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浅析没有说话,本能地再次抬头看天,正好看到在漫天的繁星中,北斗七星发出近乎妖异的红光……他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棺木,从刚刚打开的棺材缝隙内,一股子淡红色的气体冲天而起,飘飘渺渺,直奔天际,与天空北斗七星的妖异红光连与一线。
袁浅析深深地吸了口气,倒退了一步,顾不上理会红卫兵廖队长,从大牛的手中接过手电筒,对着棺材的缝隙内仔细地看了看——那探出棺材缝隙的东西,似乎就是一只人手,由于天已经黑了,实在看不清楚。
他心中狐疑,一般来说,死人入殓,都是平躺在棺材内,双手放在身子两侧。当然,葬姿也有别的,侧卧、俯卧都有可能,但不管是什么方式,都绝对不会让死人的手高高地举着,与棺盖齐平。
如今这只手隐隐就要伸出棺材,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是在入殓以后才造成的。人死以后,怎么还会有伸手举动的动作?袁浅析倒抽了一口冷气,三月的天并不热,尤其是山间的晚上,冷风一吹,鸡皮疙瘩直冒,可是他的背心却已经被一片汗水湿透。
"快打开,磨蹭什么?"红卫兵廖队长点起一支大前门香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吐出烟雾,毫不客气地说道。
袁浅析心中暗恼,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账,难道他非要害死几个人不可,心中一边诅咒着廖队长的十八代祖宗,一边转到棺材的另一边,发狠思忖着:"开就开,谁怕谁来着?就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还有袁家的祖传玄术镇压,到时候,最好那玩意找你姓廖的麻烦,那才叫报应。"
一边想着,袁浅析将铁锹伸进另一边的棺材缝隙内,用力向上一撬,顿时只听着"咯吱"一声大响,厚厚的棺材盖就被整个地挑开稍许。袁浅析唯恐有尸毒,早在棺材盖打开的瞬间,人也倒退了好几步,他心中恼恨红卫兵廖队长,后退的同时,正好让出空间给廖队长。
廖队长哪里有他的顾忌,当即从旁边一个红卫兵的手中接过手电筒,就凑了上去,想要看个究竟——
别看这红卫兵的廖队长平时胡作非为,逞强斗狠,可是他举着手电筒对着棺材内一照,忍不住就惊叫一声,同时吓得手一软,"啪"的一声,手电筒就掉在了棺材内……而他本人却两脚发软,连连后退,可是附近的地面上全部都是土,他一个不注意,脚下被土块一绊,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有几个红卫兵拍他的马屁,七手八脚地就去扶他,可是廖队长双手冰冷,口角流着口水,目光呆滞不动,似乎已经被吓傻了。
这个时候,已经有着几个大胆的村民与红卫兵,举着手电筒凑了过去看,袁浅析也在人群中凑了过去扫了一眼。
棺材是死人的专利,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这个很普通的棺材内自然躺着尸体。袁浅析看得分明,这具尸体头朝着东面,脚在西,双手平举着,指甲足足有三寸长,身上穿着的似乎是清代的官服,只是也已经腐朽不堪——当然,若是如此,还不至于会吓得红卫兵廖队长失态。
尸体的头部,密密麻麻地被暗红色的头发覆盖着,可是,头脸却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袁浅析实在无法形容,只能用恐怖两个字——整张脸上,都是暗红色泽,尸体并没有怎么腐烂,但原本的肌肉却全部干枯,如同是风干了一样,偏偏,这样的一张脸上,眼睛居然是睁着的……
一双眼睛瞳孔也是红色的,涨得老大,似乎要凸出眼眶,死死地盯着外面,满面狰狞,说不出地诡异莫名。袁浅析不明白,为什么这尸体的双手直直地伸着,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人是被活埋的,它在棺材内挣扎,想要推开棺盖!
