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北城。
富藏街是一条老城区的街道，发展得早，没落也快。
前年地方政府决定对其进行改造升级, 该片街区被打造成汇集观光旅游、休闲娱乐、餐饮小吃、地方民俗馆等为一体的文化商业街区。
这条街的热闹，是从傍晚开始的。非周末的晌午时分, 街区还有三分之一的店门庭紧闭，开张的店也是门可罗雀。
陈浩和林悠悠手挽手，肩贴肩, 如同连体婴般在商业街上闲逛。
他们是一对异地恋的学生情侣，陈浩过于思念女友，千里迢迢赶来北城。
两人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粘腻在一起。
“咦，这家店之前没看到过？”林悠悠停在了一间规模颇大，装潢颇有格调的店面前。
“【无用忧品】？”陈浩读了一遍店名, “总觉得语序怪怪的，应该是无忧用品更合适吧？”
“可能是倒装词？这年头店铺崇洋哈日，不都喜欢搞乱七八装的语序嘛。”林悠悠嫌弃着，却想进入店铺一探究竟。
无他, 因为中午冷清的街道，唯有这家店内人头攒动。
“这么多人, 肯定有卖什么好东西。”林悠悠道。
陈浩学的专业对口是营销, 摇头道：“看样子是走网红店路线，估计大半顾客都是花钱请的, 营造假象。”
“管他的, 瞅瞅不花钱。”林悠悠将男友拖进店铺。
【无用忧品】的冷气开得很足, 两人走进店铺第一眼, 却感觉有些燥热。因为店铺靠近大门的区域, 全部售卖的都是羽绒服。
在这烈日骄阳的天气, 就算是反季大清仓，羽绒服依旧毫无吸引力。
“折扣很大吗？这么多人挑选？”林悠悠凑到陈浩耳边小声问。
陈浩摇头，不甚确定。跟着一名中年妇女来到一旁的小展台。
展台处摆着两张小清新风格的海报，还有一处循环播放的LED视频。
视频是一度假区的宣传片，位于北城郊区，风景雅致，颇为赏心悦目。
店里的活动是定两张度假区冰雪大世界的门票，即可获赠两件羽绒服。若买的是儿童票，则获赠儿童羽绒服。
陈浩向女朋友科普：“营销，赤裸裸地营销！这就是商家促销的一种手段！以前是买衣服送门票，现在反其道而行，买门票送衣服！奸商！其实门票根本不值这个价，暗中将衣服成本涵盖进去而已。”
林悠悠却有些心动，海报和视频里的人造冰雪海浪，为燥热的天气带来几许凉意。
林悠悠：“那度假区我有印象，门票好像就是这价格。”
林悠悠说着，掏出手机，在携程上搜索，果然，门票价格一模一样，228元。
两人又来到羽绒服区域，挑了一圈，发现做工用料都不错，吊牌上则是【无用忧品】。
林悠悠征求意见：“要不我们明天去冰雪大世界吧？”
陈浩自然应允。
既然要去，不如在此处买门票，白得两件羽绒服。
两人买完门票，又在店内闲逛了两圈，不约而同表示——“这家店铺，有点意思！”
而在【无用忧品】的角落，下来视察的傅巧明和沈怜花，看着店铺货架惊人的周转速度，和节节高升的营业额，不由感叹“厉害还是老板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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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两周前，布岱公司会议室。
“店铺的选址装修皆已完工，人员招聘等正在进行，目前紧要任务，是货品采购。”上官静娴做完一周财务报告，顺道提出看法。
上官静娴起初听闻苟玳要做综合性杂货店时，只当苟玳也打算用杂货店的名义搞灰色金融。
就像当下最成功的的某三十元铺，直营店屈指可数，加盟店开遍海内外。
该店的加盟商盈利如何，众人心底自有一杆秤。但该店的创始人绝对赚得盆满钵满。
其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其推出了为加盟店提供借贷服务的软件。有意加盟该店铺，却又囊中羞涩的人群，可以从该借贷软件抵押贷款，筹措资金。
该店的加盟费是140万元，加盟后由总部全权负责打理，加盟商只需承担从总部进货、人员工资、水电等费用，最终净利润四六分。
这项生意，对创始人稳赚不赔。如果加盟店做得起来，他便可获得稳定的进货盈利和店铺分成；若加盟店做不起来，他也能获得加盟费，以及加盟商每月的还款利率。
