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爸???!
完了,拱人家小白菜被揪了个现行,余惟登时五雷轰顶,整个人都不好了!
温玺眼中闪过一瞬惊讶,不过良好的教养和强大的接受力并没有让他将诧异保持太久,脸色很快恢复温和儒雅如平常一般,牵出属于长辈的和蔼笑容看向余惟:“是阿宴的同学吗?”
余惟精神紧绷点点头:“爸...不是!叔叔!叔叔,我叫余惟,是宴宴同班同学,那个,您叫我小余就好,哈哈。”
天啊他在说什么,他为什么还没有挨揍?!
温玺被他叫得一愣,随即失笑,抬步走过来:“小余是吧,谢谢你送阿宴回来,要不要顺便上去坐坐?”
余惟头摇成拨浪鼓,瞬身每个毛孔都在拒绝:“不了不了,太晚了下次吧,下次下次,今天就不打扰了,叔叔,我先回去了。”
“哎,好。”温玺笑吟吟点点头:“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下次再来玩。”
温爸爸和善不追究的态度让余惟更不知道该怎么自处,挤出略显僵硬的笑容跟父子俩说了再见,冲温别宴做了个“要命”的表情,离开的背影莫名有了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温别宴有些想笑,微微压了压唇角,转头对上温爸爸的目光。
绿化带里种了四季常青的竹树,被大雨打得绿叶铺了满地,像是刚刚经过一场狂欢的舞蹈,浸着尚且湿漉寒凉的空气,凌乱又寂静。
就算是被揪住了小秘密的辫子,父子俩的相处依旧安稳平和。
“男朋友?”温爸爸含笑询问。
温别宴坦然点头承认:“嗯,男朋友。”
“嗯,挺好。”温爸爸道:“之前我还总跟你妈说担心你性子太冷,一心又只想学习,没别的心思,怕开不了窍,看来是我想多了。”
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喜欢小余这样的......毕竟以你从小追求完美的性格,我一直以为你会更喜欢和你一样优秀,或者更优秀的孩子。”
“他很优秀。”
“嗯?”
“余惟他很优秀。”温别宴认真帮男朋友说话,一字一顿都从心上走过,方才吐出来:“爸,优秀不一定在成绩,还有其他很多东西比成绩更重要,而这些东西都是余惟有,我没有的。”
“我喜欢比我优秀的人,和我喜欢他,并不冲突。”
“阿宴,你能这样想出乎了我的意料。”
温爸爸眉眼弯弯,揉揉儿子的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儿子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一些,脱去稚气,有了大人的模样。
“看来我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
温别宴没有否认,或者说,他很赞同爸爸的话。
“真的很喜欢?”
“很喜欢。”
“嗯,我的儿子比我幸运。”温爸爸摇头笑叹:“我可是大学快毕业才遇见你妈妈的。”
拍拍他的肩膀,揽着人往里走:“行!既然喜欢,那就好好喜欢下去,下次有空,让小余来家里吃顿饭,再陪我下下棋。”
温别宴有些无奈:“现在很少有高中生会下围棋吧?”
“学学嘛,很简单的。”
电梯间的感应灯亮起,父子俩相仿的身影消失在光源拐角的地方,依稀能听见清浅的交谈声回响起来。
“不过阿宴啊,我觉得你妈妈可能不会太高兴儿子这么快被拱了。”
“......”
“她会不会像审当事人一样把小余提溜到我们家审问祖上八辈?在餐桌上盯得人饭都吃不下?”
“爸。”
“哈哈哈放心放心,爸爸肯定帮你们保密......”
随着声音远去,灯光重新暗下,等待着下一个人的叫醒。
风还未止,不过乌云散了大半,看样子,今晚应该不会下雨了吧。
***
翌日。
温别宴刚坐下,某人就眼巴巴缠上来,神色忐忑:“宴宴,昨天,你爸爸,他,有没有......”
“他知道了。”
“知道...啥?”
“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了。”温别宴:“我说的。”
“......”
余惟脸上的侥幸一扫而光,哭丧个脸:“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呢?”
温别宴道:“反正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不过哥,放心吧,我爸已经答应暂时不会告诉我妈,而且我爸脾气很好,你不用怕。”
余惟唉声叹口气:“我哪是怕你爸啊...”
我是怕你以后解释不清啊傻小子。
不敢相信,年方十七的他就已经是经历过见家长这种足以载入人生史册大事件的人物了。
抛去仓促了点,内情复杂了点,跟同龄人比起来的话,他这算不算是赢在了起跑线?
...心情复杂。
“别丧气了哥。”温别宴摸摸他的脑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英语辅导教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余惟翘起脑袋看一眼,卟又趴回去。
淦,更丧气了!