一股隐晦的惊恐,悄悄地爬上他的心头,同时袁浅析心中暗自叨咕,难道说,这尸体居然是血尸?活埋的尸体,确实有可能产生这样的尸变,想到这里,他正欲凑近一步看个明白,突然,背后有人杀猪似的叫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队长出事了……"
袁浅析吃了一惊,转身看去,只见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廖队长,如今已经形同痴呆,双目圆睁,死死地看着前方。虽然他非常讨厌这个廖队长,但还是一步抢了上去,翻开廖队长的眼皮看了看,却发现他的瞳孔已经扩大,且呈现出暗红色……
他心中知道不妙,只怕廖队长是凶多吉少,可是惧怕红卫兵的权势与霸道,当即只说廖队长是受了惊吓,赶紧送镇上卫生所是正经。红卫兵顿时也乱了手脚,七手八脚地将廖队长抬了起来,匆匆地下山而去。
村民眼见红卫兵都已经散了,天色漆黑,大家还都饿着肚子,当即一哄而散,各自回家,有与秃头二狗相好的亲邻全都过去帮着阿秀操办丧事,袁浅析心中虽然担心那具已经见了天日的尸体,可是眼见众人都已经散去,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动手,欲将尸体再次埋了。
刚刚挖了几锹土,原本他已经走了大舅子大牛匆匆地赶了过来,见着袁浅析,不容分说,拉了他就跑。袁浅析不明缘故,跟着大牛边走边问缘故。大牛告诉他说,他女人要生了,让他赶紧回去。
原来,袁浅析的女人,就是大牛的妹妹,已经怀胎十月,如今直嚷着肚子痛,想是要生了,让大牛赶紧将他找回去。
袁浅析闻言大喜,哪里还顾得上那具已经见天的尸体,忙跟着大牛就赶回了家。
当天夜里,他女人就给他生下了一个胖小子,第二天一早,他起了个早,准备去山下小镇上买点猪肉回家给女人补补身子,可是,他买了二斤猪肉刚刚回家的时候,还没有到家门口,大牛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一把拉着他,喘着粗气说:"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袁浅析初为人父,正自高兴,心情好得不了。
大牛急了,一把将他手中的猪肉抢了过来,扔在地上吼道:"你家被那些红卫兵包围了,说你搞什么反革命迷信邪术,还害死了廖队长。"
"什么……"袁浅析一听,顿时眼前一黑,心中发酸,他虽然昨天就知道廖队长活不了,可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万恶的家伙,居然硬把这笔账栽到了他的头上,这时候也顾不上别的,拔腿就向家里跑。
"你等等我……"大牛见状,也忙着追了过去,心中纳闷,袁浅析什么时候跑得这么快了,一眨眼的时间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袁浅析一口气跑到家门口,果然,三间草棚早就被一群红卫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家里的一切能用东西,全部被砸得粉碎。几个红卫兵昨天来过陈家村,认识袁浅析,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嚷了起来——那个反革命分子来了,大家赶紧抓住他。
顿时就有几个人上来想要扭他的手臂,袁浅析放心不下女人与老父,双臂一震,顿时就将四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红卫兵震到在地。这些红卫兵平时虽然嚣张,但也都是欺软怕硬的角色,袁浅析这么一手,顿时就震撼全场,没有一个人胆敢再放肆向前。
袁浅析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抬脚就向家里走去,挡在他面前的红卫兵被他的目光所摄,竟然没有一个人胆敢过来阻拦,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袁浅析走进里屋。
袁浅析刚刚一脚跨进屋子里,顿时就一股怒气直冲卤门,差点就要控制不住,原本家里虽然穷一点,可是也有桌有椅,但如今,所有的东西都被砸烂,老父佝偻着身子,手中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一手抱着刚刚出生还不足一天的孩子,一手持剑,守在他女人的床前,而在小小的房间内,挤着五六个穿着黄色军衣的人,为首的一个,手中还带着枪。
"我想要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浅析知道,这次老父动了真怒,连一直不为人知道的七星剑都取了出来,老父说过,七星剑出鞘,不见血不还,显然他已经动了杀机。
为首的那个红卫兵冷冷地看了袁浅析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旁边的一个人嚣张地怒道:"你就是袁浅析?你赶紧交代,你用什么妖法害死了廖队长,政府从来都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告诉你,你别想要顽抗,否则,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对于你这样的迷信妖人,杀了你都不用打报告!"
