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佩珀和吉奥到维克多·哈罗的紫色巴士进行了一番调查。本来这只是事后的想法,他们并没有期望能发现什么重要线索,但佩珀坚持要去看一看。他们把福特拦截者停在大巴门前,踏上三级台阶,撞门进去,掏出警徽,“联邦调查局。”他们对前台的口香糖小姐说,“准备一张办公桌,我们需要查看哈罗先生的所有记录。不用太久。”口香糖小姐打内线通知了布鲁斯·布隆格。
布鲁斯·布隆格身高六英尺七英寸,瘦得像一条惠比特犬,在东伊利诺斯大学校篮球队打过三年大前锋。球队没打出什么成绩,但是布鲁斯得以毕业,他主修体育副修中学教育,随后在奥尔比特高中谋得一份二队教练的工作。一年后他成为校队教练,任职了五个赛季。他做教练比做运动员还要逊色,这五个赛季,球队的胜率低于百分之五十,他被炒了鱿鱼。在军队混了两年后,他娶了维克多的女儿玛琳·哈罗。维克多把一间酒水零售店作为结婚礼物送给女儿和新晋女婿。
这家店就是布鲁斯酒水店,一开张,生意就很兴隆,布鲁斯很快翻本购买了银顶饭店的股份。
维克多遇害以后,应维克多妻子的请求,布鲁斯加盟哈罗父子建筑公司,担任起维克多原本的职务。布鲁斯对建筑、成本核算、多工种薪水制度以及如何应付工期都一窍不通,但是他很好学,而且对于有效的业务模式有着不同寻常的敏感度。维克多死后至今,公司业务一切正常。事实上,有些日子甚至比以前更好。当然总共也才几个星期而已,没人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怎么样。既然布鲁斯挑起了建筑公司的大梁,玛琳便承担起了饭店以及酒水店的管理工作。因为工作劳累,每天晚上,他们匆匆交换晚安吻后很快就沉沉睡去。但是俩人知道,镇上的每个人也都知道,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协作,生意能越做越好,那么很快,他们就会变成富翁。
布鲁斯接到前台打来的内线,趁联邦调查局探员在这座移动办公室里四处查看前,赶紧出来前台迎接了。他不想惹麻烦;麻烦已经够多了,他只想尽快脱身。
他伸出手,大步向他们迎去,“我是布鲁斯·布隆格,代理经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们是联邦调查局,想了解一下哈罗父子建筑公司。”
“你们有搜查令吗?”
“没有,但只要你配合,就不需要。”
“为什么我要配合?没人喜欢联邦调查局的人来他们办公室搜查。”
“你会合作的。我们认为维克多·哈罗可能贿赂过伊利诺伊州的某些官员。”
“我觉得这对我没什么好处。”布鲁斯客气地说道。他并非故意要让场面难堪或是求个什么结果,他只是保持着警觉。
“你能从中获益。如果确有其事,那么以你的立场,在我们的帮助下,你可能全部要回那些回扣。”
“你说的回扣有多少?”布鲁斯马上感兴趣起来。他从不知道回扣这回事。
“大概有几百万。”
“你说你们能帮我要回几百万美元?现金?”
佩珀笑了笑,这在她处理公务时不常有,“现金。”
“到我办公室去吧,我们坐下好好谈谈。”
他们在布鲁斯的办公桌旁坐下,有员工立即送上咖啡和可乐,布鲁斯瞬间成了好客的主人。
佩珀先开口,“我们需要两张办公桌,还有你们系统里的会计数据。我的专长是法务会计,我只需要一个下午的时间。我们还需要所有的银行记录,吉奥——亨里奇先生——要做开户人银行储蓄分析。通过银行记录,我们就能了解业务资金的往来情况。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主要检查普通分类账户,看是否有美国国税局界定为金额巨大、原因不明、有问题的交易记录。如果找到的话,可能还要来打扰你,找你提供更多信息。先提前致个歉;我们来这的目的不是妨碍你,或者打乱你的工作流程。”
“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需要我做什么?”
吉奥笑了,“只要交出密码和银行记录。其余的事我们来处理。”
“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吧。”
“你们不会是认为维克多的死与这些贿赂有关吧?”
佩珀看了眼吉奥,吉奥故意扭过头去。布鲁斯捕捉到了一些新的端倪。“到目前为止,还难以判断是否有这个可能。”佩珀说得尽可能含糊,“你怎么看?”
