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秧只坦然地看向薛放。
她道:“几年相伴,不敢说了解,但还是知道一二。”
薛放两步跨过来,直逼她身前,他腰间的横刀戳到她的腰腹,冷硬的触感传来,乐秧本欲后退两步,却被薛放倏地伸手抓住手腕。
他箍的很紧,乐秧不适地蹙眉,她端详着薛放的冷脸,实在不解:“薛放,你怎么了,为何这般生气?”
一个字一个字从薛放嘴里挤出,他嘲讽道:“郡主贵人多忘事,居然不知道的卑职在恼什么。”
她尝试从薛放手里挣脱,但薛放不放,还有愈发加重的趋势,乐秧稍加思索,便问:“因为太后欲给你赐婚一事?”
赵福想上前帮忙,乐秧眼神示意,他就生生停在原地。
薛放睨了眼焦急怒视他的赵福,斥道:“这不是知道嘛。”
她的猜测是对的。
乐秧放宽了心,继续道:“我知太后这事做的不地道,但你也不应把火撒在我身上。”
薛放听了那话,却没有似往常一般急着呛她,反而垂眸盯着她的手臂,乐秧瞧不见,便跟着去瞧。
今日天气是极好的,云卷云舒,和煦的日光撒在周身,衣袖上大朵大朵的山茶花泛着银光,随着她微动的手臂晃动,似是被丝丝微风吹的盛放开来,昳丽异常。
她等了了会儿,见薛放没别的动作,便继续说道:“你也不必忧心,你是薛放,是薛氏嫡孙,你未来的结发妻子只能由你或者你族中选出。”
这些道理薛放肯定知晓,但乐秧怕他脑子犯了糊涂,一时转不过弯儿来。
“别扯旁的,我只问你,今日你那舅舅诏你进宫的目的,你可知晓?”
乐秧利索地颔首:“我当然知道,舅舅怕你被太后拉拢,又因为彧都关于我们俩的事,想破坏你跟那高家小姐的婚事。”
“你当真这样想?”
“我理解错了?”
薛放面色沉静,瞧不出来其它的意思,乐秧思索再三,还是没觉得她猜错了。
“这样……”薛放盯着她,神色缓和了下去,又扬起嘴角,“我们俩能有什么事,你舅舅真是多虑了。”
见薛放不生气了,乐秧手腕挣了挣,薛放挑眉放开了她,却又捉住她的手腕,掀开她的衣袖摩挲着白皙手腕上,被他箍出的红痕。
“我府上还有一箱雪肤膏,我差人给你送来。”这次薛放歉疚地说,浑身没了咄咄逼人的感觉。
雪肤膏活血化瘀,传说中能使疤痕完全消散,还能生成如雪的肌肤,颇受妇人小姐们的喜爱,只不过因其产量极少价格昂贵,少有人用得上。她以前也在皇后寝宫里看见过几盒,现在薛放开口就送她一箱。
放着也用不完,估计能值不少银钱,先前因着薛放暴怒的脾气产生的怨怼,现下全部消散,乐秧眉目舒展开来。
又以为薛放想开了,乐秧便笑着附和说:“我也觉得舅舅过虑了,不说我们交易已经结束,就是没结束,我也不会成为阻拦你婚事的缘由,有点多此一举了。”
她说得极为轻松,可却清楚瞥见身旁赵福快速变化的神色,担忧转为浓浓的恐惧。
“你是这样想的?”薛放突然眉眼一弯,勾唇笑着问。
他这副样子是好看的,就算他花名在外,他仍旧靠着一副好皮囊能勾的彧都那些名门闺女心醉神迷,此刻温和浅笑的样子,却让乐秧心里涌现出浓浓的危机感。
上次薛放这样笑时,还是有顽固的老臣指着他鼻子骂他奸佞,宵小之辈,那时的薛放也是这样笑着,称赞那老臣说的极好。再后来呢,她再也没有听说过那个老臣的消息。
她后退两步,干涩道:“不是我这样想。”
“那是怎样?你那好舅舅教你的?”
“别说这样说我舅舅。”
乐秧忙不迭地摇头,看见薛放这般模样,心思玲珑的她捕捉到了一个荒诞到她不愿意接受的想法,这个想法刺激她对薛放生气的恐惧减少了大半,脱口而出:“薛放,你莫不是想要毁约?”
话一出口,乐秧脑子好似清醒过来,望向薛放的眼神里多了些不可理喻,她质问:“薛放,我们当初说好,查清楚母妃的死因,我们的口头之约就作废,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我们不就是互相利用吗?”
薛放也不笑了,垂着眼,又浓又密的睫毛掩盖住看不清楚他具体的情绪,他幽幽问道:“原来我们是互相利用吗?”
