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杀了你!

阳山在帝京西侧,风景秀丽,怪石嶙峋,乃是春来游玩踏青之处。但在阳山的深处,却有一处山谷鲜为人知,地势低洼,人迹罕至。

韩凛和商荇少时也曾在这山中经历过考校,当时山中未建有屋舍,仅有几处山中猎户搭建的陷阱和木屋。不知从何时起,却有了成片的屋舍,看似互不相连,却被密林挡住,形成天然屏障,所有的屋舍就成了聚族而居的村落,十分隐蔽。

而在成片的屋舍之中,环卫着一处较大的屋舍,屋舍高墙砌成,根本不是商荇可以随意攀爬窥视的。

商荇身着风圣军的铠甲,隐于密林外张望,“这就是你说的,我熟稔?”

商离也是一身风圣军的甲胄,她不以为然地说:“确实是高了一些,但只要六兄想爬,就一定能爬过去。”

韩凛这回支持商荇,“想爬是可以,但没有必要。你我就三人,进去容易出来不易,没有必要搭上性命。”

“我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进去。”商离不傻,也不会贸然行动,“萧寅意图不明,不宜打草惊蛇。但我想知道,究竟冀州调拨洛阳的粮食都去了何处?为何京中的粮价居高不下?我开设的米铺因为价低而被孤立取缔,无法继续经营。我在意的是,究竟是谁造成百姓必须高价购粮,以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韩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三个矮下身子。

这时,一个身形高大的壮年男子从中间的屋舍走了出来,他手里端着一盘饭菜,走向其中一处小屋舍。而后,继续走出来的男子也是一样的,端着饭菜离开。半个时辰后,这些人带着兵刃从各自的屋舍陆续走出来,走向中间的大屋舍,待所有人都进去之后,屋舍的门应声关上。

紧接着,能听到大屋舍传来兵刃碰撞的声音,还有重物落地的闷声,似乎是在操练,两军对战之类的。

“方才第一个出来的男子,我认得。”韩凛想了一下,“那是裴家的部曲,原是跟着裴衍的,我在太学时见过。”

商荇连连点头,“还有何家的部曲,沈家、陈家的都有,但其中有一些人看面相应是从凉州来的,还有一些人高鼻深目,似是柔然人和鲜卑人。”

“是鲜卑人。”商离在宁郡三年,与鲜卑人打过太多的交道,“那些人的佩刀是鲜卑人惯用的弯刀,也就是斩马刀。”

“但我更在意的是,他们方才的饭食,那是我亲手收割的!”商离能闻出米香,她义愤填膺,“萧寅,他竟然私调冀州上缴的粮食,养他的私兵。”

“他让圣人下令削减部曲,以防世家拥兵自重,重蹈裴家的覆辙,可他把暗中吸纳各府削减的部曲,收为己用,训练死士,狼子野心。”韩凛紧紧握拳,“若要说他没有图谋,我是万万不信的。”

商荇淡淡地说:“此地不宜久留,没有证据证明是萧寅所为,都不能轻举妄动。走吧,风圣军以考校之名,在阳山的演武也该结束了,我们也该走了。”

韩凛和商离没有异议,兹事体大,谁也不敢打草惊蛇,误了大事。

然而,在他们离开之后,萧寅从中间那处大屋舍走了出来,眉目阴鸷。他带着人走到方才商离等人待过的密林处,望着远山风圣军将士在山间穿行,对左右说道:“把人和东西带走,屋舍都烧了,不要留下蛛丝马迹。”

“那三个人呢?”说话的是萧寅在凉州的司马卢涛,“属下这便派人把他们杀了。”

“不,他们不能动。”萧寅在商离身上吃过太多的亏,“护国公府和定国公府都得罪得起,若是杀了他们,我也不用留在京城了。但他三人留不得。”

卢涛不明白,“不能动,又留不得,那该如何行事?”

