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怪人乍见宝旗出手,精碌碌的目光忽然大大的不同,原本一对闪光发亮的眼睛,此时忽然更加光芒万丈,射人心脾,直如黑夜之中一对碧光闪烁的夜鹰眼睛,泛出了奇异的光彩,分明显示着不平凡的样子。
然而,相反的,他口中失去先前的犀利,却嚅嚅嗫嗫地道:“宝一旗,辟一毒一追一魂一旗——”
尾音拖得长长的,似乎有十分的感慨,也有十二万分的羡慕。
欧阳昭一见,扬声道:“算你识货,我今晚可要货卖识家了!”
黑衣怪人摇头摆手,幽幽地道:“老弟,万万使不得。我平生有三不打,而这三不打却偏生集于老弟你一人之身,因此我无法奉陪了。”
“三不打?什么三不打?”
“见了辟毒追魂旗不打,碰到碧玉笛不打,亮出三绝令符不打。”
“怎么这等巧法?”
“这个……其中自有道理。”
“那你不如说凡是三绝传人不打。”
“也可以这么说。”
“一派巧言花语,你分明是对着我欧阳昭而发!”
“绝不是。”
“哈哈!那我更加明白了。”
“你明白了?”
黑衣怪人像是倏而一惊,双目有些失神,身子也陡然一震,又抢着道:“你明白什么?难道你真的明白了?”
欧阳昭手中宝旗虚挥,掠起一派金光,朗声道:“必是你偷学了武林三绝一门的绝学皮毛,于心有愧,另外也知道三绝门中的厉害,不敢与三绝作对!是也不是?”
那黑衣怪人闻言,眼光又是一亮,神情似乎安定了不少,轻轻地喟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道:“不尽然,也有点道理。”
他这话模棱两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欧阳昭不由觉着一阵迷惘,略一思索,也想不出他这话的道理,又复旧话重提,跨上一步道:“儒门正宗心法的轻功,你究竟从何学来?”
黑衣怪人双眼一眨,似乎眉头一皱道:“本人武学渊博,搜罗了宇内务家之长,连本人自己也不知怎样用出来的,叫我怎生说法,不信你看!”
他说时,忽然从袖口之内抽出一柄约莫有尺来长短的短剑出来。
短剑出手,黑黝黝的夜里,忽然大放光明,寒光逼人,冷嗖嗖的,但照得在场之人一个个眉发可鉴。
欧阳昭不由暗喊了声:“好剑!”
此时,静立一旁久未发话的青衫秀士舒敬尧忽然大喝一声道:“呀!这剑怎会落在你手?”
这位素养极高的穷家帮主,似乎对这柄短剑感到十分震惊,居然失声一叫。
欧阳昭自然看得出青衫秀士舒敬尧的惊讶之色,横旗问道:“前辈,这剑……”
他的话尚未说完,青衫秀士舒敬尧早又睁大了一双眼睛道:“少侠!你不认识这柄利剑?”
欧阳昭的脸微微发红,讪讪地道:“晚辈眼拙,短见得很。”
青衫秀士舒敬尧喟叹了一声,提高了嗓门道:“这柄剑名叫蟠龙神剑,乃是神剑震八荒,你父欧阳丹大侠仗以成名的利器,举世无双的宝剑。”
此言一出,不下于晴天霹雳,不但欧阳昭神情一震,连那持剑的黑衣怪人,也似乎大感意外陡的一惊,两人不由同时失声一呼道:“哎呀!”
青衫秀士舒敬尧接着又道:“当年欧阳大侠仗着此剑,横扫中原,威震海内,屑小之辈,不知在这柄蟠龙神剑之下死了多少,才赢得个神剑震八荒的美名,不料此时神剑依旧,而你父却已物化,当年的英雄何在?”
这位穷家帮酌帮主,只顾发出无限的感慨,却把个英雄气短的欧阳昭说得珠泪滚滚,滴滴下落,洒遍了青衫的前襟。
只等青衫秀士舒敬尧一口气说完,他才一收宝旗,对着黑衣怪汉手中的蟠龙神剑遥遥地恭身肃然道:“见剑如同见父,恕孩儿不孝,至今未能报了父母大仇!”
黑衣怪汉拿着短剑,一时反觉愕然,语带歉意地道:“我不知此剑乃是老弟尊大人之物,无意触伤了老弟,请勿介怀。”
舒敬尧闻言,淡淡地一笑道:“既然如此,你亮出此剑却是为何?”
黑衣怪人苦笑一声道:“我原意要把宇内武林的精招绝学各使一招出来,以解开欧阳老弟对我那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轻功来处。不料……”
欧阳昭面带戚容,语意凄凉地道:“阁下这柄宝剑,不知得自何人之手?”
“这个……”
黑衣怪人似乎十分为难,语意迟疑了一阵,然后才道:“老弟台,令尊欧阳大侠,乃是失手在七大门派手里,这一点你该毫无疑惑了吧?”
欧阳昭连连点头,已知道黑衣怪人言外之意,不愿多生枝节地道:“阁下放心,这段梁子不会扯在你的身上。”
黑衣怪人的心事被欧阳昭揭穿,不由轻声一笑,又道:“这就是了,幸而不牵扯到恩仇上去!否则,岂不又是跳到黄河洗不清!”
欧阳昭不愿听他这些不相干的话,追问一句道:“阁下此剑想是得自七大门派之手?”
“这又不是。”
“请以直言相告,在下绝不是意气用事,糊涂生非之流。”
欧阳昭此时一心要弄清蟠龙神剑的来龙去脉,因此,不但口风软柔,而且神态凄凉之中,隐约有些求全之意。
黑衣怪人似乎也不想惹事生非,因此也慎重其事地道:“此剑乃是得自一个女流手里!”
“女流?是吗?”
“本人既然相告,却不会以谎言相欺!”
“阁下能否把这女人的来历相告?”
“并无不可。”
“欧阳昭感激不尽!”
“这女的远在天南,姓施……”
“阁下说的敢莫是天南鸡爪婆婆的弟子,银蝎女施凤英?”
黑衣怪人耳闻欧阳昭破口说出银蝎女施凤英的来历,不由目露疑云道:“不错!原来老弟台同她……”
“在下同她有数面之缘,怎的不知她身怀家父的兵刃?”
“这个本人就不知其详了。”
欧阳昭不由陷入一阵沉思之中。
忽然,他像是豁然贯通地自言自语道:“哦。是的,我父的这柄神剑,必是落在天心庄卓家,因此,卓家养着我,折磨我,怕我后来有了成就索取这柄剑,而又恐江湖责他不义,所以又不便杀我除患,后来,卓家遭了横祸,这柄剑由老庄主追风剑卓玉堃交给了心爱的干女儿,也就是施凤英,她带了卓小燕返回天南,这才……”
他自言自语一阵,谁也没打扰他。
欧阳昭想到这里,忽然一跺脚,十分沉痛地对黑衣怪人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不知阁下能否慨允?”
“老弟不妨说出,大家总有个商量。”
“我想请阁下将这家父之物赠送给我,以安家父在九泉之灵。”
欧阳昭此言一出,自己也觉得冒昧得很。
因为自己与这当面的黑衣怪人,不但毫无情谊,而且还可以说立于敌对之境,适才还在拚搏争斗,而武林中人爱护神器逾过生命,像蟠龙神剑这等宇内仅有的利器,怎肯平白无故的一句话便送给别人呢?
