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在医院的门口徘徊了一圈,那个普通的,一米过高的电子门,自然是拦不住我们爷儿俩,所以,几乎是没有费吹灰之力,我们轻易地潜入了医院。爷爷似乎对这家医院非常的熟悉,熟悉得让我有点郁闷,自小到大,我还没有见过爷爷上过医院。
我跟随在爷爷的身后,夜晚中的医院,所有的灯全部关着,空荡荡的走廊上,幽暗而深邃,借着远处一点微弱的灯光,爷爷佝偻着身子在前,如同是一个游魂一样。一个漆黑漆黑的影子,映在旁边的墙壁上。
一个影子?我心中猛然一惊……忍不住侧过头去,看着映在墙壁上的影子,那是我的影子,可是,爷爷的影子呢?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的爷爷居然没有影子……小时候曾经看过鬼故事,说——活人都是有影子的,至于鬼才没有影子。
不……不……
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我的爷爷居然没有影子,那么,他是活人,还是鬼魂?我被这个发现惊呆了,我的腿肚子只打颤,几乎不敢在向前迈进一步。
"怎么了?"爷爷转过身来,阴沉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着。
我嘴巴发干,心中酸涩,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即硬着头皮摇头不语,爷爷皱眉道:"那就快点,子时快要到了,这个时候是阴气最盛的时候,不要磨蹭什么。"说着他首先向前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凭空感觉,似乎就是地府的黑白无常在对我说——快点,你的死期已经到了。
我与爷爷自幼相依为命,怎么说我都不该怀疑爷爷。可是,为什么爷爷没有影子?为什么爷爷的床底下藏着一个死人骷髅,为什么骷髅的头盖骨中有着古怪的文字?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对这个从小将我抚养长大的爷爷有着一种隐晦的、莫名其妙的惊恐。
爷爷,真的太神秘了……
基于自幼的养育之恩,我依然强撑着,跟随在爷爷的背后,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爷爷避开了所有的病房与急症室等等地方,而是带着我走到医院最最北面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我抬起头来,清楚地看到在一扇大门的上面,写着"太平间"三个大字,黑漆色泽,阴沉沉的有着一种沉重的恐惧。
爷爷微微地侧过身去,低声吩咐道:"这门是不锁的,你来开……"
我依然不知道爷爷要做什么,不过,既然爷爷让我开门,我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愿,当即走到太平间的门前,伸出手来试了试,果真如爷爷所说,门是虚掩着的。我手上微微用力,太平间厚重的门发出"吱吱"声,缓缓地向两边打开。
我就在门刚刚一打开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在门内,一个黑影一闪而逝。可是当我想要继续看个究竟的时候,却又什么也看不到了,我全神戒备,这里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太平间应该是住死人的所在。
门已经打开,我转过身来正欲招呼爷爷,可是,这一个转身之间,我不禁毛骨悚然,刚才还在我身后的爷爷,如今却是踪影全无,如同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爷爷……"我忍不住低声呼唤,可是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上与身后黑黝黝的太平间内回荡着,却没有一个人回应我。
正对着太平间的门口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空荡荡的没有藏身之处,爷爷既然说是要带我过来开开眼界,总不会是将我带到太平间的门口,自己就先跑了吧?我再次想到刚刚爷爷诡异,心中寒气直冒,怎么都没有胆子迈进太平间一步。
而就在此时,原本死一般寂静的太平间内,传来"砰"得一声大响,似乎有重物倒地,我吓得差点没有跳起来,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心中暗暗诅咒我那位神秘的爷爷。
既然爷爷不见了,不如——做一次逃兵,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就做一次丢脸的逃兵,我素来都不够胆子大的。想到这里,我一个回身,转身就向着走廊奔去。
眼看着就要走到走廊的尽头,过了这里,前面就算是比较正常的地方,可是,就在走廊的转弯处,一个黑影猛然挡在我的面前,我差点就收势不住,撞了上去。
"你要去哪里?"阴沉沉地声音在我的心底狠狠地撞击着,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我爷爷。
"爷爷……"我嗫嚅着道。
"你怕什么?"爷爷的声音依然冰冷,"我只不过让你看看尸体,练习一下胆气而已,人都死了,成了尸体,还有什么好怕的?"