袁浅析闻言不禁冷笑道:"我用妖法害了廖队长,谁看到的?你吗?昨天晚上在山神庙的人多得是,你尽可以去问问,廖队长是受了惊吓被送去卫生所抢救的,与我何干?"
"你还敢狡辩?"为首的那人说,"你家老头如今手持凶器,公然与人民政府对抗,不是反革命,那又是什么?而且,我调查过,昨天夜里你是最后一个离开山神庙的,你说,你都做过什么?"
袁浅析一呆,他都做过什么?他不过想要把那具不祥的尸体埋了而已,所以他老实地说:"埋尸!"
"埋尸?"为首那人冷笑道,"我们刚才已经去山神庙看过了,你们对他说说,那具尸体呢?袁浅析,我劝你还是尽快做出交代为好,与政府为敌没有什么好处?赶紧说——山神庙下面的密道,到底通向什么地方?"
山神庙下面有密道?袁浅析糊涂了,他怎么知道山神庙下面有密道?猛然他一惊想起,这样的地方,绝对有大型古墓,不是一具普通的棺木这么简单。大概是这些人胡乱挖掘,不小心挖开了古墓的入口。
想到这里,袁浅析心中明白,只怕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红卫兵已经进入了密道,而那要是真是墓室入口,只怕所有进入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果然,眼见他不说话,为首那人又道:"怎么,你没有话好说了,让你交代,不过是政府宽大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政府已经派人进入密道查询,不怕你抵赖,哼!"
袁浅析暗叹一声,连话都懒得说,突然想起一句古话,无知者无所畏惧,还真是如此,这样的墓道,他们居然敢莽撞进入!
眼见袁浅析不说话,为首那人冷笑一声,只当他已经默认,当即就喝令几个人动手,强行就要将他们一家带走,一直持剑而立的袁老先生冷冷一笑,目光中闪现出一抹精光,长剑一抖,出手如电,奔过来的几个红卫兵只感觉手腕剧痛难当,低头一看,手腕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却是在一瞬间,袁老先生已经出剑拍在每一个人的手腕上,由于他是反着拍过去的,仅仅只是红肿,如果他有意伤人,只怕这些人早已残废。
"站住!"袁老先生手中的七星剑微微抖了抖,寒光闪过,摄人心魄,"我可不忌血腥,不怕死的,大可试试。"说着,他又冷冷地对着为首那人道,"既然你已经派人过去查探,那就等你的人回来再说。"
为首那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他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来,袁老先生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可不是好对付的,虽然自己手中有一把枪,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他也不敢贸然,无奈之下,只能同意袁老先生的要求。
可是,他派过去的人,却是一等没有来,二等还没有来,从早上等到天黑,他派过去的那些人,依然一个也没有回来,为首那人隐隐知道情况不妙。如果这么多人都从此失踪,或者是死在了密道内,那可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无论如何他可承担不起这个罪名,而目前最好的替罪羊就是这个袁老头一家子,当即他又想发难。
袁浅析眼见这么僵持着也不是法子,而自己那个刚刚出生不到一天的孩子,哇哇地哭着让人心痛,当即跨前一步,实话告诉为首那人,山神庙下面的密道,不是什么反革命分子的组织,绝对是某个朝代的古墓,如果他不相信,他可以带他过去看个究竟。
为首那人一听说是古墓,居然就动了心,没有别的原因,因为他常常听得人说,古墓中多宝贝,要是山神庙下面真的有古墓,岂不等于是一个偌大的宝藏?当即他故意装着思考了片刻,又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官腔,这才同意带他去山神庙的古墓。
袁老先生原本是不同意袁浅析去山神庙下面的古墓的,可是,不用这个法子,这些红卫兵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才好。他本人是道行很深的术士,在陈家村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山神庙有古怪?