但是,自己一时感于父子情份,势非到手不能心安,不加思虑便冲口而出,说完之后,明知必会失望,因此反而有些后悔自己也太天真,孟浪。
不料,天下的事往往会大出人心的预料之外。
黑衣怪人并不为忤,只是略一沉吟,也郑重其事地道:“在道理人情上来讲老弟自然希望物归原宗,在我本人来说,对这柄短剑得之固然可喜,失之亦不为忧,不过……”
欧阳昭不由一阵欣喜若狂,心忖!原来他是个讲情说理之人,这事就先透着有七分好办了。想到这里,急忙道:“若能蒙阁下将剑赐还,在下愿终生感激!”
黑衣怪人低头垂睛,将剑送在眼前省视了一阵,又道:“不过此剑乃武林瞩目,人人想得的神物,平白送给老弟,情理上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知老弟以为然否?”
欧阳昭忙道:“自然,自然。在下之意,也不是妄想白白地收回此剑。”
“如此甚好,我愿与老弟交换一物,以作香火之缘。”
“欧阳昭身从何处来?身外之物任由阁下挑选!”
黑衣怪人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问道:“此言当真?”
欧阳昭何尝不是欣喜万分呢,应道:“在下向来不打狂语!”
“大丈夫一言!”
“阁下所需何物,但讲无妨!”
“本人想以这柄蟠龙神剑,换取老弟那面辟毒追魂宝旗!”
此言一出,欧阳昭不由愣在当场。
试想,蟠龙神剑,固然是父亲的遗物,而这面宝旗,不但是师门的重宝,而且也是自己护身的兵器,在武林之中赖以成名扬万的东西,焉能随意转赠他人。
因此,欧阳昭苦笑一笑道:“这面宝旗,乃是师门之物,在下却有碍难之处。”
黑衣怪人闻言,眼神也是一动,不假思索地道:“如此说来,我求其次想换你那枝碧玉笛也是不行的了?”
欧阳昭先前曾经说过身外之物四字,而今竟不能依言履行,面上十分过意不去,不由讪讪地道:“除了宝旗玉笛,三绝令符这师门三物以外,任由阁下……”
“哈!哈哈!……”
黑衣怪人不等他说完,仰天一阵大笑,傲然地道:“难道说要我用这柄剑去换你老弟的一袭青衫,两双破鞋不成?”
欧阳昭也不由玉面一红,讷讷无语,忽然想起身上现有一块天魔教主,天魔仙娘所赠的一块权威令牌,也算是武林之中十分得难之物,虽然以天魔仙娘之物,用来转入别人之手,透着十分不敬,但亡父的蟠龙神剑,在自己来说,。比这块令牌又不知要贵重多少,而自己一时也用不上这块令牌。
他暗自盘算了一阵,无可奈何地道:“在下尚有一物,不知阁下可愿交换?”
黑衣怪人见他沉吟甚久,不由兴趣横生地道:“若能与这柄神剑不相上下,断无不可。”
欧阳昭道:“在下怀有一块天魔教的‘权威令牌’,愿用来换取神剑。”
黑衣怪人闻言,眼神一愣道:“噢,如果真的是天魔教的权威令牌,倒也是稀罕之物……”
他说到这里,不由略为一顿,过了片刻,才又接道:“不过要是比起蟠龙神剑,自然是稍逊一筹。”
“阁下不愿?”
“看在老弟要剑心切,又是出于一片孝思,自然本人不便刁难。”
“如此说你阁下是愿意的了!”
欧阳昭说着,一探手,从贴身之处,取出天魔仙娘华碧蓉所赠的那块足以调动宇内天魔教的权威令牌,银光闪闪,执在手中,微微一笑。
在一旁的穷家帮帮主,青衫秀士舒敬尧一见,不由插口道:“少侠,天魔教的权威令牌,仍是一教的至高权力,必须要三思而行!”
黑衣怪人闻言,不由眼神一棱,不屑地道:“皇帝没忙,太监却忙倒了。舒帮主,事不关已枉劳心,依我看你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吧。”
青衫秀士舒敬尧为人正派,而在武林之中,辈份地位,都可说是受人尊敬的少数硕彦之一,何曾受过别人这等的奚落。
因此,闻言不由面色一肃道:“天魔教虽不在九派一帮之列,但可是宇内望重的武林,天魔仙娘华碧蓉,乃是硕彦仅存的老一辈人物,数十年来隐居巫山玉女峰,与人无争,虽然海内分坛不少,但可从未卷入江湖旋涡,你凭着持有一柄神剑,要想威胁欧阳少侠换取天魔教的权威令牌,居心何在?”
舒敬尧侃侃而谈,义正词严,黑衣怪人跟神固然随着他的话闪烁不定,而欧阳昭也不由心中暗觉惭愧,因此,嚅嚅地道:“前辈言得极是,不过……”
青衫秀士舒敬尧已抢着道:“少侠的心情,我十分了解,但此人鬼崇异常,居心叵测,不得不多加小心。”
黑衣怪人的双眼一翻,怒喝声道:“舒敬尧你休要仗着是一帮之主,武林中这些小小的名望,便出口没遮没拦的任意伤人,需知本人向来不怕名高望重的金字招牌!”
青衫秀士舒敬尧也不由勃然大怒道:“我早已看出你的来路不正,心存奸诈!”
欧阳昭生恐二人又是言语不合之下动起手来,搅了自己收回父亲的利器蟠龙神剑的心愿,赶忙插言道:“两位不必动怒,此乃在下一人引起之事。”
黑衣怪人嘿嘿一笑道:“是呀。这真是吃酒的不忙,忙了花子。哈!哈!”
青衫秀士舒敬尧老脸一红,对着欧阳昭郑重其事地道:“少侠,江湖人心险恶,武林钩心斗角,当年天魔教主天魔仙娘华碧蓉赠牌之时,必是念在她与笛绝段圭的一点情份上,因为玉笛郎君段硅已仙逝人间,仅仅留下你这一位一脉单传的嫡门弟子……”
欧阳昭闻言,不由通身一阵难受,暗暗打了个寒噤。
而青衫秀士舒敬尧又已侃侃而谈道:“须知天魔教从来不涉及武林恩怨,若是为了这块权威令牌引起一教的纠纷,甚而动摇了天魔教的根基,那就不是华碧蓉教主当初赠牌的愿意了,老朽我的话,也只能说到此处,至于究竟如何,权柄在,你。”
青衫秀士舒敬尧说完之后,面色凝重,对着他身后的黑白二童,丐帮八杰一挥手,人已弹腰而起,一射三丈。
他身后的双童八杰也不怠慢,衣袂连震,人影齐晃,也都各展轻功紧随而去,转瞬之间,全都消失在夜色苍茫里。
穷家帮众人一走,欧阳昭不由怅然若有所失,他眼望着青衫秀士舒敬尧等的身影,消失在群山乱树里,心中十分为难。
他想,青衫秀士舒敬尧的话,可说是语重心长,无论如何,自己拿天魔仙娘华碧蓉师母的权威令牌换蟠龙神剑是一千万个不该,放着天魔教的安全不问,最少是自己在武林之中担着个不信不义的声名。
再说,日后天魔仙娘若是问起令牌之事,自己何言答对?
欧阳昭心中七上八下的想至此处,不由幸幸地对黑衣怪人道:“阁下可否卖个交情,把这柄神剑交给在下,在下一定有个人心,你这份人情我欧阳昭迟早必定报答。”
黑衣怪人盈盈一笑,慢吞吞地道:“听老弟之言,敢莫不愿用令牌相换?”