看尸体?我心中一阵恶寒,双脚发软,虽然我从小练习先天灵气,也就是现代人所说的武功,胆识要比普通人壮上一点点,但对于我这个神秘莫测的爷爷,我还是感觉到恐慌。看尸体,尸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活生生的大姑娘去。
人死如灯灭,一具尸体,还看个什么?
我硬着头皮,再次跟着爷爷走向太平间,但当我再次站在太平间门口的时候,不禁傻了眼——刚才我明明已经推开的大门,如今再次死死地关上,门上面那三个黑漆漆的字体似乎在嘲笑着我的恐慌与无奈。
在爷爷的逼迫下,我无奈地再次推开了门,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线,我忍不住向里一看,顿时就被吓得差点失控叫了出来。
一具头脸已经完全被压扁的尸体,头朝外,脚朝内,就这么直挺挺地横在门口,出于职业本能,我扫了一眼,几乎可以肯定,这具尸体很年轻,最多只有二十五岁左右,死因,不用说,头都成了这个样子,还能够活吗?除非是见鬼了。
一想到这个鬼字,我心中一寒,这样的尸体,原本应该静静地躺在太平间的某个冷冻箱内,为什么跑了出来,还躺在了门口,也不怕吓着人?
我只感觉全身冰冷,手脚发抖,正欲招呼爷爷,猛然感觉头上一阵剧痛,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拍了一下,顿时忍不住"啊"的一声,惊慌地叫了出来……
"好小子,居然睡着了?"我听得耳畔有人说话,慌忙抬头,正好看到爷爷那张瘦得皮包着骨头的脸,近在咫尺。
"啊……"我努力地揉了揉眼睛,四处看了看,这不是我爷爷的房间吗?根本不是什么太平间,哪里有尸体?
日光灯在头顶上"滋滋"发响,地上,我爷爷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
"让你看个书,居然睡觉了,哎……这才几点啊?"爷爷摇头,对于我的懒惰实在是无语得很。
睡着了?我讪讪地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好地在爷爷的房间里,桌子上放着那本《七星阴阳秘笈》,旁边还有那小小的三角旗帜——七星幡。这才想起昨天木头在我那里,说了半天的鬼故事,其中就有"太平间女鬼冤魂不散"的一节,估计我今天看了七星阴阳秘笈,心中还惦念着昨天木头的鬼故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出来吃饭吧!"爷爷招呼我。
我点头,刚刚走到门外,猛然听得有人敲门,我不禁皱了一下眉头,看看挂在墙壁上的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上门串门子?
爷爷也皱着眉头,抬手示意我过去开门,我走到门口,打开早就关闭的大门,出乎意料,门口连个影子都没有。谁啊?我心中好奇,这人敲了门,难道就走了,难道是谁恶作剧?我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探出头去,四处看了看——
就在此时,一道影子冲着我对面扑了过来,我本能地"啊"了一声,慌忙闪避,但就在这时候,黑暗中响起一声清脆的铃声,"叮当……"
这铃声古怪无比,仿佛敲击在我心灵深处,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了僵,黑暗中的影子重重的一拳打在我的胸口,奇痛无比。
我受痛之下,不禁清醒过来,忍不住大怒,这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卑鄙地偷袭于我,就重重的一拳打了过去,我自幼练武,动作比普通人要快得多,黑暗中那人却是不闪不躲,结结实实地挨了我一拳。
我知道自己拳头的力量,这么一拳下去,足足可以打碎十块厚板砖,事实上刚刚我也太鲁莽了,不管是什么人,要是我一拳将他打死,都是大麻烦,可是——黑暗中的人影仅仅是摇了摇,而我却感觉拳头一阵刺痛。
忙着收回手来一看,顿时就吃了一惊,妈的……这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卑鄙,在胸口垫着针垫,我刚才一拳过去,拳头全部被尖利的针刺破……不对,刚才那一拳,怎么都不像打在人类的身上,就算那人身上垫着针垫,那感觉——也不对劲。
就在我一愣神的当儿,黑暗中的影子再次扑了过来。
"住手!"我爷爷猛然一把拉开我,站在了门口,冷冷地盯着隐身在黑暗中的影子,怒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我滚出来,小心我毁了你的玩偶!"