钱讳叼着只烧麦晃晃悠悠走进来,扔下书本往凳子上一坐就准备原地闭目养个神,结果目光一不小心落到前桌赵雅正露在外面的脖颈上,登时头脑清醒,瞌睡跑光。
雅雅,雅雅怎么穿个外套,衣领都不整理好啊,那啥...腺体都露出来了,这不是折磨人吗?
囫囵吞下一整只烧麦,险些没被卡死。
大口灌下半杯水哽过去,拍拍胸口,小心翼翼戳戳雅雅的肩膀,想提醒他衣领歪了,得整理一下,结果人一扭头看过来,他又说不出话了。
“钱讳,怎么了?”赵雅正目光疑惑,眼尾微微下垂,眼睛还有些浅浅的红血丝,整个人乖巧得像只小白兔。
钱讳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跳加速。
挪开眼睛迅速收回手:“没,没什么!没事了!”
他眼睛怎么这么红啊,是昨晚没睡好吗?
操......好可爱呜呜。
“噢,好吧。”
赵雅正觉得他有些古怪,也没多想,转回头去。
这个位置有妖气,坐不下去了!
钱讳捂着脸搬起凳子冲到余惟身边准备冷静一下。
安放好自己的小凳子,发现余惟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竟然没玩游戏,而是戴着耳机对着一本英语习题册发呆,稀罕地嘿了两声:“余哥,听啥呢?”
余惟甩他一个眼风,懒得说话。
钱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拉下一只塞进自己耳朵里,字正腔圆的美式英语灌进耳膜,勾起钱某人被英语考试折磨的恐惧,哇地把耳机扔回去,余惊未了。
“不是吧余哥,你大清早听这么恐怖的玩意儿干嘛?嫌命不够长?”
“你才恐怖。”余惟重新捡起那只耳机捏着线甩起来:“这叫争分夺秒提升学习,你个土狗,懂个屁。”
“啥??”钱讳嘴角一抽:“我真不敢相信这话会从你嘴巴里说出来,你怎么啦,昨晚睡觉被老祖宗托梦了吗?”
老祖宗没有,小祖宗倒是有一个。
余惟疲惫地甩甩手,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滚吧滚吧,我学习任务很繁重。没空搭理你。”
钱讳好奇心上线:“怎么个繁重法?”
余惟抽出抽屉里一本厚厚的语文辅导练习卷拍在英语辅导书上。
“看见没,期末之前,除了老王他们数不清的试卷轰炸,我还得把这两本解决掉,哦对了,还得写满三十篇高考作文,保证我期末考试总分上五百,越进本科正常水平线。”
钱讳倒吸一口气,听着都头大。
“余哥,你被雷劈了吧?突然这么认真学习干嘛?余爸破产了??”
“你才破产了,我就爱学习,你管得着么?”余惟撑开他凑近的脑袋:“回你自己位置上去,别在这打扰我学习。”
杜思思跟温别宴一起抱着语文练习册和新印好的试卷回来,正好听见钱讳破了音的吐槽,眉眼一弯,笑嘻嘻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有的时候爱情的力量,可比雷劈来得更强大。”
说着看向余惟,求证道:“是吧,余哥?”
“爱情的力量?”什么玩意儿?
钱讳一头雾水。
距离铃响还有几分钟,方暧走上讲台拍了拍讲桌:“自习要开始了,都回自己位置上坐好把书拿出来,钱讳,回你自己位置,现在大家都有同桌了,你还乱跑!”
钱讳哦了一声,抱着凳子灰溜溜滚了。
温别宴才坐下,身边的人就接着凑过来,下巴往他桌上一趴,像只撒娇的大狗狗:“宴宴,商量一下,早自习我可以不听这玩意儿了吗?叽里呱啦的,我都快睡着了。”
他耸了耸鼻子,有点小委屈:“而且我的英语也不差吧?”
“哥,清华的分数,可不是翻过及格线二三十分就能上得了的。”
温别宴学他的模样跟他一起趴在手背上,两人目光相对,一个清亮一个深邃,互相在对方眼睛里看见了全部的自己。
“清华的情人坡很漂亮,真的不要跟我一起去走走吗?”
离得近了,眼前人的存在感再次被无限放大。
余惟看着眼前漂亮乖巧的男孩子,目光被他黑水晶一样的眸子吸引,随后略过眉梢,眼角的小痣,小巧的鼻尖,最后停在淡粉饱满的唇上......
