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重重的倒地声,装着汤药的碗猛然间摔落在地,碎成了无数片。昭芳宫内,一位婢女惊恐地看着倒地不起的芸妃,看着面前之人七窍流血,已没有了生气。
那婢女惊魂未定,跌跌撞撞地跑出昭芳宫,边跑边不住地喊着:“芸妃娘娘被毒害了!芸妃娘娘……没了……”
原本平静如常的南祈后宫,因这一声又一声的惊吓之语,陷入了纷乱中。
不多时,此事便惊动了圣上,毕竟在后宫中这般行凶,幕后之人就根本未把天子的龙威放在眼里。况且,这芸妃才刚怀上了龙嗣,竟然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皇帝龙颜大怒,令所有的妃嫔都在宫外等候发落,随后叫来了刑部尚书,让其负责审理此案。
望着众嫔妃们安静地伫立在昭芳宫前,一声大气也不敢出,在树后观望了动向好一阵子的婢女转过身,不紧不慢地往那偏僻的流玉宫行去。
这婢女太不起眼,在后宫中也鲜少有人能认出,她便是那长慕公主身边的婢女语昔。
而这位长慕公主,虽有着公主的身份,却被皇宫冷落已久。
传闻圣上在一次民间游历时,与她的母亲,倾乐坊的艺女姜音兰,有过一面之缘。随后,圣上便对这艺女产生了兴趣,在一次醉酒后留宿在了她的闺房中。
也是在十六年之后的一次机缘巧合下,皇帝才得知,当年那倾乐坊的姜音兰,竟为他生了一女。
于是,皇帝派人将母女二人接进宫中,册封姜音兰为嫔,并赐封其女为长慕公主。
“公主,”语昔沉稳地走进流玉宫内,望见窗台边那明丽动人的身影,恭敬地行着礼,“芸妃果真……毒发身亡了。”
面前的女子随意地摆弄着窗台边的春兰,轻描淡写地开口道:“谁让她前些日子欺辱母妃,这是她应得的。”
语昔淡笑着,她虽为公主身边最亲近的婢女,却依旧不敢对其招惹半分。长慕公主名为姜慕微,随母亲姓,外表看着十分温婉,可她深知,公主行事从不手软。
当年,圣上让其改姓,这位公主硬是不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抗旨不遵,令圣上威严尽失。那一日,圣上勃然大怒,将这对母女安排在了这偏僻的流玉宫,从此无人问津。
“如今后宫大乱,传言是芸妃喝下了陛下送的汤药,才有的这般下场,”语昔似是早已习惯了公主的作风,与她继续说着,“既是陛下赐的,也没人敢再议此事。”
“汤药是陛下送的,送药的宫女是皇后给的,就连芸妃身边的婢女都验过毒,”扬了扬嘴角,姜慕微转身,这才将目光落在了语昔身上,“芸妃到死,都不会知晓原由。”
语昔听罢,掩唇笑了笑,见公主今日心情尚佳,便脱口问道:“奴婢也好奇,公主是如何做到这般神出鬼没的?”
姜慕微向她走近了些,语气却极为轻柔:“语昔,你若是知晓了,此刻就不会活着站在这里。”
惊觉自己越了矩,却又看不透公主的思绪,语昔慌忙低下头,颤巍巍地回道:“奴婢过问了,请公主责罚。”
本以为公主会毫不留情地责罚她,她微闭着眼,却听到漫不经心的话语落在她的耳畔:“好好招待周小将军,他马上便要到了。”
姜慕微淡淡地笑着,眸光中浮动着意味深长的思绪,随后又看向了那窗外的晴空:“此次他凯旋,我定让他在陛下面前赏一道赐婚。”
“是。”语昔应着,行了礼后缓缓退了下去。
今日天朗气清,有微风阵阵拂过,姜慕微理了理着于身上的衣裳,神色逐渐冷了下来。
终于……快要到来了。
谁人不知,如今周小将军周元景战功赫赫,深受当今圣上宠爱,以一支三万人的风刃军名扬天下,虽年纪轻轻,却受人敬仰。
可这样一个受人追捧的少年将军,却总是围着她转。从她进宫以来,便是如此,他一直对她百般照顾,将她护得紧。
若是能得到陛下的赐婚,她的地位会随之与周元景并肩,这便是她一直想要得到的,权势与荣华。
不为别的,只为她的母妃能在这深宫中站住脚,只为……再无人敢对她冷眼相看。
“慕微!”一声爽朗的呼唤声传来,随之闯入的,是意气奋发的少年,“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玩的来了!”
姜慕微看着周元景快步跑来,他已换下了戎装,身着常服的他满是少年气。只见他手中提着一个小笼子,笼子里竟关着一只兔子。
她半蹲下身,伸手逗了逗笼中的野兔,绽放出笑颜。她随意地抬眸,看了看正欲俯身想与她一起逗兔子的周元景,轻笑道:“这是从哪得来的,这般惹人喜爱。”
周元景望着她的一颦一笑愣了神,见她在等待着他的回话,他又晃过神来,洋洋得意地说起:“归来的途中,经过一片山林,这小家伙正巧从我面前跑过,我就一把抓住了它!”
“要是早知慕微这么喜欢,”似是十分懊悔,他顿了顿,又朝她温和地笑了笑,“我就在那片山林多待一阵子,抓它个十只二十只,全都送来给你。”
“我要那么多兔子有何用,”似是被他逗笑了去,这位少年将军在外人看来年少有为、威风凛凛,可在她的面前,却永远像个孩子一般,她接过笼子,轻盈地将其放在了殿内的一角,“我只要一只就够了。”
又快步跑到她的面前,冲她眨了眨眼,虽是嬉笑着,他又有些正经地说道:“你还想要什么小动物?我通通给你抓来!”
她低头忍俊不禁,时不时地将目光扫过他:“明明是个将军,却到处在抓野兔,也不怕被人笑话。”
“只要能让慕微高兴,”他听罢,连忙拍了拍胸脯,满眼皆是笑意,“我周元景做什么都愿意!”
忽而微微蹙着眉,他仔细地绕着她转了一圈,认真地打量着她:“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有没有欺负你?若是有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好好教训他!”
姜慕微扬了扬嘴角,张开双手,在他眼前缓缓地转了转:“有你这般袒护着,谁还敢欺负我。”
好似又思索了一番,周元景摇了摇头,目光忽而严肃起来:“那可不一定,我听说这深宫里也如同朝廷那般明争暗斗,每个人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慕微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眸,打趣地问着:“那周将军打的是什么算盘?”
“自然是想娶……”他险些脱口而出,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话语,轻声咳了咳,他略显别扭地问道,“我上战场的这些天,慕微有想起过我吗?”
听罢,姜慕微轻声回答着:“这些日子,整个南祈国都在关注着周将军的北疆战况,我若说未曾想起,那定是骗人的。”
“对了,如今你已及笄,我临行前你答应过的,”他似是小心翼翼地说着,不住地偷偷看她,却忽然没了底气,“若我凯旋,你就答应嫁给我,这……这还作数吗?”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提及此事,又或者说,她便是在等待着这番话语,她勾了勾嘴角,眼底里溢满了喜悦:“当然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