玩偶?我刹那间就糊涂了,什么玩偶?
我好奇地盯着黑暗中的影子,果然,爷爷的话刚刚说完,黑暗中的影子就摇晃了两下,然后——凭空消失不见。几乎没有给我惊讶的时间,黑暗中走出一个看不出年龄的人来。实话说,这人的相貌很是年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总是感觉——他的身上透着一股子老气,和我爷爷一样,阴沉沉地让人很不舒服,丝毫也没有年轻人应该有的阳光和朝气。
"老人家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不过是一点傀儡术小把戏,开个玩笑而已。"黑暗中的人影摇头说着,可是语气中却是不含丝毫的情绪波动,如同个一口古井,透着死气。
傀儡术?我忍不住"啊"了一声,想起小时候在潘家园曾经看到过一个外乡人,用几根细线绑在木偶身上,控制着木偶做出种种动作,惟妙惟肖,逼真之极。那外乡人一双手十个手指,能够同时控制五六个木偶娃娃,小时候我们叹为观止,天天追着看。
难道刚才我打的那人不是活人是木偶?可是如果是木偶,只怕一拳也足以将它打得稀巴烂,怎么刚才的木偶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会是使用传说中坚硬如铁的黄梨木?黄花梨木可不是寻常东西,岂是能够轻易用它做成木偶的?我越想越是恼怒,这家伙也太卑鄙了,躲在暗处居然操作木偶戏弄、恐吓我,还在木偶上弄了针垫。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伤痕,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个自称懂得傀儡术的家伙,依然一半隐身在黑暗中,倒还真是符合一个标准的傀儡师,总是躲在暗处不见人。
想通这么一点,我心中的恐惧感顿时大大的降低,甚至对于这人的有了一点点的鄙视。
"你伤了我孙儿,居然说是玩笑?"爷爷说话的同时,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可他却如同是鬼魅一样,欺近黑暗中人影的身边,一掌轻轻印向他的胸口。
黑暗中的人影似乎没有想到,爷爷连招呼都不打,说动手就动手,当即一个后仰,手一扬,迎上了爷爷,同时,我的耳朵内听到一声清脆之极的铃声,直透心扉。我一时之间无法形容这铃声,但被这铃声在心底一撞之下,我居然气血翻腾,几乎要控制不住。
"夺魂铃……"爷爷一掌攻出,随即后退,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转身就向外走去,连大门都没有关上。
我心中好奇,不过想想家里也没什么好偷的,当即跟随着爷爷一起向外走去。但心中好奇,还有着几分莫名其妙的惶恐,忍不住问道:"爷爷……"
"什么都不要问,等下再说。"我想要问的问题还没有来得及出口,爷爷就冷冷地阻止道。
"老先生是不是姓袁?"黑暗中的影子仿佛是阴魂不散一般,死死地跟在我们的身后。
我转过身去,看着眼前的这个依然模糊的影子,即使是在满街霓虹灯的照耀下,他依然显得恍恍惚惚,我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这人二十岁的年龄,却有着八十岁的沧桑与阴沉沉的死气,基本上,这人与我的爷爷大概是同一种类型的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死气,或者应该形容为鬼气。
爷爷没有说话,放开抓着我的手,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黑影。
黑影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终于可以清楚的看清他的脸面,这个人,应该是算是一个比较英俊的年轻人,有着一张堪比电影明星的脸面,但他的一双眸子,却是绿色的,碧绿碧绿,宛如猫眼,散发着鬼气。真是奇怪,刚才他的木偶藏到哪里去了?
