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告别

天色已经基本暗了下来,隐约能看见静谧的绀桔梗色,和一丝还没来得及溜走的绯红云烟。

别墅三楼,空中小花园。

这里能看见别墅的背面,一幢幢别墅的灯光藏匿于墨绿茂密的树梢之间,如散落在大地上的点点星光,景色绝美。

相比起楼下的热闹,这里只能隐约听到笑闹声。

找个安静的地方,是阚容嘉提议的。

小花园里只有他们俩,看着精心打扮,笑意盈盈的女孩,阚容嘉莫名觉得自己将要说的话,有点残忍。

他抿了一口红酒杯中的暗紫红色液体,甜腻得过分以及葡萄独有的气味充斥于口腔。

阚容嘉:“……”

桃子眉眼弯弯,偷笑着看着他,“今天我这不提供酒精饮品。”

“发现了。”之前的无酒精鸡尾酒,现在的葡萄汁,确实没有酒精的成分。

一个不提供酒精的派对,实在有点让人不可思议。

但面前的女孩却这么做了。阚容嘉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想象中这么了解她。

“我听老钱说了,你想让我来参加今天的趴。”阚容嘉决定直奔主题。

他拿起手里的刀叉,手法轻柔地将小羊扒切成一块一块的。

“是啊,你还是来了呢。”桃子的眼神柔情似水,一如往昔。

可是今非昔比。

阚容嘉已是心如止水。

“我觉得我应该来的。”他放下手里的刀叉,正视着女孩:“我们早就是过去式了,人都是要向前看的。”当初他们是和平分手,两人后来在各种场合见面,也没有莫名的暧昧展开。

桃子的表情依旧没有变,软绵绵地说道:“可是我听说你这三个月,都没有找新的女朋友。”

“等等,”阚容嘉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三个月没有找女朋友,很稀奇吗?”他自己怎么不觉得。

“他们都说,你和上一个女友分手,一般是有下一个目标。”桃子小声说道,其实她本来有点信的,可是接下来三个月,阚容嘉并没有找新的目标。

“啊?谁们?”但听到了这个解释,阚容嘉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对你说这话的人,绝对是把我和老钱混为一谈,有下一个目标就分手的人是老钱。”他自问没有这么渣吧?

阚容嘉撇撇嘴,眼睛也半眯着,看上去有点不爽。

桃子被阚容嘉丰富又纠结的表情逗笑了。

她笑的时候用手轻掩着嘴,看着阚容嘉的时候,眉眼皆是风情。

“而且,是我先提出分手的啊。”女孩轻叹道。

当时她感觉两人之间的热情退散了,总觉得阚容嘉会先提出分手。之后她一提分手,阚容嘉问她为什么,她没说原因,只说了想分手,这人就同意了,也没有任何挽留,过后还给她买了一份贵重的分手礼物。

桃子当然很生气,因为她觉得阚容嘉已经不喜欢她了。

那个时候她也上头了,可是冷静下来后,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不在乎这个人,后来阚容嘉一直没有找她,可也一直没有找新的女朋友,就找了钱悦则帮她搭线。

“这其实是两码事。”阚容嘉目不斜视地看着前女友,“桃子,我……”

桃子直接打断道:“其实,我在你连葡萄酒和葡萄汁都没有分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答案。你今天不太对劲,感觉整个人心不在焉的样子。”女孩用手心拖托着自己巴掌大的脸,跟这个人恋爱了半年,她好像还没有见过阚容嘉这个样子。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她好像输了。

阚容嘉:“我来这里,只是想亲口把事情说白,不想给你虚假的希望。”

“这听起来真残忍啊,阚容嘉。”桃子虽然还笑着,但语意里却带了几分失落。

“我也发现,我挺残忍的。”阚容嘉对着前女友坦诚,“或者说,当时我就不够爱你。”

当初分手的时候,确实有些不习惯。

可是分了就分了,他没想过复合,也没想过前女友会对他说想复合。

其实说再多,都是借口。

现在已经没爱了,还拖拖拉拉的,就很没有意思。

“给我一分钟,整理一下情绪。”

桃子垂眸,额发滑落,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难以看清她的表情。

夜空之下,只剩下微凉的夜风声与楼下的欢声笑语。

阚容嘉端起葡萄汁,走向花丛中的露台,倚着栏杆,眺望着凡间的点点星光。

再回首,桃子已经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阚容嘉下楼的时候,桃子已被她的朋友们包围了起来。