当即他将手中的七星剑交给了袁浅析,嘱咐他一定要小心。
袁家人与红卫兵对峙了一天,已经从他们的口中套出红卫兵来他家的缘由,原来廖队长的死相与秃头二狗一模一样,都是脸皮紫涨、七窍流血、双目圆睁而死。而这群红卫兵今天早上赶到山神庙的时候,却发现昨天那具被挖掘出来的尸体已经不翼而飞,只有空棺材还放在当地。
为首的红卫兵当即就命令人将棺材挖出来烧了,可是,没有想到将棺材挖了出来,却发现下面一块石板,上面还写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为首的红卫兵当即就吩咐人将石板撬开,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下面居然是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这下这个红卫兵首领可来了精神,当即就令人下去搜寻,一打听,得知昨天最后一个离开的是袁浅析,而这个袁家人来历不明,原本属于是外地人,没有人知道这户人家原本是做什么的,所以,他借题发挥,当即就带人过来抓人。
但怎么都没有想到,袁家人果真不简单,袁老头居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人,这样的人潜伏在一个小小的陈家村,势必有什么企图。所以,为首的红卫兵立马发挥了他丰富的想象力,说什么也得将袁老头拿下。
这个为首的红卫兵要是没有一点点的贪欲,也许袁家父子还真的拿他没有法子,可是他一听到古墓,居然立马答应过去看个究竟。袁老先生嘱咐儿子袁浅析一切小心。
袁浅析谨慎地答应,为首的那个红卫兵留下几个人看着袁老头与袁浅析的女人和孩子,就跟着袁浅析去了山神庙。
当天半夜,袁老头猛然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异样的闷雷,心中一惊,知道不好,忙着闯了出去,仰首看天,只见北斗七星的七处星光连成一线,正是启动七星阵的七星连芒——只是开阳星的光芒显得弱了许多,可就是如此,一道寒光直冲山神庙奔去。
"轰隆……轰隆……"接着,原本星光灿烂的天空居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袁老先生知道不好,当即就欲赶过去助儿子一臂之力,再不济,也得将儿子救出来。
他那个可怜的儿媳妇,由于刚刚生产就遇到这样的事,这一天来连续惊吓,如今更是一口气上不来,当即就死于非命。
袁老先生既是心痛儿媳妇,又担心儿子,眼见儿媳妇已经死在炕上,顾不上那么多,抱着孙子,飞快地冲向山神庙,可是等他赶到的时候,原本显露出来的墓室通道已经彻底地坍陷下去,无处寻觅,天上大雨倾盆而下。
我听到这里,心中已经很是明白,原来我就是那个倒霉蛋——刚刚出生,父母就双双亡故,用民间迷信说法,我这样的人是不吉利的,命硬,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当然,现在人是不怎么讲究这个的。
爷爷抬头看着我,我也正好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对爷爷升起了一股从来都没有过的敬畏,就连他那张骷髅般的脸上浑浊的眼睛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看。
爷爷冷冷地开口,如同是述说着一个毫不相关的故事,浑然让人感觉不到故事内的主角就是他的儿子儿媳妇:"你的母亲就是这么死的,你的父亲……也是那个时候失踪的……"
失踪?我呆了呆,这算什么意思,难道说,父亲——也是我爷爷口中的袁浅析,当年居然没有死?