"鬼宁?"爷爷似乎吃了一惊,惊问道。
"不错,我是宁家人——宁珲,老先生还没有告诉我,你老是不是姓袁。"宁珲的语气中,依然是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老夫姓袁!"爷爷说,今天第一次,我感觉到爷爷没有用那阴沉沉的话语说话,而这四个字,却是掷地有声,似乎想要宣布着什么。
"我们查了很久,才算是知道,原来昔日鼎鼎大名的幽冥老祖,居然躲在了北京城内,正所谓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还真是一点不错,原本我们一直以为,老人家就算要隐居,也会找个山清水秀,风景绝佳的龙穴隐居……"
我原本对这个宁珲非常的惧怕,可是当他报出名字后,心中对于他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都是人,有什么好怕的?如今听得他出言讽刺我爷爷,我在也忍不住,向前跨了一步,冷冷地指着他的脸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他妈的才找个龙穴隐居呢!"
"年轻人好大的火气。"宁珲冷冷地说道。
憋了一天的惶恐、惊惧、不安与层层叠叠的谜团,塞在我心中几乎就要爆炸,如今被他一激,全部爆发出来。他妈的——这年头谁怕谁了,别说他是人,他就算是鬼,老子也今天也揍得他找不到鬼穴。
所以,我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下,一拳对着他的脑袋轰了过去,宁珲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出手,形同偷袭,当即一个矮身,闪了开去,同时脚下对着我扫来,我扭身闪开,反手为抓,扣向他的脉门。
宁珲似乎没有想到我的速度这么快,匆忙后退,躲闪的好不狼狈。我刚才被他吓得差点尿裤子,如见眼见他狼狈不堪,顿时心中舒畅,得理不饶人,我连连强攻,打得宁珲左右躲闪。
但不知道为什么,宁珲的身法好生奇怪,每每到了紧要关头,他总用一种诡异之极的步法闪开,眼看着我几乎就要得手的时候,他却如同泥鳅一样滑开。我们两人相互换了五十多招,我渐渐地已经能够摸清楚他那诡异步法的一点规律性,不禁打得火气,祖传的七星拳招招式式,不离他的要害。
又过了十多招,我基本能够摸清出他的步法要领,故意卖了个破绽给他,宁珲从一开始就一直被我打在下风,若不是靠着那诡异之极的步法,只怕早就落败受伤,如今眼见我上面空门大落,居然不疑有诈,长拳只进,打向我的鼻梁。
鼻梁可禁不起打,我一个矮身,然后身子僵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从他的肋下穿过,同时伸手摸向他腰际的一枚小小的金色铃铛。刚才在动手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他的腰部挂着一枚小小的金色铃铛,虽然我不知道这铃铛有什么作用,可是,爷爷刚才在听到一声铃响之后,居然连问都不问,拉着我就走,可见这小小的铃铛一定有着鬼神莫测的恐怖效果。
我的手指摸到那只小小的金色铃铛的时候,一股刺骨的寒气,直透心扉,似乎这个小小的铃铛是冰雪所做成,我毫无防备之下,差点就松手,可是我毕竟自幼习武,虽然惊讶,但还是用力地拉扯住金色铃铛,系住铃铛的黄麻绳子直接被我扯了下来。
我一招得手,自然不会在恋战,一个漂移,洒脱地退开了,宁珲却是气得连眼睛都变了颜色,冲了上来恶狠狠地怒吼道:"把夺魂铃给我!"
我举着夺魂铃,用力地摇了两下子,可是刚才在他身上还发出清脆铃声的夺魂铃,到了我手中,竟然如同是哑了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浑然是一只废物,显然使用这夺魂铃势必有某种窍门。不过就算夺魂铃在我手中是废物,我也不愿意将它还给宁珲,想想就生气,刚才这混账小子躲在暗处,用卑鄙的傀儡术伤了我,我岂不生气?