“当然,当初是你说的,你缺个乖巧听话的玩意儿,我自问这么些年顺着你哄着你,你现在想要毁约,薛放别让我看不起你。”
这次薛放没搭话,庭院里寂静的还能听见声音的回响。她瞥见赵福面色一瞬间苍白,还不动声色地上前,站在她身侧。
屋檐下吃饱了的笨鸟忽地上蹿下跳起来,不住地啼叫,吸引了乐秧大半的注意力,她想问赵福那笨鸟受了啥刺激,突地发了狂。
还不待她问,身体本能的趋福避祸的反应,让她寒毛倒竖,面门一股风吹来,脖颈一疼,窒息感猛地传来,乐秧下意识大口呼气,却也出多进少。
赵福尖叫一声往她这边扑了过来,大叫着“放开小主子”,却被薛放抬脚踹倒在地。
赵福早年体力不好,有吃的都紧着她了,导致身子亏空,薛放又是常年习武,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赵福倒地后,竟是口吐鲜血,他还强撑着向她这边爬过来,却在中途晕倒。
笨鸟发了狂,叫声愈发的凄厉,乐秧却没时间管这畜生,她只盯着眼前一言不合掐住她脖颈人模人样的畜生。
头晕目眩中,她终于看清了薛放的双眸,盛着滔天的怒火,快要灼穿潋滟的桃花眸,额上青筋凸起,薛放几乎是咬着牙道:“林乐秧,你就是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的?”
他的语气,仿若她说不出来他满意的答案,下一刻,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捏断她的喉管。
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她这样被他掐着,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乐秧本就因缺氧而头晕脑胀,此刻更是怒急攻心,压抑多年的野性在生死之际爆发,她瞪着薛放,双手不再试图掰开他的手,而是又抓挠又踢打着薛放。
她的激烈的反抗,似是唤醒了薛放,他倏地就松了手,乐秧跌落在地。
喉咙里的灼烧感强烈,大口喘气咳嗽的时,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了泪珠。
感受刚好一点,乐秧便站起来去查看赵福的情况,察觉到他还有鼻息,乐秧松了一口气,喉间又一阵咳嗽。
郡主府的其他人听见笨鸟凄厉的叫声,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素晴带着府中的家丁赶来,其他人都被这场景吓得呆住,素晴却只是怔愣了一瞬,搀扶起她。
“还愣着干什么,给赵福公公找大夫!”
“郡主要是出了什么事,陛下饶不了你们!”
素晴的怒吼吓醒了那些被薛放摄住的家丁,他们颤颤巍巍拿着棍子把薛放团团围住。
薛指挥再吓人,他们也是郡主府的奴才,郡主的舅舅更是当今的陛下,如果郡主今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们全家都别想活了。
素晴看似呵斥那些呆头呆脑的家丁,也是在警告薛放不要肆意妄为,现在的她不是宫里无依无靠的冷宫公主,而是新朝唯一的郡主,当今陛下唯一的外甥。
不愧是宫里的老人,乐秧瞧着素晴挡在她身前镇定的模样,搀扶着她的手却微微发抖。
毕竟薛放暴戾的名声远扬,犹如一层厚重的冰积压在众人的心头。
乐秧按住了素晴的手,见被围住的薛放不言不语,便站了出来,哑着声音问:“薛怀逸,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不是你一直教我当断则断,不必留恋过去,那你方才又是生什么气,又为何那样做?”
她问的太理直气壮,也太平静,好似方才被掐住脖颈,快要窒息而死的不是她,也不是薛放造成的,她只是很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她真的不懂,薛放今日突兀的举动,难不成她破坏了他不为人知的谋划?
交易也结束了,她没有必要再继续配合他,若是薛放好言好语地同她商量,她还可以看在过去相识的面子上,考虑一二。
在长久的沉默下,薛放动了,他浑身的戾气消散殆尽,方才那个玉面阎王也不复存在,乐秧熟知的那个薛放回来了。
“方才是薛某魇住了,惊扰了郡主实在抱歉,如果郡主气不过,薛某任凭郡主处置。”
说完,薛放规规矩矩拱手。
“看在薛指挥过往对本郡主的照顾,这次的事情就当做没发生。”乐秧大度地一抬手,薛放又笑了,道了声多谢就走了,他眸子里的冷漠疏离,与俩人第一次相见时相似,甚至更加的浓重。
乐秧知道,她跟薛放分开的不太体面。
可薛放已经脑子糊涂到跟启元帝求娶她,这等匪夷所思之举,着实打乱了她的想要缓慢与薛放分开的计划。
乐秧转身看着庭院里面色各异的下人们,知道不日她与薛放闹掰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
这样也好,不知今日她这一番举动,她的那个舅舅能不能看到她的衷心。
作者有话要说:薛放新外号:披着人皮的畜生。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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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湛瑛是个胸无点墨,仗着有个皇帝爹就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废物公主,后来国家破碎,愤怒的百姓把她推上城墙,让她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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