欧阳昭有些难为情地道:“不是在下不愿,舒敬尧的话,实在是不无道理。”
“这老化子的话,也算得十分正派,难怪老弟为难,日后也真不好向天魔仙娘华碧蓉那位没扶正的师母交代。”
此言一出,欧阳昭不由一愣,心忖这怪人好生灵通,他怎知恩师玉笛郎君段圭与华碧蓉的一段恋情。
但,此时他无心追问,生恐话题愈扯愈远,耽搁了蟠龙神剑的正事,因此,他用极为诚恳的语气道:“阁下既然能体会在下的苦衷,可否……”
黑衣怪人更加透着爽朗,紧接着道:“此时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这话反而好讲了。”
欧阳昭十分不解地道:“阁下之意?”
“本人之意,既不要换你的师门三宝,也不要你的权威令牌。”
“此话当真?”
欧阳昭有些儿大出意外,十分欣喜,也十分迷惑地上前一步,双眼盯在黑衣怪人的身上,急欲得一具体的答复。
黑衣怪人依然漫条斯理地道:“自然是真的。”
“那么阁下究要怎样相换呢?”
“轻而易举,只要老弟举手投足之间,片刻之际,这柄蟠龙神剑本人就毫无条件的双手奉上,成为老弟囊中之物。”
欧阳昭更如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心中明知此事断非这等简便,但亡父的神剑,必须得之而甘心,因此急忽忽地道:“阁下请讲!”
黑衣怪人脚下微移,侧地踱出两步,故意显示他神情的闲散,若无其事地说:“舍此之外,本人却不愿再行唠叨,因此老弟事先必要考虑好了,免得又像适才一样,出乎尔反乎尔!”
“阁下说出来,自然有个商量。”
“我已说过,乃是老弟你举手投足之事。”
“若真的那等容易,我欧阳昭又何乐不为?”
“岂肯当面欺你。”
“你说好啦。”
“好!我要用这柄武林瑰宝,老弟你家传神剑,换你几招功夫?”
欧阳蹈不由心中一愣,暗暗恨这黑衣怪人的狡诈,又看他说完之后,灼灼有如火炬电光的双眼,盯在自己身上,一眨也不眨,分明是切盼自己的反应,心中不由更加觉着既厌恶又好气,恨不得徒发双掌,立刻将他劈毙当场,取回那柄蟠龙神剑。
然而,那谈何容易。
慢说当面的黑衣怪人功力并不在自己之下,纵然办得到,日后传到武林之中,自己岂不落个恃技抢劫,以强压人的话柄。
但是,他明知以功传人必将同被武林耻笑,但却万不得已,忍气吞声地道:“阁下功力算武林顶尖高手,而所学又是渊博无边,何必又故出难题,使区区在下为难呢?”
“老弟休问这些,但请问是愿也不愿?”
黑衣怪人说话的语气,已透着十分不耐。
欧阳昭强按怒火,再看天色也确已不早,星沉天暗,东方欲曙。
他一咬牙,牙关里崩出句沉痛的话说道:“阁下要换取我的旗招还是笛式?”
“宝旗两招,玉笛两式,一供仅四招功夫。”
“四招功夫?”
“是的,并不使老弟为难吧?”
“师门不传之秘,岂能随意相传?”
“哈!哈!老弟台,旗笛招数,乃是武林尽知,何秘之有。”
“既然如此,何必要使在下相告?”
“不瞒老弟说,宝旗的旋风八式,本人已知其六,剩下最后的七八两招,尚有不解之处,所以必须向你请教!”
此言一出,欧阳昭不由大吃一惊,忙不迭地问道:“那么玉笛的十二招呢?”
黑衣怪人毫不犹豫地道:“玉笛的前十招,你也瞒我不过,唯有第十一十二两招,还没能通达,因此,一共也不过是四招而已。”
欧阳昭不由更加骇然,心想:旗笛两绝的功夫,自己以向认为是绝学,而且数尽武林,也公认为是旷世的武功。事实上,自己闯荡江湖,也真会过不少高手,可没碰见一个能了解这十二笛招与宝旗旋风八式之人,为何这怪人竟熟知十之八九,这岂不是天大的怪事。
想着,不由先自起了疑虑,试探地道:“阁下此言当真?”
不料黑衣怪嘿声一笑道:“我若欺你,要学你那最后的两招何用!”
欧阳昭不觉眉头双皱,仍然不信怪人之言,搓着双手道:“阁下如果真的尽知旋风八式的六招,玉笛十二招的十式,剩下这两式,两招,我也无需乎秘而不宜,但恐阁下之言,空学两招可全然无用。”
黑衣怪人双目暴睁,神光四射,精湛湛地道:“老弟,你太也不信任人了!”
“你的话使人难以尽信。”
“我还你一个铁证如何?”
“什么铁证?”
“我说出旋风八式中七八两式的招数名称。”
“好的,你说。”
“第七招是风卷残云!”
“啊!第八招呢?”
“第八招是风狂雨暴!”
欧阳昭失声道:“啊!”
他被这的怪人之言惊得瞠目结舌,久久不能作言,两跟不住的对着这位黑衣怪人打量。
黑衣怪人却毫不奇怪,不问欧阳昭的如何,自顾又道:“玉笛的十二招,不必说了,第十一招是曲终笛残!第十二招是沧浪闻笛,我不是班门弄斧吧?”
欧阳昭听一句惊一句,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每一字都刺在他的心上,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那黑衣怪人见欧阳昭不言不语,如痴如呆的神色,把手中的蟠龙神剑一扬,十分得意地道:“我已说出,老弟台之意如何?”
欧阳昭此时的一颗心,正在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闻言幽幽地道:“既然你知道得清清楚楚,我还有什么可说。”
黑衣怪人闻言,上跨一步道:“那你是答应了这个条件了!”
欧阳昭心中不由一动,微微点头道:“在下算答应了一半。”
“何谓一半?”
“这条件,我欧阳昭算接受了……”
“既然如此,老弟!趁着天亮之前,你试演一遍。”
“我说了只答应了一半。”
“这话作何解释?”
“你既知道旋风八式以及十二笛招,那你该知道这个一到八式是连环相生,十二笛招也是循序渐进的了。”
“这个我更加明白。”
“我总觉得你对前六式与前十招,不见得便耳熟能详。”
“老弟!你只管传我最后四招,其余的绝不麻烦你了。”
“当然……嘿!嘿!”
欧阳昭说到此处,忽然冷冷笑一笑,剑眉一扬道:“我恐怕你仅知招数,不懂手法,旋风八式,你不会第一式,第二式就无从学起,不会第二式,第三式便无法着手,玉笛十二招,也是如此,因此我恐教你也是枉然,不但徒劳无功,也早白费功夫。”
黑衣怪人闻言,抢着道:“放心!放心!我知道!若不知道焉能妄想走捷径,向你讨教!”
欧阳昭更加心寒,一顺手在野树之上,折下一个带叶的枝条,随手贯上内力,迳向黑衣怪人丢去,口中同时叫道:“你且演习旋风八式的前六式瞧瞧。”
那截带叶的枝条,夹着一股力道极强的劲风,呼呼声响,对着黑衣怪人射到,快速绝伦,疾劲无比。
黑衣怪人鼻孔中微微一哼,毫不着色,从容不迫的,把手中的蟠龙神剑向腰际一塞,长臂伸处在眼看枝桠即将射到之际,闪电的一抓。
许是他过份低视了欧阳昭的内力,右手抓向树枝,口中噫了一声,脚下虽未变动势,身子不由一晃,眼神一棱,狂笑声道:“老弟!瞧不出你这小年纪,会有这等意想不到的内力!”