我得意洋洋地举着手中的夺魂铃,冷笑道:"想要,你过来抢啊……"
"你……"宁珲已经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事实上我心中很是明白,这混账小子托大,开始的时候没有使用傀儡术,仅仅靠着武艺就想要胜我,估计也是想要削弱一下我爷爷的面子,可是他却估计失误,我别的不成,唯独打架比较厉害,从小到大,我就是潘家园底下老大,就连附近一些真正的黑帮头目,见着我也得点头哈腰地叫声袁大哥。
历经大战小战无数,再加上我的祖传七星拳,也确实精美绝伦,又岂是他一个傀儡门的混账小子能够比拟?
直到很久以后,我多少了解了一些傀儡门,才知道我这次是多么的冒险,要不是宁珲顾忌我爷爷在场,不敢贸然使用傀儡术,只怕十个我,也早就丢了性命。
在黑暗中,宁珲脸色黑气一闪而逝,隐隐之间鬼气缠绕,我不甘示弱地恶狠狠盯着他,经过了太平间诡异的恐吓后,我的胆子反而大了很多。
"袁老先生,你说一句话!"宁珲见与我纠缠不清,转而向我爷爷说道。
中国人有一句老话说得极好,老而不死谓之贼——如果真有其事,那么我爷爷就是老也不肯去死的老贼了,滑溜得很,闻言摸索着从口袋内摸出一支烟来,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半晌才故意慢腾腾地说:"宁先生要我说什么?"
烟头明灭不定,由于有了刚才的诡异经历,我心中还是不放心,再次看向地上。远处,某家二十四小时经营的店铺还亮着灯,我们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老长,恍恍惚惚,迷迷糊糊,仿佛是午夜的游魂。
"夺魂铃乃是我们宁家的镇家之宝,我希望袁老先生把它归还。"宁珲冷冷地说道。
"飞儿,你过来!"爷爷闻言,并没有对宁珲说什么,反而招呼我过去,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明白爷爷想要干什么,将手中的夺魂铃递给爷爷。
爷爷举着那枚小小的金色铃铛,轻轻地摇动了一下——叮当!很单调,很清脆的一声铃声在幽暗中响起,狠狠地敲击在我的心扉上,好不难受。
我心中纳闷,刚才夺魂铃在我手中的时候,我怎么摇它愣是一声不吭,可是倒了爷爷手中,怎么就起了反应?爷爷将夺魂铃举了起来,依然用他一贯阴沉沉的声音道:"我只问一个问题,你回答我,我就把夺魂铃给你,否则……"
爷爷没有说下去,可是言下之意的危险,却是表现无遗。
宁珲很想动手强抢夺魂铃,可是,他的武功不如我,而对于宁家最最拿手的傀儡术,又惧怕我的爷爷,所以他硬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瞪着一双眼睛,恶毒地看着我们,我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这眼神……像极了荒野中饿极了的狼,要择人而噬。
"你们找我,所谓何来?"爷爷根本不理会宁珲狠毒的目光,他耍狠,爷爷也许比他更狠,我从来都不了解的爷爷,如今更是神秘莫测。
"七星幡!"宁珲冷冷地从口中简单地吐出三个字。
我一呆,这个无头无脑的三个字算是什么意思?如今我已经知道,七星幡乃是我们袁家的东西,怎么宁家也想要强抢不成?