爷爷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不错,这么多年,我原本也以为你父亲已经死了,可是,七星幡却再次出现,那就只有两个可能。"
我一呆,不解地看着爷爷,总感觉眼前的这个老人有着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让人很是看不透,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感觉他的身上缠绕着一股子的鬼气,森森地透入人的骨髓。从我上初中开始,我就本能地避开他去学校住校,那时候说不出什么缘故,如今才隐隐地觉得……我真的非常非常不了解我这个爷爷。
爷爷见我不说话,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向是刻意地提醒我:"第一种可能,安徽琅琊山陈家村下面的墓室,被某个高人倒了出来,而你父亲遗留在里面的七星幡,也成了他的战利品;另一种可能是当初你父亲没有死,如今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出卖七星幡。"
"爷爷,难道七星幡只有我们袁家有吗?"我问道,这样的小小三角旗,只要我想要,随随便便就可以仿制个几百面出来,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情。潘家园里各式各样的高仿物品层出不穷,想要制造几面小旗,实在是太容易了。
袁老先生我的爷爷闻言冷哼了一声,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么,阴沉沉地说道:"假的就是假的,鱼目混珠,总是会被拆穿的,而且这事情关系到你的父亲,你还是收收心,好好地把这本书看看,去安徽跑一趟吧。"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顺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将我与一个陈旧的死人骷髅关在一起。
任何一个正常一点的人,对死人都用着一种敬畏,本能地认为这是不祥与不干净的东西,尽管将来我们自己也会有变成死尸的那么一天,但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恐惧感。除了我那个有点变态的爷爷外,只怕谁会喜欢骷髅?
我转过脸去,再次看着摆放在地上的那个白色的骷髅头,爷爷刚刚虽然对我述说了关于我的身世,可是对于他自己的事情,他却一点都没有提,比如说,这个骷髅头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在房间内的床底下"收藏"一只骷髅头?
一个活人面对着一只骷髅头,只要是正常的人,都会不舒服,所以,我尽管非常的讨厌与死人骷髅接触,但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我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心中默念着"得罪得罪",小心地再次将骷髅头捧了起来,准备放入描金红漆箱子内。
但天知道是什么缘故,骷髅头上那双黑洞洞的眼窝子,似乎正冷冷地盯着我,尤其是他的嘴巴,两排狰狞的牙齿,似乎正在冲着我笑着,我心中一惊,手一滑,一个哆嗦,骷髅头"啪"的一声,就掉在了水泥地上,已经被爷爷"收藏"了好多年的骷髅头,就这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啊……"我大惊,本能地惊呼出声。不管这个骷髅头是什么人的,打碎人家的骷髅头总是大不敬。人死升天,死者为大。我的心不争气地"怦怦"乱跳,难怪爷爷说,我的胆子不够大。
我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爷爷既然将这人的骷髅头保存了这么久,必定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也许,还有可能是我的奶奶?我该怎么办?向爷爷坦白吗?不——爷爷的脾气我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我就是在他的棍棒教育下长大的,要是让他知道我打碎了他珍藏多年的骷髅头,只怕非得将我打个半死不可。
想到这里,我急中生智,当即手忙脚乱地将所有个骷髅头碎片收集起来,放在红漆描金箱子内,然后将箱子推进床底下。只要能够瞒过爷爷这三天,等到三天过后,爷爷不是要我前往安徽吗?如今,能拖一时是一时。
说不准,等我从安徽回来,爷爷就忘了要揍我,别看我长这么大,但本质上,我还是比较敬畏那个一手将我带大的爷爷。
想到这里,我忙着回到桌子边,就坐在刚才爷爷坐的椅子上,又看了看那小小的三角旗——"开阳"七星幡,把玩片刻,实话说,我关心的绝对不是这玩意和我那从来没有见面的老子有什么联系,而是想着这玩意送拍卖会可以换多少人民币。
同时顺手操过那半卷《七星阴阳秘笈》,原本看着似乎没有异样的半卷七星阴阳秘笈,好像与所有的古书都是一样。可是,当我彻底地摸在手中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书本身也不简单,纸张质地光滑异常,我竟然无法分辨这是什么纸张,但又不是丝绸绢帛之类,真是奇怪。
而著书的搬山道人,更不知道是什么人……是何年代的。中国历史上似乎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但我心中也清楚,中国历史悠久,素来草莽之中出英雄,市井多奇人,这搬山道人名不见经传,倒也正常。
反正,这搬山道人和我非亲非故的,咱也不需要追究他的十八代祖宗和来由,这本书看样子像是有了年代了,想必放到潘家园,也值几张红皮,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开始偷笑了。
值钱的东西总得小心一点,免得碰坏了,所以,我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引言就是隐晦的繁体文字,还是竖排,看着我忍不住头昏,但终究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正如我所料,这书中所记载的,不过就是如同易经上面一样的玩意儿,什么堪舆相地、乘风点穴等等,说好听点就是风水玄术,说不好听一点,就是江湖骗子、市井神棍的专用术语。
就如同现在的一些机构糊弄人一样,非得制定一堆的隐晦术语,要不似乎就不能显示自己的博学。
想想也对,不弄一些别人听不懂的术语,江湖骗子怎么骗吃混喝?