欧阳昭偷眼瞧料之下,心中如一块石头放下来一般,安定了不少,他知道这怪人是借着狂笑来掩饰他的窘态,想叫人看不出他被树枝的劲力险些带动了桩式的下风,聊以自己解嘲而已。
因此,他也就装着毫不知情的道:“阁下过奖了,就请演练这旋风八式的前六招吧!”
黑衣怪人略一迟疑,抖抖手中的树枝道:“老弟未免太也小看本人了。”
“意不在此,请勿耽误了时刻。”
黑衣怪人又是阴沉地一笑道:“好!老弟台,你站开了。”
却说黑衣怪人抖动手中的带叶树枝,掠起一道劲风,从旋风八式的第一招风云聚会使起,凌厉狠辣,居然十分神似,招数不但老到异常,而且中规中矩,丝毫没有破绽,俨然熟手行家。
欧阳昭目瞪口呆,更加细心留神。
片刻之间,黑衣怪人使到第六招“风云变色”,倏地势子一收,不喘气,不浮燥,手中的树枝一横,朗声道:“老弟!
我这六招还过得去吧?”
欧阳昭此时心中,既恨又恼,既惊又奇,一时如同翻了五味瓶,酸辣苦甜咸不知是什么味道。
他心中虽然难受至极,面上却不动声色,强自镇定着,淡然一笑,把右手的大姆指一竖,也提高了嗓门道:“阁下果然所学渊博,这最后两式赠送给你,也不算奇!”
黑衣怪人闻言,有些得意忘形,故作谦虚地道:“老弟台!
我这可是江边卖水,孔夫子面前卖文。”
他说着,忽然眼神暴射,手臂伸处,猛的一震。
“喀嚓!”
就在他这猛然一震之际,他手中的带叶树枝,忽然被他震折断来,只剩下一尺二寸长短,如同力斩斧砍似的整齐,也恰好就是玉笛的长短,这种功力姑且无论,这个分寸拿捏之妙,巧到毫未。
他把手上尺二来长的树枝迎风一扬,又道:“老弟!这大概就是玉笛的长短,本人索兴献丑,试演玉笛的前十招,好使你放心指点我最后两招。”
说完,也不等欧阳昭回答,身形一层,便自挥舞起来。
但见他踏中宫,走子午,一式一招的,转眼之间,又已把笛绝的笛招使完了前十式,式式不差,招招有力,分明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黑衣怪人一口气把玉笛十招使完,忽然身子一长,平地冒起三丈,人在凌空,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长啸,声动遐迩,气吞河岳,然后一个雁落平沙,人像一头庞大无比的苍鹰,落下实地,面不改色,气不涌出,大声道:“老弟,如何?”
欧阳昭如梦初醒,说不出的一肚皮闷气,闻言不怒反笑:“哈,哈,高人!高人!在下今晚算是开了眼界了,嘿,嘿!”
他是气极而笑,愤极而笑,笑声一收,探手在怀内一拉。
金光闪耀,映目生辉,辟毒追魂宝旗出手,迎风一挥,呼呼作响,人也陡然上跨一步,口中朗声道:“阁下旗笛双绝令人折服,可是有些使人生疑!”
这时,脚下忽移,连环前欺两步,逼向黑衣怪人身前,相距也不过丈来远近。
黑衣怪人圆睁双目,索然不解地道:“这十招有不对之处吗?”
欧阳昭冷冷地道:“旗式传神,笛招活似,家师在日也不过如此。”
“那么请老弟实行诺言,指点最后四招!”
欧阳昭忽然脸色一变,横旗当胸,沉声喝道:“你妄想,说!这宝旗六式,玉笛十招,是从何处而来!”
他这勃然作色,神态突变,黑衣怪人不由一惊,心知不妙,一腾身,霍地侧跃丈余失声叫道:“老弟!你这是怎的?”
欧阳昭怒不可遏,厉声道:“陕快还我一个明白!免得在下动手!”
黑衣怪人愈加惊惧,抢着叫道:“为何翻脸无情,不守诺言!”
“谁与你有情,谁答应你什么?”
“四招绝学换一柄神剑。”
“住口!那是你作梦!”
“难道你不要这柄蟠龙神剑?”
“我不但要那柄神剑,不说出笛招旗式的来历,还要你的这条狗命!”
“神州三杰原来是轻言寡信之人。”
“满口胡言,拿命来!”
欧阳昭喝声之中,人似闪电向前一穿,手中宝旗陡出,直向黑衣怪人戳去,疾逾追风,快同闪电!
黑衣怪人双目泛出煞气,两人相距既近,无法闪躲,手中还没丢下的半截树枝匆匆一迎。
“喀嚓!”
树枝应声而折,黑衣怪人一个腾身,竟自窜出丈余;眼神不定,高声叫道:“老弟!你怎的如此!”
“休要罗嗦!看招!”
欧阳昭声到人到,人到旗出,喝叱声中,手中辟毒追魂宝旗又已幌动,夹起一派厉风,又向黑衣怪人袭到。
黑衣怪人无从躲起,白光陡的一亮,蟠龙神剑舞起,一派寒辉,声势也自不弱。
两人这一交上手,都是全力而为。
天色欲曙未明之际,荒山险岩,但见一白一黄的两团光芒,搅作一团,缠在一起,蔚为奇观。
欧阳昭的潜力似乎略高一筹,无奈那黑衣怪人对他的旋风八式,正是了若指掌。而一位武家练成了功夫,正不知使用了千百万遍,顺理成章,一时哪能改变得了,何况旗招八式,乃是一脉相连,势非从第一式使起不可,因此,欧阳昭明明知道当面的敌人不比寻常,也无法改变招式,更由于他不比寻常,也更加不敢冒险以零招散势施为,生怕一时大意失去先机。
高手过招,其快如风,转眼之间,欧阳昭的旋风八式已始完了前六式,不由一奋神威大声喝道:“狂徒!这就到了第七八两式了!”
旗影抖起,金光乱闪,一招风卷残云已自使出,绝学精华焉同凡响。
黑衣怪人接应了六式之后,心中先自虚了,怯意顿生,耳闻欧阳昭喊叫,心中更加不安,原打算乘机窥视这招的路数。
但见旗影摇摇,金光闪烁,根本看不清欧阳昭是怎生出手的,而一缕大而无比,刚柔并兼的绝大劲风已自欺到,势成无法应招之局,眼见就要不支。
黑衣怪人武学根基甚厚,焉肯束手被擒甘心死于旗下,险旗之中,把手上的蟠龙神剑舞起一片寒光,意存护体保身。
欧阳昭的希望,原都寄托在七、八两式之上,因此,第七招出手,也是加功贯力,势在必得。
不料旗势展处,手上不自觉地中途一顿,迟滞了不少。
这柄蟠龙神剑,乃是他父亲成名的利器,万一他把父亲的遗物毁在自己宝旗之下,岂不终生遗憾,寝食难安。
他看见黑衣怪人舞起神剑,使得风雨不透,洒水不进,心中有了顾忌,高手过招,胜败也不过是转瞬之差,他心中有了疑问,手上不自觉一顿,这一顿不打紧,不但黑衣怪人逃出险境,而旋风八式的最后两招也已使完,这样一来,两人也算斗了个不分胜负,难分轩轾。
黑衣怪人一见欧阳昭的旋风八式到了收势停招的当儿,心中这一喜不言可知,手中蟠龙神剑一停,大声叫道:“欧阳老弟!本人待你不薄,又是素来无仇无怨,犯得上过手动招吗?”
