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萧寅之耻

高崇当即反对道:“大母,此乃太极殿,并非断案之处。几具尸首又能说明什么?说明是朕派人为之?”

贾氏反问道:“圣人这是心虚了?不敢当面对质?你敢行打压各家之事,又置沈居安的陈情于不顾。哀家说的是,烧毁陇西韩氏的私家寺庙,并未提及你要杀商九娘。”

高崇的脸刹时全白,当着满朝文武,他这等于是不打自招。但是,他根本没有做过。高崇望向下首位的萧寅,萧寅一言不发,垂眸敛目。他刚下旨让商离回来,当夜便出事,很难让人不与萧寅联系起来。三年来,萧寅始终耿耿于怀,夜枭折戟于漠北,是他生平之耻,苦于没有机会报复。

“谢卿!”贾氏高喝一声,“后宫不得干政,哀家明白,但此事关乎大齐各位股肱之家,圣人有嫌疑,哀家这才不得不如此行事。”

谢道祥这才上前道:“臣与安少卿查看过尸首,其中八人乃是宫中的羽林卫,其余十人并非羽林,也无身份路引,还未核实其身份。”

“圣人,你还有何话说?”贾氏质问高崇,“你是要杀定国公,还是商九娘?定国公,陇西韩氏乃是我大齐开国四姓之首,我大齐所行法典皆出自韩氏之手,韩氏历代以编撰法典为己任,兢兢业业,开业授课,门生遍布朝野,为我大齐立下不世之功。自韩充叛离北燕后,定国公卸去朝中所有职务,修缮法典,教书育人。如今发妻亡故,定国公于私家寺庙中为其超度祈福。不知为何要受此劫难?至于九娘,她确实有错,可她当时年少无知,且去了漠北三年,你也成亲了,此事也该过去。你为何还要对她痛下杀手?当着文武百官,圣人应该有一个交代。”

高崇怒不可遏,“朕没有做过!你们随便拿几具尸首,就说那是羽林卫,受朕的旨意,可是证据在何处?已经死无对证!先前,常山公主与韩凛议亲,贾严纵火烧定国府,难道是受先帝之命不成?大母,朕要杀一人,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授人以柄。”

高崇很憋屈,他乃帝王之尊,所行之事不用对任何人交代,可他偏偏处处受制于人。一道禁婚令,限制世家继续做大,却被说成是禽兽之举,冷血无情。

“把尸首抬上来,让圣人好好看看。”贾氏相信谢道祥和安荣茂,一位是刑部尚书,一位是大理寺少卿,他二人亲自勘察现场,亲自查验尸首,绝对不会有错。

高崇不想认也不行,羽林卫的令牌就在这几个人的身上挂着。他命人把令牌上的人一一找来,防止有人故意假冒。可所有羽林卫在殿外候着,确实少了八人,正好是八具尸首,一个不差。

“中郎将,朕问你,这些人中有五人昨夜轮值,但在午时末刻,你调整轮值,由另外五人换下。他们是向你告了假,还是有其他原因?”高崇问罪叶旭,“今日,这八人未归,你又再度调整轮值,却未写明八人去向。”

叶旭跪地行礼,“末将失察,还请圣人治罪。这五人前几日在一起饮酒,染了风寒,相互传染,在宫中轮值恐传染贵人们。因此,末将才停了他们的轮值。可今日一早未见他们前来应卯,末将怕是病情严重,因此又调整轮值,不敢有失。”

“朕在问你,可知他们的去向?”

“末将昨夜在宫中当值。”

高崇哑然,他想自证清白,也找不到理由,叶旭的行为,也可以说是受高崇之命,因为他是羽林中郎将。又有谁人能私自调派羽林卫呢?

高崇想到一个人,从太皇太后出现后,这个人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隔岸观火。这个人,就是萧寅。

“臣启圣人,其余十人身份已经查明,乃是征北军精锐夜枭。”安荣茂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仵作验尸时,发现这十人身上胸口的位置,都有征北军夜枭的纹身。夜枭为了不在被俘时暴露身份,从不携带任何令牌,只在身上隐蔽之处纹了枭的图案。”

全场哗然,目光一致投入萧寅,还有叶旭。叶旭出身夜枭,夜枭乃是萧寅精心训练的精锐。这就不难解释,夜枭为何会夜袭松源寺。

“这八名羽林卫是随叶中郎将从凉州来到洛阳,乃是中郎将的心腹。”贾青出列,直陈道:“兵部有调任的公凭。这本是没有问题,但萧太尉、叶中郎将都自征西军中而来,臣不得不多留心。”

终于有人点了萧寅的名字。

但贾青没有说的是,与叶旭一同入京的夜枭都有一个特征,无亲无故,情同手足,以叶旭和萧寅为尊,言听计从。

高崇坐立难安,萧寅是他的人,但他所行之事皆没有向他报备过,这令高崇非常不悦。可大殿之上,没有人会认为,高崇一无所知。这才是最可怕的。

“勇毅侯,这都是你的人,你可有话说?”贾氏望向萧寅的方向,“今日之事,事关你征西军的名声,你是否应该解释一下。为何夜枭会出现在松源寺?”

萧寅俯身行礼,“太皇太后,臣在京中多年,这夜枭的出现,臣失察,臣有罪,还请太皇太后和圣人,给臣一个机会,让臣彻查此事。事关我征西军的清白,定然会给太皇太后和圣人一个交代。”

贾太后没再咄咄相逼,“既然如此,勇毅侯配合刑部、大理寺查清此案,莫要寒了朝野的心。圣人,勇毅侯事务繁多,难免无法兼顾,不妨先停了他的太尉之职,待查清之后再官复原职。你以为如何?”

高崇求之不得,有萧寅先抵挡一阵,他把事情化解了,贾太后也不会再找他麻烦。

“大母说得极是有理。萧太尉调任京城数年,征西大将军一职虚挂,委实是朕的错。”高崇依贾氏所言,不仅停了萧寅的职,也停了羽林中郎将叶旭的职。他二人都有嫌疑,停职配合刑部和大理寺的查证,再正常不过。

“还有那沈居安,圣人还要让他继续闹下去?”贾氏起身,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殿上,“一桩亲事而已,他要死要活的,宁愿去职,也不愿意妥协。如此真性情,圣人为何不成人之美?既能全圣人美名,又能令皇后不再为难,何乐而不为?”

高崇不敢不从,“既是大母赐婚,朕又如何敢不从。只是这禁婚令仍在,洛阳是留不得沈居安。”

“这禁婚令是非行不可吗?”贾氏厉声道:“看来圣人是不想让大齐安生。也罢,圣人连松源寺都敢烧,还有什么是不敢的!自大齐开朝以来,与世家共享天下,还忘圣人莫要忘了根本。”

高崇想摔桌,太极殿上,百官之中,他的帝王威仪尽失,只能勉强维持笑容,不叫自己失了仪态。

“既然禁婚令不能取消,哀家想问问圣人,萧太尉与陆娘子的婚事,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