布岱公司有【淘空空】的成功经验在前，上官静娴起初也当杂货铺是幌子，老板本质也是要玩金融。
结果等到项目落地，上官静娴发现，这还真是个非常纯粹的直营线下杂货店。
上官静娴不是瞧不起实体店，实在是因为当下电商业对实体店打击太大，线下除了餐饮、理发等服务行业，君不见商场的服装店等一年换两拨。
向来七嘴八舌、热闹非凡的布岱员工，此刻都难得沉默。
众人并非惧怕老板威望，而是因为提不出建议。
当得知老板打算做线下连锁实体店时，他们表示简单！
当得知老板打算做物美价廉的品牌杂货店时，他们表示简单！
当得知老板不订做原创货源，全部采购现有品牌或工厂货时，他们表示简单！
当老板说采购的货物全部是滞销品时，他们表示，工作一下从简单模式，跳过了正常、困难、挑战模式，进入到了地狱级模式！
“老板，我们进货种类，一定限制在‘滞销品’？”肖钱忍不住问。
此次创业项目是实体店，留给IT男肖钱大展拳脚的机会不多，因而除了帮店铺做官网运维，肖钱其余时间，就和沈怜花一同负责杂货店成本。
苟玳一本正经：“综合性平价杂货店想要盈利，排除其他幕后盈利手段，无非两种，压低成本或者量大销售。滞销品最大的特点，就是低于成本价销售，因而我们的进货成本极低。”
商品用销售速度划分，可以简单分为畅销品，平销品，折扣品和滞销品。
顾名思义：
畅销品——比预期售卖得好，甚至提高单价仍有市场。
平销品——按照预期售卖。
折扣品——比预期售卖得差，只能降低售价，用接近成本价少盈利甚至不盈利售卖。
滞销品和折扣品最大的区分，便是其即便降价，用成本价销售，依然无人购买。最终只能用低于成本价清仓，销售量仍旧惨淡。
苟玳从文件夹里调出一些新闻，是关于各类生产工厂物品订单被违约，大量囤积货品难以继续周转的消息。
苟玳回忆道：“我大一做寒假社会调研时，曾经接触过我故乡一个专门做外贸的小镇，全镇做外贸代工、出口商品的企业有近千家。后来因为外需萎靡、政策收紧以及国际贸易壁垒等原因，出口产业受到严重波及，不得已，这些企业开始出口转内销。结果出现了水土不服，不能适应国内生意。”
苟玳回想起当时的场面，不由唏嘘。
外贸的利润虽低，但从订单到收货，周期一般3-4月，只要你勤恳，就能稳定获利。
而做内销，需要承担的压力太大。
比如订货方喜欢拖欠账款，经常一拖几个季度，搞垮工厂的现金流。
比如国内做生意讲究人情应酬，经常一醉到天明。
比如国内订单往往淡旺季明显，单量小，换款率高。不同商品的工艺流程不同，换款越快，效率越低。
苟玳轻叹一声，继续道：“我当时遇到许多厂家，囤积了大量售卖不出的成品，或者因为订单方毁约、或者因为某些工艺不达标被退单。工厂非常苦恼，这些产品不仅回笼不了资金，还占用仓库，人力保管成本等。他们已经愿意用低于成本价售让，但求回笼资金进行再生产，却苦于没有相应的渠道。”
“是他们的商品不好吗？不。只是他们作为生产工厂的职能性，缺乏销售的途径，信息也较为闭塞。”
苟玳视线环视一圈，用充满悲天悯人的口吻道：“我们要找的，就是这类厂家。我们为其解决烦恼，我们也从中获益。我们从事的不仅是商人的职责，还为社会良性循环贡献了催化剂。”
苟玳说罢，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他已经充分掌握了傅巧明“传销式”上升高度的技能，鬼话越来越信手拈来。
众人：总感觉老板说得很有道理，却又感觉好像被忽悠？
第一个提出疑惑的，竟然是“强行拔高立意爱好者”的傅巧明。
“老大，有个小问题，我们去哪找足够的滞销品进行供货？有滞销品烦恼的厂家或许有，却难以整合。”
“好问题。”
苟玳早有准备，点开策划书。
“要找到滞销品，首先就要明确滞销品产生的原因。滞销品产生原因多样，我个人将其归类为以下几种。”
第一种即前面所说，没有销售渠道而滞销。
第二种是对市场反应不及时所形成的滞销。
苟玳将其分为四类：时节性滞销、喜爱性滞销、水土不服型滞销和市场过度竞争滞销。
时节性滞销，某样商品有特定的时段性或季节性，一旦在该时段内过度成产，就会导致销售性时节过后供远大于求，亏本都无法售卖。