欧阳昭对自己中途迟滞,坐失良机心中十分懊恼,余怒未息,气咻咻的喝道:“少卖交情,你心中想也明白!”
经欧阳昭这一点破,他也不由一楞,心想:宝旗的旋风八式,乃是一式比一式凌厉,一式比一式紧凑,为何他乃心思慧敏,城府极深之人,手中神剑一晃,不由豁然大悟,扬声一笑道:“老弟!不愧名门之后,可算武林的孝子,这柄剑若是断送在你手上,不但你过意不去,恐怕欧阳大侠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哈!哈哈!”
黑衣怪人洋洋得意,相反的欧阳昭气得心如大焚,五脏如裂,七窍生烟,手中宝旗一指,大叫道:“你少得意,欧阳昭宝旗在手,随时可制你死命!”
呼!宝旗抖动,二次又待出手。
黑衣怪人连忙一扬蟠龙神剑,护住迎面大穴,高声叫道:“老弟!稍安勿燥,把话说明要紧!”
欧阳昭没好气地道:“你还有何话讲?”
“我再三向你说明,旗式笛招,既不是我偷学来的,也不是我有意来逗你……”
“那究竟是从何学来?”
“这个日后自然知道,目前恕我不能见告!”
“全是胡说八道,难道这是天机不可泄漏吗?”
“这一点请你相信我,我以生死对天盟誓,江湖之中,除了你我二人之外,再也没人能知道这两大绝学!”
“任你舌翻莲花,休想搪塞得过!”
“何搪塞之有?何况有这柄神剑护身,你纵然不顾我这条命,难道不顾到这柄不平凡的短剑吗?”
欧阳昭料定凭自己的一身修为,旗招笛招的精华,自觉有必胜的把握,但万一他存了必死的决心,一上手就以神剑硬碰拚,一时也难以制胜,说不定就是一个闪失,毁了神剑。
黑衣怪人又道:“至于这柄神剑,原来是打算龙归沧海,送给你老弟的!”
“要想换取四大绝招,那算是你妄想,若要另出花样,还是免开尊口!”
“一不换取绝招,二不另提条件。”
“却是为何?又等待何时?”
“适才我已说过,这柄剑乃是天南鸡爪婆婆门下,银蝎女施凤英手中得来。”
“与我何关?”
“你道施凤英这柄剑,为何轻易脱手?”
“我怎知道?大不了是你以强欺弱,强取豪夺来。”
“不对!是她心甘情愿送出来的。”
“我却不信。”
“银蝎女施凤英送出这柄神剑,自然有她的道理。”
“什么道理?”
“鸡爪婆婆一死,她武功不济,生恐在武林之中受人歧视,江湖之上受人欺侮。”
“你能替他遮风挡雨撑持门面?”
“在下不能。”
“那为何送剑示惠,孝敬你这位狂人?”
“施凤英的这柄剑,乃是孝敬给一统教的。”
“一统教?为何到你手中?”
“以银蝎女的区区武功,一统教还不屑要她那等浓包,但却看在这柄武林奇珍的蟠龙神剑的份上,才收留了她。”
“原来一统教收留教众全看在东西上?”
“这又不是,一统教收留施凤英,的确看在这柄剑上,但也正是看在老弟你的份上,否则……”
“怎的又扯到在下头上来?”
“教主为了这柄剑乃是老弟的令尊成名神器,所以受了下来,打算送给你,作为你就任执法堂主佳期吉日的一点小小礼物。”
欧阳昭闻言,不由双眉一掀,面露惊奇之色,忙不迭地问道:“阁下莫是鼎鼎大名的一统教主?”
那黑衣怪人眼神陡然一变,急急地摇头摆手道:“不是,不是!老弟千万不要误会!”
欧阳昭毫不放松地追问道:“那么,这柄珍贵的神剑,为何在你手上?”
“说来话长!”
欧阳昭冷笑声道:“长话短叙好啦!”
黑衣怪人大声答道:“因为老弟你久久不到一统教就任,恰巧在下与一统教渊源极深,受教主之托,四下寻找你,才将这柄神剑交给本人,好与你先行透露一点。”
欧阳昭哪肯相信他的话,笑道:“一统教可差能使的人甚多,为何单单请你通风报信?”
黑衣怪人也不甘示弱,仰天打个哈哈,又道:“这有什么不解,只因本人在江湖之上眼皮子既杂,又飘忽不定,所以比较容易与你遇上,更有一点可不是我向自己脸上贴金,像蟠龙神剑这等神物,乃是人人想得的宝剑,交与功力稍差之人,难免没有个闪失!”
欧阳昭不由暗暗好笑,一摆手中辟毒追魂宝旗,阻住了他的话音,鼻孔里冷哼了一声,不疾不徐地道:“阁下之言自问是八面方圆,惜乎有三点不尽不实之处!第一,为何见了在下之时,开端并不提起有这柄蟠龙神剑之事。”
黑衣怪人也是善于说词之人,焉能被欧阳昭一句话问住,接着道:“那时有穷家帮人众在此,未便言明!”
欧阳昭闻言,更觉好笑,声音越发放大,吼道:“笑话,难道你亮剑之时穷家帮的人不在这里吗?”
黑衣怪人仍旧强辩道:“亮剑乃是万不得已。”
“哼!花言巧辩,第二点说来更加令人可笑,简直是掩耳盗铃,欺人自欺。”
“第二点是什么?”
“若不是一十三省穷家帮主青衫秀士舒敬尧老前辈认出蟠龙神剑乃是亡父之物,恐怕连你也闷在鼓里,还说什么受一统教之托,在江湖之上寻找我欧阳昭,岂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欧阳昭一面说,一面拿眼盯在黑衣怪人的脸上,从他溜动不已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不安的心情。
他不等黑衣怪人辩驳,紧接着又道:“第三,你说你自己在江湖上眼皮子最杂,常在武林中行走,在下出道以来,也曾会过九派一帮的上至掌门,下至各代传人,除了九派一帮以外,远至天山,川边,云贵,天南,算是数不尽的散淡高人,走遍了名山大川,怎的没听说有你这一号?”
黑衣怪人被欧阳昭窘住,自然十分难堪,此时插口言道:“宇内之大,你也不能全都遇上……”
欧阳昭不等他多说,早又吼道:“在下腿短识浅,不足为凭,武林之上,交游最广,耳目最多的,该算哪一帮哪一派,你知道吗?”
黑衣怪人毫不迟疑地道:“那自然要首推穷家帮了。”
欧阳昭闻言,不由朗然大笑,一挥宝旗道:“这就是了,为何舒帮主竟也不认识你?你作何解说?”
黑衣怪人呐呐无言,欧阳昭并不住口,依旧侃侃言道:“一统教无一不是高手,就以我所见过的执法堂的阴阳双判,黑白二无常,四金刚,十二使者来说,保护一柄短剑,乃是万无一失,他们与我均有数面之缘,交剑之事,会落在你的身上吗?”
他说时,面上杀气隐现,寒意顿生,脚下步步前欺,威凛逼人。
黑衣怪人眼神也是一凛,神剑护胸,似乎也有些生气,沉声道:“信不信由你,不妨去面见一统教主,这档子事不难明白!”
欧阳昭道:“现放着你在此,我要在宝旗之下问个明白!
看招!”
欧阳昭含怒出手,旗招初动,已使出八成以上的内功潜力,劲风嘶嘶,金光乱绕,形势惊人至极。
黑衣怪人忙不迭虚挥一剑,晃肩弹腿,一跃退出丈余,口中叫道:“老弟台!为何既不讲理,又不讲情!”
