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通知的8号(星期五)中午,这一时刻终于来到了。
12点25分。
调查室室长竹本吃午饭去了。柳之濑独自呆在那昏暗的小房问里。
竹本里说是室长,却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与柳之濑是很好的一对。他光秃的脑门,瘦长的身材,走起路来腰背佝偻,似乎已经承受不了世事的重负。竹本的工作,主要是搜集公司的历史资料,另外还没有一个“公司史编纂委员会”,执笔者委托外面的职业作家担任。所以,竹本只不过是根据委员会的要求,收集一些资料而已。
竹本和柳之濑中午,通常都是吃大碗荞麦面条或中国汤面,可今天柳之濑一点食欲也没有,最爱吃的荞麦面和中国汤面,今天都咽不下去。来信说不要他去吃午饭,在办公室里等电话,因此,也就不存在能否咽下去饭的问题了。
12时30分整,电话铃突然响了。
尽管柳之濑一直在等电话来,可这一瞬间,他竟然呆住了。伸出去的手,就像被钉住似的,停在半空中。他心中一阵恐惧,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没等拿起话筒,就觉得浑身冷汙淋漓。电话铃无情地鸣叫着,似乎是传达着对方的意志。
柳之濑抓起了话筒:“喂!……”对方的语调很轻,就像是嘴里含着东西一样,说起话来很不自然,听声音好像是个男人,可年龄一点也听不出来。
“喂,是柳之濑先生吗?”
“是的。”
“我是浦岛次郎啊!……”
虽然在信中已经预告过姓名,可是,柳之濑还是屏住了声息,倒吸一口凉气。
“请允许我免去客套话,先听您的回答吧!”
“喂喂!……”柳之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那是误会呀!我决不会……”
“好啦好啦!……”对方打断了他的话,那含混不清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点,“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不用争辩!……”
“可……可是,不是不能单方面……”
“那就是说,您的回答是不同意喽?”
“那,那种事情,我实在……”
“你是说干不了?……那好吧,那我也不指望了。不过,我可要按照我说的话,把您的事情,写信报告给警察。即便得写匿名信,只要这些证据确凿,那警察也不会不调查的。如果您确实清白无辜,那也没有必要害怕了。不过,警察一旦查出来,那可不会像我这样采用‘是吗’、‘啊……那不用害怕’之类温和客气的说法了。反正不会是和风润雨的盘问。您可要当心啊!……那么再会了!……”
“等……等一等!……”柳之濑真的慌了神,他那尖锐的喊声,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怖,“先别急着决定,……咱们再慢慢商量商量嘛……”
“我可没有那么些闲工夫哟!在您以为很冤枉的时候,商量也没有用的。”
“啊……那可只好那样了。”
“那么,你是同意喽?”
“看来……只好这么办了!”
“不是只好,我要您的明确回答。”
“同意!……”
“好好好!……那太好啦!……这样您就又安全了。”
对方可能一开始就预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声音也没有多大变化,“也就是说,您离那三千万日圆,可又近了一步。三千万啊,在通货膨胀的今天,也仍然是相当可观的一笔钱啊!……”
“那我现在怎么干?”柳之濑问道。
“放心吧,我会一一用电话、信函、还有电报通知您。指示将十分详细,您只要按照我的指示办就行了,用不着担心,你那里还有家伙吗?”
“家伙?……”
“就是指的那种炸药呀!……”
“当……当然,还有六管。”
“行,那就足够了。另外可能还需要一些配件,我先给你50万日圆,做为筹备资金。”
柳之濑知道,所谓“配件”,是指定时启动开关,即使如此,50万日圆,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这笔钱还有别的用处!……”对方就像看透了柳之濑釣心思一样,用严厉的口气继续说道,“信中已经说过,你必须至少监禁那孩子四、五天,所以,这期间需要一个照顾他的人,你是不能够胜任的,所以,还是要找个女人为好。尽量在偏僻的酒吧里,或是小酒馆里,物色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跟对方说好,先预付给她80万日圆,事成以后再付给她70万,她会高髙兴兴地给我们干旳。记住不要对她说出真相,只命令她干必须干的事就行了。”
“可是,说不定她中途会发觉的!”
“那也没办法。必要的时候,以提髙酬金为条件。拉拢别人入伙。接受赎金时,也需要一名助手,单凭你我两个人是不行的。”
“……好吧!……”柳之濑终于答应了。
“收到钱后,您马上就去物色助手吧。”
“如果我这里有事找您,该怎么联系呢?”
“那可不行!……我的信里已经写明白,一切都是单向联系。”对方严厉地警告他,“那么就这样吧!……”
电话“啪”地一声挂上了,根本来不及再说别的。柳之濑的耳边,仿佛还在响着对方那种矫柔造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