比如玫瑰花，其在情人节等节日达到销售顶峰，节日过后便会恢复原价。一旦花店等预估出错，进货量过大，节日当天销售不理想，节日过后就会大量囤积花束。喜欢经常性买花的群体较为固定，因而销货能力有限。剩余的玫瑰，往往折价后对非买花群体吸引力也不大，只能处理掉。
再比如季节性较强的服饰，羽绒服，天气越冷，销售量越理想。一到春暖花开，便要疯狂折扣销售。若折扣内仍然无法清仓，商品便成为滞销品，无人购买，占用仓库。
喜爱性滞销，则是没有密切发现市场变化。
消费者的审美偏好，对商品的认知一直处于动态状态。
典型比如各种红极一时的网红商品，起初因为新鲜感等原因销售火爆，一派繁荣，当有厂家没认清市场，以为其未来销售同样可观，大量生产后，消费者对其新鲜感已过，生产的产品便成为滞销品。
第三种是水土不服型商品。
就像海鲜在饥饿的非洲却是滞销的，鲤鱼在山姆国泛滥却无人吃。每个国家、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风俗审美，消费习惯等。想当然以为在一个地方畅销的商品，换一个地方一定能被接受，注定要吃苦头。
比如小型两箱轿车，其在国外大受追捧，优点似乎也肉眼可见。体型轻便、低排量、占用空间小，易停车。因而当年有汽车厂大量生产后，才发现销售量惨淡，销售额收不回营销费。同款的两箱半、三厢轿车销售却理想得多。明明两箱轿车优点更多，可国人就是该死的偏爱有“尾巴”汽车。
第四种则是市场过度竞争产生的滞销。
大多行业在从红利期到平稳期，都会面临该类情况。
某样产品面世时，大受欢迎，净利润非常可观，就会导致大量资本流入该市场。其结果就是产能过剩，生产远大于需求后。只有前期进入该市场站稳脚跟，打出名气，获得稳定用户的产品，以及资本足够强大，能够后来居上的企业吃到红利，其余盲目进入该市场的企业都将被淘汰，也产生大量滞销品。
苟玳分析完滞销的几种情况，看着众人恍然大悟的模样，微微低头，不让人察觉自己的神情。
事实上，以上滞销品，在苟玳看来都属于“有解滞销品”，能够售卖；除了以上滞销品种类，还有“无解滞销品”，苟玳将其称为“垃圾滞销品”，即本身就是垃圾，没有人有购买理由的产品。
当然，这些他不会告知员工，这是他今后“自然破产”的武器。
员工并未察觉归纳的种类不全，很快对应各种原因，想到如何寻找货源。
紧接着，会议进入到下一议题——如何销售此类滞销品。
这些滞销品，除了第一类没有生产渠道而滞销的产品，其余皆已经面向过市场，却不被大众所选择。他们若只是再次推出，不过再次滞销，无济于事。
苟玳早有准备：“其实处理滞销品，需要些聪明才智，我们可以根据收到什么货，再做具体情况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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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第一批采购的滞销品到位。
布岱公司的北城仓库。
沈怜花指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纸皮箱：“这一堆是从某镇两百多家工厂采购的羽绒服，现在大夏天，根本不会有分销商进货，仓库占用极大，厂商的生产成本在35元以上，我们基本用单件25元的价格采购。我们又花了3元/件贴标，再加上运输成本，仓储费，同时考虑货架占用费、水电人工等，若能在一个月内售出，每件的成本大概45元。”
沈怜花如今早已跳出餐饮业，做各行采购都游刃有余。
肖钱取出一件羽绒服，摸了摸质感，发现比自己前年在电商平台购买，双十一大促销三折后又用了无数红包、优惠券，最后成交价201元的某国牌羽绒服质量还好要，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
沈怜花看向苟玳，给出自己的见解：“成本价45元，若能在一个月内销售完毕，单价高于55元，我们都是有净盈利的。若不能，我们可以选择再囤放一段时间，等到冬季，届时我们可以用200元单价出售。只是其中耗费的成本也会增加，现金流压力增大。”
傅巧明拒绝了囤货法：“我们杂货铺初衷就是销售滞销品，浪费时间等其成为畅销品，不符合我们宗旨。而且你难保其到冬季就能成为畅销品，毕竟未来的市场变数难以把握，或许天气不冷，或许群众审美变化，或许出现新型材料的保暖衣？届时会变成二次滞销，更惨了。”