欧阳昭已与他争辩了半晌,心中早已不耐,这时招势既经展开,哪还肯二次停手,一面辟毒追魂宝旗,舞得虎虎生风,一招套一招,一式连一式,蒙头盖脸,步步相逼,凌厉之势无可比拟。
旋风八式,既是旗绝裘天庆的绝学,加上欧阳晤一连接续了武林三绝与神剑震八荒欧阳丹四人的百余年修为,尽力施为焉同等闲,唰!唰!唰!一连三招,把那黑衣怪人逼得节节后退,弄了个手忙脚乱,手中剑已不成章法,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舞起一片寒光,护住了面门九大要穴,哪有还手的余地。
欧阳昭转眼之间已把旋风八式的前六招使完,宝旗忽地一紧,大声喝道:“小心了!看这招风卷残云!”
此时,黑衣怪人已退至岩边,但见金光突然暴涨数尺,呼的一声,接着——
“哎呀!不好!”
随着金光闪耀,那黑衣怪人脚一踏空,惊呼声里,直向岩底坠落下去,等到欧阳昭纵身来到岩边,高有二十来丈的岩下黑黝黝的,哪还看得见半点影子。
欧阳昭一提真元之气,略一纵身,迳向岩下落去,双脚将踏实地,忙又虚虚一点,卸去下坠之力,轻飘飘地落在地面。
但四野一片寂静,只有野虫唧唧,黑衣怪人早已杳如黄鹤,无影无踪。
黑衣怪人的影踪一失,欧阳昭感到一阵茫然,也有空虚之感,心中的疑团,已成了一个谜,一时无法打开,黑衣怪人到底是哪一道的人物?
自己认为武林三绝的旗式笛招,本是单线独传,黑衣怪人是怎样了如指掌?他为何又欠缺四招呢?
最使欧阳昭懊恼的,还是那柄蟠龙神剑。好不容易碰到亡父的心爱之物,而且若不是舒敬尧看出,自己做梦也想不到那就是父亲的成名利器。如今竟使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缘当面错过,今后茫茫人海,又到哪里去找这黑衣怪人?
一时,欧阳昭的心乱如麻,千头万绪兜上心头,不知如何是好。
时间无情,鸡鸣犬吠,东方渐白,山外几缕坎烟袅袅上升,已是凌晨时分。
欧阳昭无精打彩地收起辟毒追魂旗,缓步向山下走去。
珞珈山离江夏府城原自不远,片刻之间,已到了来远客店。店小二一见欧阳昭从门外进来,不由奇怪地道:“客官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没看见你出去嘛。”
欧阳昭哪有心思与他周旋,微笑一笑应了一声,迳自,回到客房。折腾了一整夜,此时反而觉得困了,心情不佳,也不再运功调息,合衣倒在床上,片刻之间,就沉沉地睡去。
他一觉醒来,已是近午时分,草草漱洗之后,竟向黄鹤楼走去。
黄鹤楼沿江矗立,乃是江夏府的名胜之地,欧阳昭徐步上楼,但见楼上已有不少的茶客酒徒,有的谈笑风生,有的猜拳行令,都是些商贾之流,并无岔眼的江湖人物。
他要了壶龙井,凭栏杆找了个座位,品茗闲眺。
欧阳昭像是凭栏饮茶闲眺,其实,他心中何曾有片刻的安静,眼前放着有两桩事,就够他为难。
第一、江敏的下落。
第二、一月之期即到,怎样向玄玄玉女罗冷芳交代?
因此,他端着茶杯,不觉对着滚滚东流的长江,发起呆来……
蓦然,一阵楼梯乱响,人语噪杂,脚步声里,从楼下上来四个魁梧的汉子。
欧阳昭被他们的话音引起,不由放眼看去,心中不觉一动,暗忖:这必又是一统教的人物。
原来那四个人,全是一身黑衫罩体,蒙头盖脸的,各人露出一对森森的眼神,格外刺眼。
那四个汉子只顾一路说笑着上楼,也向栏杆之处走来。
想是他们先前没见到欧阳昭的人,此时走到切近,原已打算靠栏杆就坐的一个人,忽然发觉了欧阳昭,突的身子一震,忙不迭的一转脸,脚下也退了一步,低声对身后的其余三人道:“点子。走!”
他身后三人此时也已发现了欧阳昭,眼神全是一凛,大吃一惊!
欧阳昭看在眼内,心里有数,但也不由暗暗称奇。心想:这是为了什么?分明是他们认识我,不然为何这等模样?
但他表面上神色不动,暗地里照料着他们的下一步。
三个人嘀嘀咕咕地耳语了一阵,然后退到栏杆的另一角,离着欧阳昭远远地挤在角落里坐下来,连要茶也不敢大声地叫,神情十分不安,也十分紧张拘束地低头饮茶。四个人八只急切的眼神,不断地向楼梯口张望,像是等着什么人到来,有时也偷偷地向欧阳瞄一眼。
欧阳昭好生奇怪,心想:他等神色看来,必定是认识我无疑,也必是一统教的人无疑,他们为何对我又十分顾及呢?
难道是执法堂的执事?
不是呀!若是执法堂的执事,与自己均有数面之缘,而且用不到这等鬼鬼祟祟,尽可施礼答话。
他正待起身问个明白……
恰巧,那四个汉子同时起身离位,喜极的如释重负,不约而同地道:“来了!”
说着,全都紧跨几步,奔向楼梯口处。
欧阳昭也不由随着他四人的身形向楼梯口瞧去。
楼梯口上来的,原来是一位二九年华,风姿绰约,宛如天人的一位紫衣少女。
那少女眉隐春山,眼似秋水,粉面朱唇,云鬓高耸;梳了宫髻,垂直如胆的鼻子,端端正正的,越显得美艳照人;一身荷紫色的衫裙,裁剪适体,唯一使人看不惯的,是她那对金莲,虽也稍微经过缠裹,但却不比平常女子那等细小。
四个黑衣汉子分站在楼梯口两边,低头垂手,仿佛迎贵宾似的,齐声道:“属下等恭迎……”
紫衣少女黛眉微颦,一展莺喉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的话虽如黄莺百啭,甜美之至,但语气中,却含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仪,使人不得不神情为之一肃。
四个黑衣汉话未说完,赶紧改口道:“属下等迎候姑娘多时。”
“一切仪节全免。就坐。”
那紫衣少女说着,莲步紧移,不亚于男子气慨。
先前四个黑衣汉子,忙摊手向他们坐的楼角让路。
紫衣少女不由寒着脸色,皱起双眉道:“偌大的地方,怎么不择个敞朗的位置,挤在墙角一边,真是小家气!”
她说着,迈步向沿着江流的一边栏杆处走来,迳在欧阳昭身侧的一个空位置上坐下,而且又挥手,对那四人道:“来,坐在一起。”
先前那四个汉子,原是不愿与欧阳昭对盘,此时偏生冤家路窄,一个个的眼神极为不安,欲言又止地透着尴尬的神情。
欧阳昭看在眼里,心中好笑。
紫衣少女见那四人踌躇不前,不由提高了嗓门道:“你们坐下来答话呀!”
四个黑衣汉子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那稍瘦的一个,对着座位一鼓嘴,示意其余三人就坐,自己连上几步,样子是要同那紫衣少女打招呼。
谁知紫衣少女已抢先问道:“那点子安排好了吗?”
稍瘦汉子十分为难,嚅嚅嗫嗫地道:“点……点子……已……送到水……窑……”
紫衣少女十分不耐,偏头大声道:“陆元青!你是怎么啦?
