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哥哥……我……”平念沉默了些许,微低下头,避着周元景的目光,不敢望向他。
早就看穿了平念对周元景的心思,姜慕微看着院中的他愣了许久,随后怔然地看向身旁的平念。她却丝毫不关心他与平念之间的纷乱之情,此刻一心想着的,唯有取回炭火。
面不改色地说着,她从回廊处走出,细雨落到了她的身上,如同她的冷意,浸到了心底:“本宫今日来昭燕宫,只为取回流玉宫应得的炭火。”
“本宫只有两个法子,”她从容地上前了一步,平静的眸光在此刻凛然了起来,“你去让你那母妃跟本宫走一趟内务府,或者,本宫亲自去,但结局会如何收场,本宫便不知晓了。”
看着昭燕宫的婢女为平念与周元景撑着伞,而她在这院落之中格格不入,雨势又大了些,雨滴打落在她的衣袂上,不久便湿了衣裳,她忽然感到了无尽的凉意。
她不得而知,这世间究竟有何真心可言,周元景明明说着心悦她,明明对她承诺了一世,可为何此刻,他尽是沉默不语。
“区区一个失宠之人,也敢如此胆大妄为!”平念听罢,怒气冲冲地冲她吼道,“看来本宫的母妃给你们的教训,还不够多!”
见平念又一次被她激怒,姜慕微决意不再与平念多言,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转身便向丽贵妃的寝殿方向而去。
“你给我站住!”平念愤然地喊道,这里是堂堂昭燕宫,怎容得长慕在她母妃的寝殿撒野,“来人!给本宫拦下她!”
姜慕微停住了脚步,望着几名昭燕宫的侍从走上前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似是有着执意,本想着硬闯而去,毕竟她是公主,也不会有侍从敢对她动手,可身后传来的一声言语,却硬生生地让她滞了住。
“慕微!”这是她来昭燕宫后,听见他说的第一句言语,“不要在此胡闹了。”
他竟是……在责怨她。
本不奢望有人能对她付以真心,本对他与平念道不明的情意不着兴趣,可她还是心颤了。
“胡闹?”听到此言,她忽而又转身望向微蹙着眉的周元景,冷言道,“你说我胡闹?”
周元景头一次见到这样与他冷眼相向的姜慕微,与他印象里温婉且不生事端的她大为不同,这样的她不禁令他感到万分生疏。
兴许是因他的语气重了些,才引得她如此不悦,周元景这般想着,连忙将语调转柔了些。
“明日我便将我那里的炭火送去流玉宫,”他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继续对她道,“贵妃娘娘正休息着,别将微不足道之事闹大了。”
哪知他顺口而出的劝解,像是彻底地让她凉透了心。
“微不足道之事……”她自嘲般冷笑了一声,若没有炭火,母妃在这个寒冬会冻坏了身子,他竟是这般轻描淡写……她似是彻底会了意,轻声地再次喃喃着,“你觉得是微不足道之事……”
“好,那我便应你的话,”清冷地抬眸,她静静地望着伫立在平念身边的男子,依旧平和地说着,“只是看在……你是我未来夫君的份上。”
随后,她毫不留恋地从昭燕宫离去,之后的目光一刻也未在他身上停留,唯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但你施舍的炭火,我不会要。”
平念看着长慕在昭燕宫这般放肆,对着她的背影愤然喊道:“你以为昭燕宫是什么地方,是你这身份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吗!”
听着周元景随即对平念轻声制止着,他们的轻声细语随着她的远去,渐渐地消散在了空气里,姜慕微独自行走在回往流玉宫的路上,行走在偌大的皇宫里。
雨势越来越大,方才还是绵绵细雨,此刻已是暴雨倾盆。看着路过的奴婢们纷纷奔跑着,跑到屋檐下避这一场大雨,她不为所动,任由着雨水打湿了衣裳,彻骨的寒意凉进了心里。
她希望自己能够再清醒一些,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人愿以真心待她,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依靠,她便是想得到一刻的安稳,似乎也难以如愿。
原以为周元景付以她的是真心,她本想着与之成婚后,在他的庇护下安然度日,过上悠闲自在的日子。可他再次无意地凉彻了她的心,令她不由地重新思虑起她的后路来。
本对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毫无兴致,她要的,一直以来都是看得见的利益。她唯利是图,利欲熏心,这些她都认,可她不能容忍周元景与平念走得那般近,似是比她还要近得多。
是嫉妒吗……她不知晓,也不敢去想。
若往深了想,或许她会将自己彻底困在牢笼里,无计可施。
可她怎么敢倒下,失去了周元景,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她只得拖着微感疲惫的身躯,在暴雨中缓步而行,再不去管已湿透的衣裳与发丝,视线也因雨水而变得模糊起来。
许是因天色已暗,加之暴风骤雨的缘故,她失落地走了好一会儿,猛然间撞上了一个人影。
她晃神了一瞬,正欲赔礼,却望见了那一双清澈冰冷的眸子。
怎会在此时遇见他……
怎会在她如此狼狈之时,遇见这般雍容雅致的他……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方才思索的赔礼也免了去,故作从容地继续向前行着,与之擦肩,就好似他们之间不曾相识。
颜谕淡然地回眸,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他在雨中轻打着伞,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大人。”身旁的护卫令羽轻唤了一声,似是觉着这长慕公主太过无理,撞了国师大人,竟连一句道歉之语都未有。
“无妨。”他回过神来,随后缓步行走而去,也不在意方才她的冲撞,弄脏了些他的衣袍。
姜慕微已不知在雨中行走了多久,待走回流玉宫之时,只觉有些昏昏沉沉。她不知该如何去和清漪交待,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今日的母妃。
语昔见她回了来,望着因淋雨湿透的公主,她心下一惊。连忙上前为公主披上外衣,语昔却惊觉公主浑身滚烫,才明了公主定是冒雨着了风寒。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公主淋了多久,她有些着急,连忙对公主道:“公主你受寒了,奴婢这就去叫大夫。”
姜慕微听罢,忙拉住了语昔,对其微微摇了摇头:“别去,我不想让他人知晓……”
若是传了出去,长慕公主在暴雨天染了风寒,平念和丽贵妃又不知会如何嘲笑她。她绝不能这般让他人看笑话,尤其是平念,还有……那个倜傥不羁的少年将军。
语昔听着公主的话语,又止住了脚步,她明白公主无时无刻都有着自己的思量,她无权去干涉公主的决意。
“可是……”若不去喊大夫,公主这风寒便要自己硬撑过去,语昔担忧地看着公主,眼里尽显焦灼。
可姜慕微依旧镇定地摆了摆手,轻声低语着:“我睡一觉便好,不必告知他人。”
“是。”语昔虽担忧不已,可公主既已如此决定,她只得听其吩咐。
遣走了语昔,姜慕微在窗台旁坐下,趴在案台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她感受着意识逐渐地模糊,头疼得厉害,便昏睡了去。
睡梦中的她顿感昏天暗地,她陷在无望的旋涡里,却未曾有人来拉她一把。
她心灰意冷,怅然若失。到头来,终是只有她在装模作样,只有她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