沈怜花点头，显然也有相应考虑。他接过肖钱取出的羽绒服，往身上一穿：“可当前盛夏，哪怕羽绒服再便宜，有消费欲望的仍旧是少数。凭心而论，这衣服现在五十块卖我，我不会考虑。”
当前大众的消费水平不比往昔，价格或许仍是重要因素，却不是主要因素。或许会有部分人专挑大品牌换季入手，因为折扣感人，款式也不过时，只是将使用的快乐再往后拖一年。可平价品牌本就是快消品，每年都有不同流行元素，其折扣的价格不足以让消费者换季挑选，等待一年。
苟玳走到纸箱边，随手挑了一件荧光蓝羽绒服。表层是防水面料、防水防融雪；内衬是尼龙布，防风保暖；羽绒是较便宜的鸭绒，但蓬松度高、保暖性也强。
苟玳将其穿在身上，上身感也舒适。
除了季节性不对，确实是物美价廉。
苟玳：“这类季节性不对的物品，我们可以用捆绑销售。就像超市里售卖不好的物品或临近过期的食品，会作为附加物捆绑。你们可以放开思维，想想如何销售。”
众人呆愣地看着老板。
此刻，他们哪有心情拓展思维。
他们想不通，
超饱和度荧光蓝——这般死亡的颜色；
长款大领羽绒服——这般一不小心就变咆哮巨熊或无腿胖子的款式；
帽子前垂着两颗白色毛球——这般累赘且幼稚的装饰；
为什么穿到老板身上能这么好看！！！
见众人沉默不言，苟玳笑问：“都没思路吗？”
这一笑，更惊艳了。
傅巧明说出了众人心声：“我觉得可以捆绑美色销售！”
苟玳：……
众人都觉可行。
让老板当模特，拍几张海报，往店门口一放，他们敢说，会有一群大妈少女蜂拥而入，给自己的儿子/男友采购羽绒服。
傅巧明越想越觉得可行：“老板，你就穿着羽绒服往街上一走，我们拍个抖音小视频发布到网上，可以搞个噱头，《杂货铺老板售不出羽绒服街头黯然神伤》！相信美色的自传播很恐怖，我敢打包票，不用两天，店里的羽绒服全部能抢购完毕！”
苟玳：……
边上的仇仁否决了：“我比较担心大家抢购完毕，让儿子/男友穿戴后，被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差距戳伤，无法正视使用者的差距，而将其怪罪到商品‘与宣传严重不符’。 ”
众人如梦初醒：对啊！
苟玳不再任众人自由发挥，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案。
羽绒服在夏季是闲置物品，但在有些地方却能使用，比如人工降雪的场所。
苟玳找到北城郊区一处度假区。
该度假区规模颇大，项目较为新颖，配套设施齐备，按理说生意应该不错。可惜老板或许不懂宣传，或许不舍得花钱砸广告，无法将该度假区打造成长隆之类全国知名的度假场所。
知名度不够，其顾客辐射的范围就窄，仅有北城及周边城市居民。大多人去过一趟，鲜少会再去一次，因而开业那年爆满过一阵后，顾客逐年下降，惨淡经营。
苟玳找该老板谈了大量度假区内冰雪大世界的门票，门票价值228元/张，苟玳以28元/张的价格谈下。
倒不是苟玳对老板下蛊，而是为其规划了蓝图。
首先，无论游客多少，冰雪大世界每天都要开放，场馆的水电人工成本是一成不变的，不因游客多少增减。因而只要有门票售出，再便宜，其也是摊薄成本。
其次，苟玳很明白老板多年来不愿降价，甚至鲜少做活动折扣的原因。每样商品都有市场价值牌面，一旦其经常折价销售，顾客对其价格认可也会降低。就像常打半价的化妆品牌，原价时基本没人购买。经济萧条时，资本家宁肯把牛奶倒入海里，也不会分给灾民。
苟玳和老板签合同，其门票在他手上会以228的原价出售，绝对不会干出28元进价38元售出的事情。
其三，度假区并非只有冰雪大世界，还有游乐园、海洋馆、动物园、水上世界等多个园区，每个园区一般要耗费一天时间。苟玳帮忙把顾客引流至冰雪大世界，若有10%的用户选择再玩一个场所，度假区内的住宿、餐饮和门票都能产生新收入。
其四、老板若去做广告投放等，同样的价格，效果甚微。不如他们的引流来得有效。
苟玳的循循善诱打动了老板，最终和其签下合约，期待互利共赢。
之后，【无用忧品】便开始销售该批门票，或者说，羽绒服。
其方案是两张冰雪大世界的门票，可以获赠两件羽绒服。