女孩温柔独立,依旧是众人中最闪耀的那颗星。

钱悦则朝着阚容嘉招手,他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加入其中。

夜半时分,派对还没结束,别墅里的气氛正嗨,大有通宵的势头。

阚容嘉与钱悦则跟正在玩uno的桃子道别,她没有开口挽留,只是挥了挥手,说“下次再约”。

四月天,半夜依旧有几分凉意。

走出室外,阚容嘉拢了拢外套,总觉得自己能呼出一口白气。

从别墅走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钱悦则谢绝了值夜工作人员的带路。

“你确定你找到路吗?”暗淡的路灯下,阚容嘉怀疑地看着,藏在一片墨翠里,根本看不到头的小路。

“你以为我是你吗?”钱悦则鄙夷地看着阚容嘉,“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去。”

阚容嘉:“我建议你最好不要,省得扑街扰民。”

“滚——”

钱悦则确实认路,没用多久就找到了他那辆花里胡哨的珠光亮紫色跑车。

如果不是懒得叫车,阚容嘉真不想坐第二回。

钱悦则都坐在驾驶座上了,见阚容嘉迟迟不想上车,不解道:“上车啊,你不冷吗?还是说你想开一把体验体验?我跟你说,这车的驾驶感真的很好喔,你好像还没有开过这个牌子的车吧?”

就在钱悦则想从驾驶座出来,就看到好友迅速的钻进了副驾驶,还催促他:“你怎么还不开?”

钱悦则气得拿出手机,连上车里的蓝牙,给某人点了一首歌。

‘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我绝不罕有,往街里绕过一周,我便化乌有…………’

极有辨识度的前奏,男歌手的低吟浅唱,意有所指的歌词。

这跑车虽然败絮在外,但音响的环绕立体声却极佳。

跑车平稳地上路,上车后闭眼休憩的阚容嘉突然问道:“你故意的吧?”

钱悦则扶着方向盘的手微动了一下,“特地为你选的这首歌,不谢。”

这首《富士山下》讲的是,已经分手的前男友劝前女友放下,不要再执着于逝去了的爱情。

“第一,我俩没有藕断丝连,第二,桃子不会像歌词里的女孩子一样。”

“所以,你刚跟她说清楚了,你们之间不可能了?”比起阚容嘉之前的女友,桃子应该是最聪明、最漂亮,最有主见,最善解人意的那一位——他们圈子的里的女神级人物,并不是白叫的。

阚容嘉轻描淡写道:“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以她的个性,绝不可能再提复合。”

钱悦则大惊:“你干啥了?直接捅了她一刀吗?”

阚容嘉横了他一眼:“我干脆捅你一刀得了,让你卖我。”

“别介,你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我,你可能还不知道她对你还有想法,也没有机会这么快就说清楚啊。”

“阁下是逻辑鬼才,是在下输了。”阚容嘉一直觉得,如果钱悦则要和别人比脸皮厚度,他是绝对的王者。

“就没有一点舍不得?”钱悦则暗搓搓地问道。

阚容嘉没有犹豫地回答道:“没有。”

“如果是三个月前她挽留呢?”

阚容嘉沉默一阵,才答道:“……我不知道,但过了那个时间点,就没有如果了。”

‘前尘硬化像石头,随缘地抛下便逃走……我把这陈年风褛,送赠你解咒。’

歌声戛然而止,没有一丝留恋。

正如早就向前看的阚容嘉。

“我懂了,”钱悦则轻叹,“没有以后了。”

如果想和阚容嘉复合的不是桃子,他可能不会帮这个忙。

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桃子会是阚容嘉的终结者。

桃子是真的优秀,奈何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阚容嘉瞥了钱悦则一眼,这么多年朋友,他知道好友的意思是,以后有同样的事情,他也不会帮忙了。

两人安静了一会,钱悦则默默换了另外一首歌。

同样的旋律响起,阚容嘉没忍住喷道:“你他喵还搞单曲循环的?”

钱悦则十分委屈:“不是,这真的是另外一首歌。”

确实是另外一首,《富士山下》的国语版《爱情转移》。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胸膛……等所有业障被原谅……’

阚容嘉:“……真就内涵一时爽,一直内涵一直爽了呗?”

要不是钱悦则是司机,阚容嘉就对他那头金毛挥一拳了。

“你又被内涵到了吗?”

钱悦则仿佛没有感受到阚容嘉的怒气,故作不经意地问道,“所以,让你爱情转移的,是你梦里的那个大美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