就像刚做好的棉花糖,咬一口,给一点温度,就会在唇齿间化掉,散成一片甜软。
嗯,他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这个想法不受控制冒出来,余惟自己都被自己的流氓气质吓了一跳。
迅速抬起头拉开距离,故作镇定地摸摸有些乱的发顶,正想说话,魏嘉活蹦乱跳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还捧着两个油光鲜亮的大橙子。
“学神,来一个!”他把其中一个郑重其事放在温别宴桌上:“我妈重金买回来的,超甜哦~”
回头坐好了又把另一个塞进杜思思抽屉:“来姐妹,这是你的,今日份甜蜜,收好啦。”
“谢谢嘉宝!”杜思思张开双臂:“来抱一个~”
余惟还以为自己一瞬间变透明了。
“我被孤立了?”
魏嘉哈哈笑着仰头看过来:“就剩两个了,莫得办法,余哥你跟学神分分嘛。”
也是,这么大个,温小花吃不完。
“我来剥吧。”
余惟主动把橙子拿过来。脐橙皮硬不好剥,温小花娇生惯养的,别再把手指弄疼了。
温别宴微微偏头看着余惟垂首认真剥橙子,手放进衣兜里,指尖触到纸页,随后整个轻轻握住。
要不要现在给他?
可是这样的话他肯定会立马看,当着面......
不然,还是等放学了再给吧?
可是那样的话,他就不能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了。
余惟在他怅然纠结的时候已经把橙子剥好了。
“来,张嘴。”
温别宴听话地张嘴,一瓣果肉被塞进嘴里,甜香的汁水充盈了整个口腔:“好甜。”
“知道。”余惟笑道:“尝过了才给你的,酸得哪敢给你吃啊。”
“唔好甜!!”杜思思忽然捂嘴一声惊叹。
余惟翘着嘴角附和:“是吧,果然是重金购买,我尝出来了。”
“嗯嗯嗯,余哥说得对!”杜思思连连点头,偷偷将新鲜出炉的照片保存进相册:“超甜!”
魏嘉正翻作业呢,闻言扭头看了杜思思一眼,咦了声:“什么呀,你都没吃呢...”
又咽下一瓣橙肉时,温别宴打了个喷嚏。
余惟立刻看向他:“怎么了,太凉了吗?”
“没有。”温别宴摇摇头:“就是鼻子有些痒。”
好像是。
早自习一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一颗橙子上了,余惟逃过半堂听力,美滋滋。
温别宴却觉得从吃完橙子开始,身上总有不自在的感觉,上课没多久就觉得有些头晕乏力,提不起精神。
难道真的是太凉了?
可是看余惟杜思思他们又好好的,温别宴只能安慰自己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困得难受。
放任这种情况持续到体育课,温别宴趁着课间在桌上趴了一会儿,起来也并没有觉得好一点,反而是晕眩的情况更加严重,连带身上和手臂上都开始发痒。
到了现在,温别宴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过敏了。
可是他明明对橙子不过敏的啊,怎么会这样?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余惟早在下课时就跟成翰钱讳他们蹿得没了人影,去了离得最近的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
其他班都已经上课,他想求助,只能撑着身体下楼到操场集合地。
走进阳光里,头晕得更厉害,身上也更难受,还没等到靠近操场,他已经撑不住重重摔在地上,急促喘息。
万幸,方暧和其他几个女生眼尖地发现了他。
呼啦啦围过来看见温别宴的情况,一个个都吓得六神无主,慌慌张张把人扶着坐起来。
“怎,怎么回事!学神脖子上好红!”
“学神!学神!你怎么了?怎么办,送医务室还是叫救护车?”
“思思快去找老师!”
“找什么老师!赶紧去球场叫余哥啊!!”
......
温别宴皱紧了眉头,他能听见她们说什么,自己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闭着眼睛忍受难过。
—直到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他落进熟悉的,散发着清淡墨香味的怀抱。
身上的不适并没消退,惶惶的心绪却有了依靠。
他的情况有些严重,学校医务室只能暂时帮忙稳住一下,直到救护车过来。
余惟理所当然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没事,没事宴宴,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看着温小花手臂上脖颈上布满了红痕,余惟嘴里安慰着没事,自己却担心得要命,更愧疚的要命。
他怎么会这么大意,明明就坐在一起,他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发现?
这种担心在到了医院后不但没有减缓,反而在眼看着人要被送往急诊室时骤然上升到了顶点,一颗心直直坠进万丈深渊。
怎么会这么严重,严重到需要进急症室的地步?!
“抱歉,同学,急诊室不能进,麻烦在外面等。”
余惟被拦在了门外。
急症室门在他眼前沉沉关上,如同一把铁锤重重砸在心口,又闷又疼。
盯着上方亮起的红灯,余惟茫然蜷了蜷手指,才发现掌心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一个小小的,浅蓝色的方正信封。
正面是温小花漂亮端正的一行字迹:
给我男朋友的情书
最下面用红色水笔花了两颗小小的爱心,大概是不擅长描绘这样少女的线条,不对称的轮廓透露着笨拙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