想通了这点后,我摇头晃脑地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学着小学生开始背起书本来,一边背,一边心中还想着——艺多不压人,将来要是我的私人侦探所开不下去,还可以和陈瞎子合伙去装神棍糊弄人,不至于饿死街头。
当然,要是我爷爷知道我现在的想法,只怕当场就会给我几个老大的耳刮子。
直到半夜,我也没有能够学到一点什么东西,只是像小学生一样,能够将书里的内容背下了一点点。爷爷实在拿我没有法子,就说,算了,一时三刻要你记下这么多,也有点为难你了,我们出去走走,现场实习一翻。
我听得呆了,爷爷不会是老糊涂了?这里可是北京城,而七星阴阳秘笈上面记载的,都是风水玄术、墓葬知识,他准备带我上什么地方去实习?不会是去八宝山挖骨灰盒吧?如果真是这样,他老人家自己去玩吧,请恕我不孝顺,不奉陪了。
虽然我心中叨咕着,可是,爷爷已经闪身走了出去,我无奈,也只能将半卷七星阴阳秘笈与那面小小的七星幡贴身收好,这玩意可是古董,自然马虎不得,然后跟随在爷爷的身后出了门。
由于已经到了半夜,虽然北京是中国的首都,繁华的程度不是普通的城镇能够比拟,可是,半夜的时候还是人影稀少,适合作奸犯科或者游魂活动,所以,爷爷几乎是毫无顾忌地展开轻功身法,如同一溜烟样飞快地向前飞驰,也不怕惊世骇俗。
我不顾上想什么,慌忙展开轻功,跟了上去。出了潘家园,原本以为爷爷会带我去什么荒芜的地方,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爷爷居然带着我跑到了市中心的一家医院。我不解地看着爷爷。
爷爷明白我的意思,阴沉沉地开口道:"医院,自然是病人汇集的地方——生病,难免痛苦、伤心,由于痛苦伤心以及无奈之下,自然会生出许多幽怨之气,凝聚与上空,久久无法散去,越积越重,形成了无形的幽怨汇集之地。而人死之后,原本存储在身体内的天地之气,却并没有散去,一旦尸体中的天地阴气与幽怨之气汇集在一起,你说,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虽然不怎么懂风水玄术,当然,在我心中,那就是江湖骗子术语大集,可是,我的记忆力却惊人得很,七星阴阳秘笈上有着这么几句——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我当时不怎么明白,如今被爷爷一说,心中霍然开朗,一个人已经死了,可是,那只是他生命一部分的终止,另一部分却未必就全部死去,比如说,细菌、微生物、甚至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却因此而活了过来。
按照七星阴阳秘笈上的说法:人死,事实上是一个生命的终结,也是另一个生命的开始或者是延续,但不管怎么说,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也许就会产生很多我们现在科学还无法解释的事情,比如爷爷刚刚说的幽怨之气,凝聚不散。
若是说出去,只怕会被现代的科学家们视为无稽之谈,更会被人认为是疯子行径,但我心中却明白,这股幽怨之气,是真的存在的。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人生——不过就是一口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