“我是这么想的,艾米琳·兰塞姆在我饭店工作了两年,我觉得杀我岳父的人不可能是她,她这样的人干不出那样的事。”
“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善良、品行端正,还有一个小孩要抚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孩子。在银顶我曾见过维克多想骗她上床,但艾米琳从不搭理。说她和维克多一起来大巴,最后被刻了字,这也不合情理。这整件事都糟透了。现在总检察官也牵涉进来了。听说他们想让她获判死刑。我还是想说,这整件事都糟透了。”
“这些事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
“我告诉过萨帝厄斯·墨菲。他知道我站在哪边。我的意思是,我告诉他虽然我没法提供金钱之类的支持,但其他任何事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找我。别的我也爱莫能助。在这样的小镇上,消息传得很快。”
两个小时以后,佩珀找到了那些有问题的账户记录:其中一条会计分录上写着“沃克,十五万;哈罗,四十五万”,另一条写着“沃克,九万;哈罗,二十二万五千”。仅是去年,便有不下十条这样的记录。而在这之前很多年,维克多就开始承包州政府的项目了。佩珀坐在会计的位置上,清了清喉咙,旁边的布鲁斯抬起头来。“找到了。”佩珀说,“他丝毫没打算把东西藏着。过来,我给你看看。”
布鲁斯也有了答案。他更加确定,维克多不是艾米琳·兰塞姆杀的。看得出来,维克多是因为停止了与政府官员以及黑帮的合作,才惹祸上身。
佩珀向布鲁斯展示了事情的原委。在哈罗死之前的半年多以来,分类账簿上已经找不到哈罗父子建筑公司给州长转账的记录,一条也没有,却有至少有十几条来自州政府的建筑工程款收账记录。多年以来,维克多·哈罗与芝加哥政府互相配合,互贿互利,然而突然之间,维克多单方面中止了合作。他让他们凭空等待了六个月,他让他们焦虑了六个月,他吊了他们六个月的胃口。佩珀不知道维克多究竟是如何处理的,但是有一件事很确定:贿金停了,关系僵了。她找到了这些证据,她很肯定,布鲁斯也很肯定:维克多·哈罗活到头的原因是他退出了和芝加哥的幕后交易。
佩珀不知道这其中牵涉了谁,或是什么原因、什么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很肯定,自己的调查方向是对的。她要布鲁斯发誓,对今天下午讨论的一切绝对保密,不透露给其他任何人,甚至连他的妻子玛琳和维克多的遗孀也不能说。布鲁斯表示明白。现在他完全无意赶走他的新朋友们,他仿佛可以看到路的尽头有一大堆钞票,这让他狂热起来。他想得到那笔钱,无论现在钱在谁手里,他都要拿到。体育教会布鲁斯一件事:当你要输的时候,就该无所畏惧,因为你已经一无所有;当你要输的时候,就该不计后果,赌上一切,因为结果不会更糟。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他在球场上已经输得够多了,这件事他决不能输,不能输掉那些建筑工程,不能输在法庭上,他知道这次他必须赢。这次不是为了墙上挂着的冠军旗帜,或者玻璃盒子里的奖杯,这次的终极奖赏,是银行账户上的钱。他想要尽可能多地拿回来,这些钱本就属于维克多和他的家庭,甚至也属于他自己,他现在也是那个家庭中、非常重要的一员。
“这些款项从你们本地银行划出,汇到了开曼群岛。”佩珀告诉布鲁斯,“我还得去申请获得开曼那边的记录,找出这些钱回流到美国哪里。这表明维克多把贿金洗了一遍。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钱去到开曼以后,又回到了芝加哥联邦银行,然后州长的人凭取款单把钱取出来。所有银行操作都是合法的,维克多甚至提交了外国银行账户情况表,把他所有的外国银行账户都上报合法化了。他的操作全都没错,只是和错的人混在了一起。最终,这要了他的命。我十分确定,维克多终止了贿赂,他们便拿他杀鸡儆猴。这样的戏码天天在美国上演。你现在回家吧,休息一下,我们获得国外银行账户的操作记录后会通知你的。我会亲自通知你。”
但是布鲁斯有个疑问。从佩珀找到那些可疑的大额交易记录开始,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应该做些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我是不是应该让律师给州长发函索要我的钱?这样安全吗?你们会为我提供保护吗?”
“我们目前还掌握着另外一些情况,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一旦那些信息公开,你就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了。”
“是不是需要起诉州政府?”
佩珀和吉奥都笑了。“那倒不赖,”她说,“到时候我们可以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