哪知道我爷爷闻言,居然一言不发,顺手一抛,将我刚才费尽辛苦夺取而来的夺魂铃,扔给了宁珲,然后转身就走。
我不敢问什么,跟随在爷爷的身后。回到家后,爷爷一句话也不解释,让我去睡觉,他也回房而去,同时顺手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我劳累了一天,再加上半夜的惊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精神状态却一直处于极端的亢奋状态,怎么都睡不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恍惚惚的——我似乎再次梦到了医院的太平间,依然是漆黑的一片,朦胧里一排排的冰冻箱子,各自打开,老老少少,无数具尸体从里面爬了出来,伸直了手臂,狠狠地掐向我的脖子。
我又惊又急,想要逃跑,却双腿发软,怎么都跑不了。正在危机之中,爷爷手持七星幡,原本小小的七星幡却一下子涨到一人来高,原本高楼大厦的天空中,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看到北斗七星挂在天空,散发出妖异的红光,与爷爷手中的七星幡遥相辉映。
"七星阴阳,恶灵入幡!"爷爷阴沉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响着……
所有的尸体在一瞬间化成一股黑烟,融进七星幡内,转眼不见,似乎一切都是我的幻觉,爷爷收了七星幡,一步步地向我走来——爷爷依然没有影子。
"你怕什么?"爷爷阴沉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激荡在我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爷爷……"我嗫嚅地说。
爷爷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一张瘦得仅仅剩下了骨头的脸,似乎就是骷髅头。
"你为什么要打碎我的脑袋……你为什么要打碎我的脑袋……你为什么要打碎我的脑袋……"
爷爷阴沉沉地问着,说话的同时,他脸上的一层皮也在一瞬间干枯下去,血肉模糊,然后变成一具白森森的骷髅头,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子死死地盯着我,两排黄牙还在一上一下地开阖着,反复地重复着刚才的一句话……
"不……我没有!"我惊慌大叫,猛然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惊觉,我居然再次被噩梦惊醒,而我全身上下,皆是湿漉漉的一片,棉被贴在身上,好不难受。虽然拉着窗帘,可是依然挡不住阳光的步伐,窗户上一片晶亮,天亮了!
"你没有什么吧?"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几乎是附在我的耳边说话。
我如今简直就成了惊弓之鸟,本能地跳了起来,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爷爷已经站在我的床前,一双浑浊的眸子冷冷地看着我,像极了噩梦中的骷髅。
"我……我……"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爷爷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半晌才道:"你为什么要打碎箱子内的骷髅?"
"啊……"我惊叫出声,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原来爷爷已经知道了,我该怎么办?在一瞬间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躲开,躲得越远越好,可是这里是我的家,面前的这个老人是从小将我一手抚养长大的爷爷,我又能够躲到什么地方去?
出于我的意料,爷爷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只是让我赶紧起来吃早饭,看着爷爷佝偻着的背影走了出去,我慌乱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拉开窗帘,三月的天气,阳光明亮的照进屋子里,驱散所有的黑暗与阴影——昨天的一切,恍然如梦。
早饭过后,爷爷依然搬了把椅子,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却嘱咐我关上房门,去研究七星阴阳秘笈,事实上还是死背书。阳光底下,爷爷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老长……我死劲地摇头,原来昨天晚上的一切,只不过是我看花了眼而已,也许,只是一场梦?
爷爷从来不苟言笑,绝对不会开玩笑,若说仅仅只是为了吓唬我,好像也不怎么像,我依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关上房门,就躲在家里研读七星的阴阳秘笈。
让我奇怪的是——七星阴阳秘笈仅仅只有半卷,所有讲述的不过是风水玄术,并不见有什么诡异离奇阴阳秘术,也许是在下卷才会有详细的记载?我心中暗自思忖着。
一天的时间就在我恍恍惚惚中匆匆过去,傍晚吃过晚饭,爷爷问我领略得如何?我摇头,我仅仅是采用了最最蠢笨的法子,将书里所有的文字图案全部背诵下来,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至于理解,很多东西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连想一下都感觉荒唐。