看你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稍瘦的汉子神情不由一变。
欧阳昭心头也是一震,暗念陆元青!这瘦汉子是陆元青?
天心庄主追风剑客卓玉堃的第四个弟子。
欧阳昭心想:天心庄一火而焚,不料他们四人却依然无恙,而且又志同道合的另投了主子。但是,堂堂七尺男子汉,怎地低声下气地侍奉个未成年的女孩子,真是丢尽了当年天心庄卓家的脸面!
想到此,不觉又料定这紫衣少女必非等闲之辈,光看她那副派势,以及对陆元青等四人的味道,就必有一番来历。
此时,陆元青已蹩得双眼发直,只好呐呐地对欧阳昭偷扫了一眼,压低了喉咙,凑上前去道:“姑娘。身后的就是正点子。”
他是尽力把话压低,意想不让欧阳昭听到。
可是,这等近在咫尺,欧阳昭又是凝神运功,慢说是人的语音,就是蚊蝇飞过,也早已听了个清楚。
相反的,却是那紫衣少女反而没听清楚。
她秀眉一掀,面有不愉之色道:“有话尽管爽爽快快地说就是了,贼头贼脑的,这算什么?”
陆元青眼神大变,又紧上一步,答道:“不是属下荒唐,实在是……”
说到这里,他又用手在桌子上划了一阵。
欧阳昭明知此时陆元青十分为难,欲说明了来,又以为自己还没认出他们四人;不说明,势必不行,料着是在桌子上写出自己的名字,由那紫衣少女酌量行事。
果然不出欧阳昭所料,紫衣少女看完了陆元青在桌上画的字体,粉面也不由一愕,回头对欧阳昭看了一眼,口中道:“不会错吗?”
陆元青等四人又同时低声应道:“属下等绝不致走眼。”
紫衣少女也十分惊异地道:“巧啦。你们到江边等我!”
陆元青等四人闻言,如奉纶音大赦,忙不迭地应了声:“是!”
声音未落,已转身迈步,向楼梯口走去。
此时,欧阳昭已站了起来,一见四人要走,开口缓缓地道:“四位可否慢走一步?故人见面,甚为难得,为何竟不睬不理,未免太也透着不够交情了吧!”
陆元青等四人不由全是大出意料之外地一愣,如痴如呆的,脚下都停了下来,转身对紫衣少女瞧着,不能答话。
欧阳昭扬声一笑,爽朗地道:“四位出身天心庄,这身功夫也算是卓玉堃一手指拨出来的,为何对一个姑娘家这等服首贴耳?真使卓玉堃九泉有知也难以瞑目了!”
陆元青等四人闻言,眼神全含怒意,但可都没敢出声。
紫衣少女一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也是声色不动地道:“他四人乃是随我而来,应命而为,有什么话,冲着我说好啦!”
说时,人已拦在中间,一双凤眼从头到脚,把欧阳昭打量了个够。
欧阳昭朗然一笑道:“原来如此,怎奈晚生所要谈的,乃是当年的旧事;这旧事,姑娘你又未必知道,所以,还是要与他四人答话。”
说完,一飘身,已绕过一个座头,越过了紫衣少女,人已到了陆元青等四人的身前,冷冷地道:“没想到天心庄的一场大火,没把你们一火而焚,真算是皇天无眼!”
陆元青对着紫衣少女瞥了一眼,仗着胆子道:“阿禄!你……”
这声音乃是当年欧阳昭在天心庄吃尽苦头的声音。因此,听在耳内,不由触动了伤心的往事,剑眉一掀,怒目而视,叱道:“住口!陆元青!这儿可不是天心庄,欧阳昭已不是当年的阿禄,你还在做你的黄梁春梦不成!”
一言未了,紫衣少女又已欺至,莺声燕语地道:“这位果真是名震江湖的神州三杰的老三,欧阳丹大侠之子,武林三绝的传人欧阳昭少侠吗?”
语音如珠走玉盘,充满了友情,不露半点敌意。
欧阳昭乃是性情中人,闻言不便再行发作,颔首微笑道:“不敢,晚生正是欧阳昭。还没请教姑娘的大姓芳名!”
紫衣少女闻言,粉面微酡,脉脉的一展梨涡,浅笑道:“侬姓宋,名叫骊珠,外人……”她语音至此,不由一阵犹疑,略略一停,才又道:“外人叫我千手嫦娥,初出道子,怕你未必知道,往后多担待些儿罢!”
欧阳昭见她出语谦恭,一变适才对待陆元青四人的骄狂自大之态,反而感到她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因此也不得不以礼相见,拱手道:“宋姑娘太谦了,果然宋姑娘名如其人,貌比嫦娥,这千手二字,可以想见宋姑娘功力自必是得到高传,俱有绝学了!”
紫衣少女淡淡的一笑嫣然不语,却对着陆元青等四人挥手道:“尔等尽管到江边去。”
欧阳昭急忙抢上一步,拦在楼梯口前,伸臂一拦道:“站住!姑娘真的不让晚生与他四位一叙吗?”
陆元青言抢着道:“我们与你有什么好叙的?”
欧阳昭双目一瞪,精芒四射,沉声道:“此时还轮不到你说话,因为叙不叙权柄不在你这等奴才手上,只要这位宋姑娘答应,你们不叙也得叙,要是你们主子不答应,你想叙也办不到!”
一席话说得陆元青等四人敢怒而不敢言,八只眼神全露着狠狠的凶光,可没人敢于搭腔答话。
紫衣少女莞尔一笑,对楼上扫了一眼道:“少侠果真有话要说,此地也不是叙话之所,你看——”
欧阳昭放眼望去,果然,黄鹤楼上此时的茶客虽少,但也有二十来个,全都停杯不饮,惊奇地瞧着自己与陆元青等人的身上。
他也觉得甚为不妥,万一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岂不惊世骇俗,多引出不少的是非出来。想到这里,语意稍为缓和地道:“茫茫人海,芸芸众生,晚生又有一身俗务,碰见了他们四人,可真非容易,不知姑娘允否约定一个地点,准他等与我一会?”
紫衣少女螓首微颔道:“少侠纵不相约,小妹也要与你畅叙,先让他们走了再说。”
欧阳昭双眉微皱道:“晚生乃是要与他们一会。”
紫衣少女颦眉强笑道:“叙旧固然要紧,小妹与你一谈也有必要。”
欧阳昭自觉言重,也不由玉面生霞道:“既然如此,宋姑娘要言而有信,届时务请携带他们四人,免使晚生失望!”
紫衣少女千手嫦娥宋骊珠不由笑道:“初次相逢,以前既未失信,少侠为何疑心如此?”
这话虽然说得十分婉转,但欧阳昭也不由脸上一阵发烧,讪讪地道:“江湖之险如履薄冰,请宋姑娘莫怪在下多心。”
千手嫦娥宋骊珠微笑着并不答言,只向陆元青等人道:“你们此时可以走了。”
说完,对着沿江的栏杆边一让道:“欧阳少侠,请稍坐小谈片刻。”
欧阳昭无法拒绝,只好闪身让陆元青等下楼,自己也不自觉的,对着宋骊珠微微一笑,迈步向先前座位上走去。
“上楼说话!”