“不能一杀了之,但要让他们死得无可挑剔,即便死不了,也要让他们相互残杀,不再相信对方,也就不会对我造成威胁。”

离开阳山后,三人一路策马疾驰,入了洛阳城,回到开阳郡主府,从正门进入,然后避开一众人等,来到与前院隔开的后院。

后院闲置的空屋被韩凛改成花房,取名“芳菲尽”,意思说芳菲尽时,此处的花依然。商离认为,何不叫“花依然”,然而韩凛却认为芳菲尽有一种无尽苍凉之感,无能为力之余,依然有所期待的美好。

“眼下必须按兵不动,搜集证据,保住手中的权力,等待护国公府的舅父们重掌兵权,这样才能阻止萧寅的阴谋。”商离说着,又摇了摇头,“可万一萧寅等不了那么久,那……”

商荇却认为,“兹事体大,我要回府向大父和叔伯们禀明此事,不能贸然行事。若是萧寅有异心,必是牵扯社稷之基,不得不防。”

“护国公府的叔伯们暂时是安全的,他们人在京中,萧寅想动他们,并不容易。反倒是陆将军,他是最容易下手之人。”韩凛眉头深锁,“有一件事,我还未来得及与你们细说,如今想来,确实颇为蹊跷。常赢等人被袭后,我曾往信都去信,然而处理后事的家眷到了京城,我却未收到信都的来信。以往,只要半个月,与军中的邸报时间大致相同,我便能收到回信。”

商荇若有所思,“我怕漠北有异动,可眼下你我三人都不出了京城,若是征北军有变,后果不堪设想。陆将军恐会变成第二个裴止。”

商离抬眸,露出惶恐之色,“糟了,陆宁!不能再让陆宁留在太尉府,太危险了。萧寅想以陆宁牵制阿耶,令阿耶回京,将他扣在京城,夺走征北兵权。可阿耶没有回来,他的计策落空,陆宁就没有利用的价值。萧寅明知道她对裴衍之情,又把裴衍留在太尉府。”

“可她是萧寅明媒正娶的新妇……”韩凛不敢往下细想,虽然他与陆宁并无往来,但也不忍见她受苦。

商荇冷哼,“可他是萧寅!”

大雪下了半月,刚入冬便已是满城飞雪。

陆宁给裴衍新置冬衣,拖了十日才送来。裴衍这几日都没去国子监,整个人恹恹的,待在自己房中,整日也不出来。仆妇送的饭食,他经常是一口未动。

陆宁心中担忧,冬衣送来后,亲自给裴衍送过去。

裴衍见了她,连眼皮都不抬。

“三郎不如试试,有不合意的妾再让人去改。”陆宁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天寒地冻,还是合身一些的好。”

裴衍退了两步,“女君还请自重。”

陆宁刚展开衣裳的手轻颤,泪盈于睫,往后退了一步。不料,新制的冬衣拖地,陆宁脚下绊了一下,往后倒去。

在她身后是烹茶的炉子,裴衍见状赶紧要去扶她,可他多日未进食,脚下突然一软,只能够扶住陆宁,与她摔在一处。

“啊……”门外闪过一道人影,乃是侍候裴衍起居的婢女,她露出惶恐之色,遮住眼睛道:“不,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不是,没有,我们没有。”裴衍赶紧爬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对,没有,你们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不会跟太尉说的。”婢女万分不安,“郎君放宽心,婢子真的没看到。”

“我说了,我们没什么。”裴衍大怒。

婢女跑开,迎上另一个婢女,二人小心嘀咕,也不知说些什么,目光朝裴衍身上转了几圈。

裴衍突然大步上前,抢过另一个婢女手中修剪盆栽的剪子,捅在第一名婢女的颈部,那婢女倒在血泊中,然后他抽出剪子,对愣了神的另一名婢女胸口捅了一刀。

陆宁追出来,看到的便是裴衍连杀两名婢女的惨剧,她吓得不轻,转身跑回屋中,还未及关上房门,裴衍已经追上她,一脚踢开房门,对着陆宁一顿猛刺,“都是你,都怪你,杀了你,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