爷爷也没有多追问什么,将那半卷七星阴阳秘笈收了回去,七星幡却放在我的身上,让我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就传我七星阴阳术,原来阴阳秘术藏在爷爷的脑子内,而不在那半卷七星阴阳秘笈的书内。
我点头,昨天的一夜折腾,加上惊吓,今天晚上倍感劳累,不久就恍恍惚惚地睡了下去。
半夜,我朦朦胧胧之间,隐约好像听得有人叫我——
"……袁飞……袁飞……"我身不由己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房间内一片黑暗,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我心中好奇,这个时候谁会叫我?但还是大着胆子,走到了窗户口,向外看去。
黑暗中,院子内立着一个黑影,眼见我打开窗户,忙着对我招手,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一片模糊,也不多想,直接从窗户口跳了出去。黑影见我跳了出来,当即拔腿就向外跑去,我也忙着跟随在后。
前面的黑影走得不急不缓,我也保持着与他五六步的距离,一直尾随着——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叫我,更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跟他走。
猛然,我的背后传来一声断喝:"飞儿,站住!"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呆了呆,随即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般,脑子顿时恢复过来,夜晚的冷风一吹,我的背心全部湿透,心中却是大惊,暗叫好险,这前面的黑影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能够莫名其妙地将我引诱出来。
"啪……啪……"两声清脆的掌声响起,前面的黑影已经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我。
我如今神志恢复过来,已经看得分明,眼前的这人正是昨天半夜碰到的宁珲,今天他依然是一袭黑色的衣服,似乎要将一切都融合进黑暗中一样。
"很好很强大,居然能够从我的迷魂幻境中清醒过来。"宁珲也不知道是称赞,还是讽刺,嘴角居然带着一抹诡异之极的笑意。
迷魂幻境——
我闻言心中大惊,在七星阴阳秘笈中的上卷有着明确的解释,这是一种相当厉害的玄术,用我的话说就是骗术,借助一些迷药将人迷倒,然后让人乖乖地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最常见的就是迷魂香,也就是古代被誉为最最下三滥的江湖迷药,最为人不耻的玩意,听说现在还有人利用这迷药害人。
我想通此节,不禁大怒,这混账居然连迷药都用?天知道他以前有没有使用这迷药骗人钱财?这样的败类,自然是除之而后快。
这混账大概是想要报昨天晚上的一箭之仇,竟然对我施展如此歹毒的迷魂幻术,可是他也不想想,昨天可是他暗算我在前。我一声大吼,也不解释什么,飞起一拳,对着他的鼻梁狠狠地砸了过去。
"且慢动手!"宁珲慌忙闪开,口中说道:"袁小兄弟,你且慢动手,我没有恶意的。"
他妈的,没有恶意就施展要人命的迷魂幻术,要是有恶意,不是直接就要人命了?我心中恼怒,也不答话,连连出招逼得宁珲不断后退。
"他妈的,别以为老子怕了你,你爷爷虽然是九级术士,老子好歹也是七级术士,你在不停手,老子先把你做成傀儡再说!"宁珲大概是被我打怕了,居然取出夺魂铃,轻轻地摇了摇。
"叮当……"铃声清脆,狠狠的敲击在我的心上,我说不出的难受,手下一慢,宁珲已经从我的掌势范围内脱了出去。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恶狠狠地看着他,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昨天被他吓得半死,今天又再次被他戏弄,若不是我保持一点灵台清醒,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不过,我也从他口中知道了一点关于术士的消息,原来术士也分等级?我爷爷是九级术士,而眼前的宁珲却是七级,差了两级?但问题是术士的等级是如何考核的,难道也与英语、钢琴的等级一样,都有着专程的考核程序不成?妈的,何时骗子也分三六九等了?
我越想越是纳闷——我爷爷居然是资深术士,江湖大骗子……偏偏我自幼就是无神论者,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更是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
"你想要怎样?"对于他手中的夺魂铃,连我爷爷都惧怕三分,我虽然不知道夺魂铃有什么恐怖之处,但刚才那声铃响,就弄得我非常的不舒服,再次动手我也未必就占得了便宜这人武功不怎么样,可是术数确实不错,大概那个七级之说并非吹牛。
宁珲看了我片刻后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袁家的七星幡会拿出去拍卖?"
不会吧?我心中叨咕着,难道他不惜施展迷魂幻境引我出来,竟然就为了这个原因?那么,他昨天为什么不直接问我爷爷?或者去拍卖行打听一下背后的卖主是谁,不就得了?
宁珲见我没有说话,又道:"七星幡、黄泉谱、夺魂铃与子母青铜镜,可是术数界的四大法宝,聚集七面七星幡,就可以沟通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