居,好像还说了一、两句话,但马上又昏迷过去了。
男子就在前往医院的救护车中,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