羽绒服作为门票赠品，并不突兀，因为冰雪大世界内人工降温维持冰雕冰滑梯等，是需要穿羽绒服防冻的。消费者可以自带羽绒服，也可以租用羽绒服。租用的羽绒服50元/次，只有红黑两种颜色，款式老旧，拍照不上镜。
苟玳设计的活动，给了顾客双重错觉。
买门票送羽绒服，会给顾客实实在在的优惠感。一件羽绒服平日购买，少说也要几百上千。羽绒服作为赠品时，会让顾客忽略其处于夏季，属于打骨折价商品，价值不高的事实。
而门票是冰雪大世界，又强调了羽绒服的实用性，给顾客“我正好可以挑一件羽绒服去拍照”的关联。
两者作用下，只要对冰雪大世界有一点心动，顾客便很难抗拒。
一张门票228元，扣去成本28元，羽绒服成本45元，再扣去简单的活动布置费等，单件羽绒服，【无用忧品】净赚155元。
羽绒服的火爆销售和高盈利，让布岱公司的员工都上了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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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第二批数量巨大的断码鞋运至仓库时，傅巧明也决定采用同样的方法。她打算和某一年一度的城市夜跑活动主办方合作，却被拒绝了。
郁闷的傅巧明询问苟玳，为何同样的路子行不通。
苟玳表示，幸亏对方拒绝，否则他们也会销量惨淡。
傅巧明不解，苟玳为其简单分析。
首先，这批鞋子非常杂，有品牌货也有杂牌货，原价值差距巨大，若采用赠品方式，大家挑的都不一样，心理不平衡。而且挑到后期，就会剩下一堆鞋码较为小众，或者款式奇葩的鞋子，也就产生了二次滞销。
其次，夜跑活动和冰雪大世界不同，其群体相对稳定。游乐场所是没有门槛的，是一种娱乐，老少皆宜；夜跑大多是健身爱好者，你让一普通上班族大半夜不睡觉去跑步，贴钱人也未必愿意去；
其三，鞋子和夜跑活动的关联性不大，未能产生锦上添花的效果。羽绒服和冰雪大世界，百搭，恰好有需求，能拍出美照，顾客一看到两样商品，就能产生联想；而这批滞销的鞋子，只有少量是运动鞋，其余的皮鞋、凉鞋、高筒靴等应有尽有；滞销原因也多种多样，有季节性、有尾单、有订单退货等。这些产品，对夜跑人群没有吸引力，起不到互惠互利作用。
苟玳一语点醒梦中人，却也让傅巧明踌躇不定，认为难以销售。
苟玳则表示，可以采用“打折法”。
傅巧明：“可是现在鞋店七折八折都少人光顾，打折有用？”
苟玳：“七八折没有吸引力，那就打0.5折。”
傅巧明大惊：“0.5折的话，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该批鞋子是从某制鞋出名的镇子采购。因为订单众多，该镇各工厂每批订单都会剩下部分样品、尾货，瑕疵品，还有部分整批被退单或者毁单的产品。
【无用忧品】直接包圆了所有工厂剩余的滞销品，每件平均单价10元，几乎半送，各工厂回收一些现金流。再加上运输成本、水电费、人工、置物架采购、仓储等，单鞋的成本价在25元左右。
鞋子的吊牌价普遍在200-800元，若全场0.5折，一双鞋卖10-40元，他们等于卖了个寂寞，浪费时间精力，甚至可能亏本！
苟玳摇头：“此0.5折自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直接打0.5折。”
傅巧明很快想到商铺常用路数：“那是先虚高价格，再打0.5折？”
苟玳：“如今查价软件普及，扫个图就能扫出货品价格，别干这种落人话柄的事情。”
傅巧明百思不得其解。
苟玳为其设计方案。
首先，因为货品量太大，不便区分种类，只按照鞋码划分区域，同一鞋码的鞋子放在一起。
其次，在城市论坛、本地微信公众号等传播信息，分发传单等，告知举行“0.5折”活动。
第三，也就是活动策略。活动期间，第一天全场九折，第二天全场八折，第三天全场七折，第四五天全场六折，第六七天全场五折……依次类推，到第十四十五天，全场一折，第十六天，全场0.5折。
第四，在第一天期间，请水军在论坛发帖，图文并茂，表示【无用忧品】确实是原价销售，没有溢价。比如一双非常好看的真皮短靴，若在最后一天购买，只需要25元。
傅巧明不解：“可这样的话，大家都会在最后一天购买，而且届时顾客大量涌入，对现场工作人员是极大的考验。”