千手嫦娥宋骊珠还未走动,楼下忽然传出了一声叱喝,接着,陆元青等四人,又匆匆忙忙地跑上楼来。
他四人去而复返,不但千手嫦娥宋骊珠为之一惊,连欧阳昭也不知所以。
千手嫦娥宋骊珠见陆元青等面露惊慌之色,十分不悦地道:“什么事大惊小……”
怪字尚未出口,人影一闪,楼梯口已站着一个中年妇人。
欧阳昭一见,原本就坐了的,此时忽地离坐而起,急跨起步,恭身一揖,轻言细语地道:“罗老前辈!你老人家几时到的?”
敢情来的是银衣玉女的师傅,玄玄门的玄玄玉女罗冷芳。
罗冷芳此时铁青着面孔,一拂袖,不理欧阳昭的话,冷哼了一声,指着陆元青等四人喝道:“你们只道是神不知鬼不觉吗?那算是你们瞎了眼了!”
欧阳昭见罗冷芳气得怒冲冲的,莫明其妙,一时无法下得台阶,只得又搭讪着苦笑声道:“前辈!有什么不对吗?他等冲撞了你老人家?”
玄玄玉女罗冷芳依然怒气不息,喝声道:“他们配吗?只有你武林三绝的传人敢冲撞我罗冷芳!”说完,一迈步,斜地里撇过了欧阳昭,抢到陆元青等四人身前,厉声道:“今天不还我个公道,我不立刻要了你四条命,玄玄玉女就枉活了几十年!”
此时,千手嫦娥宋骊珠见这妇人一连给欧阳昭碰了两个钉子,心中已自不悦,如今又见她叱喝陆元青等人,焉能再忍,黛眉一扬,也十分不客气地道:“有什么了不起!黄鹤楼可不比在谁家里,叱三喝四的!有事冲着我来,不论是谁我全接下就是!”
玄玄玉女罗冷芳,怒极反笑,笑声十分凄凉,双眼精光逼人,闻言转面道:“原来有靠山撑腰!难怪!也好,你既然:揽事接岔,冲着你又有何妨!”
说完,她面带戚容,抛过陆元青等四人,脚步沉重的向千手嫦娥宋骊珠欺近,看样子她已蓄功作势,打算动手过招。
欧阳昭一见,心想:罗冷芳乃江湖成名的人物,武林中的前辈长者,为何这等急躁,怎的不问个青红皂白,就出言咄咄逼人,放出一派一触即发的拚命样子来。
想着,不由又上前插言道:“前辈。有事不妨说明,何必……”
不料玄玄玉女罗冷芳怫然大怒,厉声喝道:“怎样才算好讲!原来你们是一丘之貉,你却帮着她讲话!”
欧阳昭玉面一红,一连碰了几次壁,脸上实在下不去,但却低声下气地道:“老前辈。你……”
他的话尚未尽意,千手嫦娥宋骊珠的紫影闪动,已置身在他与罗冷芳之间,粉面生寒,也是厉声道:“给你脸,你偏偏不要脸!既然不讲道理,走!有何绝学鹦鹉洲地广人稀,你尽管露露好啦!我在那儿等候你的大驾!”
说完,对着陆元青等四人一挥手,她的人不走楼梯,略一弓腰,迳从栏杆之上一穿而去,快逾追风,干净俐落。
陆元青等四人乍见宋骊珠一走,生恐罗冷芳与自己为难,在他们四人头上出气,一个个如漏网之鱼,夺路向楼梯处狂奔而去。
玄玄玉女罗冷芳对着欧阳昭恶狠狠地盯了一眼,出了一口长长的怨气,一蹬脚展起双袖,也越过栏杆一射而起。
欧阳昭不由愣在楼上只顾发呆,不知如何是好,还是黄鹤楼上的一些闲人议论之声,才把他像从梦中惊醒一般,一叠蜂腰,起势跃过栏杆,直向江心的鹦鹉洲射去。
等他来到江边,已看不到千手嫦娥宋骊珠等人与玄玄玉女罗冷芳的影子。他问明了去鹦鹉洲的道路,顾不得等待,沿江而去,择了个僻静无人之处,腾跃而起,凌空蹈虚,在滚滚流水之上三两个起落,脚下虚点水面,人像一只江鸥已落在芦苇高可及人的一片沙洲之上。
远远的已可辨出劲风习习,叱喝连连。想是玄玄玉女罗冷芳,已与千手嫦娥宋骊珠在动手过招,拚命撕杀。
欧阳昭不敢怠慢,穿过芦苇,转了几个港汊,已看见一灰一紫的人影,纠缠在一起斗得正激烈。
但见玄玄玉女罗冷芳手中的一幅天蚕玄帕,舞动时一片乌云似的,带起一股劲风,招数凌厉无俦,式子诡怪异常,盘龙绕凤十三舞,煞是惊心动魄。
那另一个千手嫦娥宋骊珠却是一对肉掌,然而,粉掌挥处,也是带着风雷之势,化成一片掌山指海,丝毫不见逊色。
欧阳昭隐在芦苇丛中越看越觉得愕然,心中暗暗称奇。
原来那千手嫦娥出手的掌式,看来十分眼熟,仿佛一招一式都与自己曾经练过的一般,可是仔细分辨之下,又觉得完全不对,大异寻常。
这套掌法有一半是自己看得出的,有一半是自己看不出料不到的,分明是由自己功夫中窜改的一套不知名的掌法。
他隐身暗地里足足看了二十来招之久,那一老一少的二人,兀自分不出上下。
此时,玄玄玉女罗冷芳手中天蚕玄帕忽然一紧,叱喝道:“难怪你狂,原来有两招鬼画符,你再接我几帕看看!”
喝叱声中,天蚕玄帕忽地一抖,掠起一道寒光,招数突变,与先前大是不同,倍见凶狠辛辣。
千手嫦娥宋骊珠也不甘示弱,娇叱声道:“你想以大欺小,我宋姑娘还不在乎!你……”
她的语音未了,忽然一声失惊喊叫,双腕突翻一招奔电迅雷,忽忙地推出双掌,险险地震开了凌厉逼人的天蚕玄帕,人也驾鸿似地一跃闪出丈余。
暗地偷窥的欧阳昭心头一震,晃身而出,一掠四丈,喊道:“前辈!住手!”
玄玄玉女罗冷芳一招逼退了千手嫦娥宋骊珠,正待乘势而进抢制先机,被他这一喊,不觉一怔,手中自然迟滞,一见喝阻的乃是欧阳昭,不由勃然大怒,振动手上的天蚕玄帕,沉声道:“你一再卫护她与老身作对!是何道理?”
千手嫦娥宋骊珠适才失招走险,已是大大不悦,此时又见欧阳昭现身而至,不由粉面飞霞,脸上十分下不去,闻言喝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姑娘一时不防,再抖出你玄玄门的绝学,试试姑娘的手段,你以为占了上风吗?”
欧阳昭对罗冷芳一笑道:“前辈休要见怪,我要与宋姑娘说一句话。”
玄玄玉女罗冷芳闻言,更加怒不可遏,一抖天蚕玄帕大喝声道:“欧阳昭!你也太没有人心了!”
喝声中,直向欧阳昭袭到,怒极出手,势不可当。
欧阳昭不料有此,“哎哎!”一声惊呼,陡然闪出丈外,大声叫道:“老前辈!你却是为何?”
玄玄玉女罗冷芳手中天蚕玄帕舞成一片乌光,丝毫不懈,口中叫道:“你许我一月之内的限期如何了!”
欧阳昭被逼无奈,只好一面出掌应敌,一面叫道:“前辈住手!我自然有个交代!”
“你交代什么?”
“一月之期尚有几天未到。”
“你还想骗我不成!”
“我焉能骗您老人家,敏妹妹我已在君山中找到了!”
“哼!找到了!她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