苟玳摇头：“有时候，尽量将自己代入消费者的视角，而不是商家，才能看到玄机。”
傅巧明参不透玄机，不过仍按照苟玳的方案，在当前六家店铺进行布置。
十六天活动期结束，货品基本销售完毕，平均单价售卖达到百元，让傅巧明错愕不已。
她向苟玳寻求秘诀。
苟玳详细为布岱公司众人讲解。
0.5折是一场噱头，却也是实实在在的0.5折。【无用忧品】最后一天的鞋子，确实是全场0.5折。
【无用忧品】不搞溢价打折，也不搞许多店铺1折后面偷偷加个小小的“起”字，以至于顾客进店后发现，打完一折依然昂贵，或者明明说一折，进店后看中的货品都是“一折起”的八折、九折。
巨大的心理落差，会让顾客反感。
【无用忧品】在宣传时强调了原价，并在论坛、公众号的图片中将部分鞋子和标价展示，让顾客查询时发现确实无溢价。
于是活动开始后，自然会吸引不少顾客前来凑热闹。
第一天，包括第二三天，原价和八九折的产品，自然不会有人购买。但顾客在逛店时，就能确认自己喜欢的款式，也能了解一个事实，产品种类虽多，但单件很少，且不会补货，存货即所见。
从第四五天开始打七折时，便有对价格不敏感用户，或者买心头好超过折扣的顾客，逐渐开始下单。他们认为七折在自己能够接受，觉得理想的折扣期间，担心看中的鞋子被买走，索性先下手为强。
第六七天，六折期开始，是活动的关键时期，这两天安排在周末，恰好也是活动开展一周。当日来逛店的顾客便会发现，自己喜欢的款式已经十分稀少，甚至就剩一双，唯恐错过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再加上六折也是大多消费者能接受的折扣，便纷纷下手。这两天，也是整个活动期销售额最高的时间段。
经过六折期，货物量便只剩一半，这时候，以每两天降一折的速度与消费者打心理战，消费者会在喜好度和价格之间进行衡量，每个折扣段都能吸收心理预期不同的消费者。
在一二折时，店铺基本只剩下款式奇特，普罗大众无法接受的鞋子，或者鞋码异常离谱的鞋子，也就是滞销品中的滞销品。
不过因为此时折扣极低，依旧有大量消费者来“淘金”，已经空荡的店铺便能上其他货品，为新货引流。
至于0.5折时还不能售出的产品，那确实不用再抢救，这类成本就由布岱公司承担。
傅巧明偷偷测算了一笔，发现苟玳竟然在两周内，做出了一家北城鞋店一年的盈利，不得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哦不对，姜还是漂亮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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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苟玳的带领下，布岱公司众人思路愈加拓展，各种奇思妙想简直可以编成一本商业案例。【无用忧品】的销售额也节节攀升。
于是月度例会上，上官静娴看着财报，对众人“创造奇迹”惊叹不已。
沈怜花一边为收到了奖金短信兴奋，一边压低声音对傅巧明道：“我感觉我沉睡了二十多年的脑皮层，在【无用忧品】诞生后终于活跃。”
傅巧明却撑着下巴，看着会议桌前的苟玳，神情凝重。
沈怜花用胳膊怼了怼傅巧明的手臂：“姐，你口水快下来了。虽然老板好看，但你也不能看得这么入迷，不知道还以为你打算反潜规则老板呢。”
“你才潜规则！”傅巧明嫌弃。
沈怜花：“你盯得太过分了，堪比小梁总。”
沈怜花说罢，愣了一下。小梁总在的时候，几乎全程都目不转睛盯着苟玳，他却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傅巧明却难得对男男话题没了兴趣，而是小声问沈怜花：“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感觉好像很高大上、很聪明、很不同凡响，但实际上，不就是高级版的‘温州皮革厂倒闭了，拿着钱包抵工资，原价都是三百多、两百多，现在通通二十块？’”
沈怜花：……
沈怜花：靠，忽然有画面感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