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国大军已经拔营了，正午就会抵达霸州城，到时候就是咱们的死期，我想活着，我不想死啊。”
“为什么守城这种事，要落在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身上？朝廷是干什么吃的？军队是干什么吃的？”
“该死！快把城门大开，趁现在还来得及，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绝望恐惧的百姓，在街头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男人们红着眼睛，攥着拳头，更有甚者直接手持棍棒农具，摆出一副要临阵倒戈，推翻林语堂的架势。
而女人们则带着娃，坐在自家门口或是院子里，偷偷的抹眼泪。
虽说战争之下，男女都一样，谁也免不了遭到凌虐。
可是，等待男人的结果，无外乎是两个，要么被当场斩杀，要么就是被抓走当努力，苦活累活干到死。
相比之下，女人的痛苦则更加令人绝望，年老色衰的被杀掉，稍微年轻一点的，都会被当成战利品，甚至不会被当成人对待，成为士兵发泄兽欲的对象。
城北一家民户里的女子，因为年轻，再加上家中无男人，胆子小，竟然惊吓之余上吊自杀了。
等邻居推开院门，看着女子挂在房梁上，先是直接吓瘫，紧接着嚎啕大哭。
战争还未开始，城内就已经是末日景象了。
府衙门外已经挤满了人，愤怒的百姓不断冲着里面怒吼。
“林语堂，你给我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把城门打开，放我们离开霸州城，要守城你们自己守，为何拉着我们一起送死？”
“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向蛮人求和，兴许萧衡进城后，会放我们一条生路。”
就在愤怒的百姓与衙差已经开始互相推搡，内乱一触即发之际。
紧闭的府衙大门终于被推开了。
在大批愤怒百姓的注视下，林语堂迈步走了出来，本就已经快要到暮年的林语堂，因殚精竭虑，整个人苍老了十几岁，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颓废苍白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知道，林语堂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又付出了多大的心血。
他们理解林语堂的无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强烈的求生欲望。
林语堂不敢下令镇压，因为城里只有六千守军，而百姓却足足有四万！
如果开战之前，先进行一场血性的屠城，那么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只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为蛮人做了嫁衣罢了。
因此哪怕现场局势快要失控，林语堂也只能默默承受压力，不敢有半点轻举妄动。
面对无数双愤怒的目光，林语堂站在台阶上，压了压手，示意现场安静下来。
可惜，根本就没有人听从林语堂的指令，现场仍旧聒噪嘈杂，怒吼咒骂声震耳欲聋。
直到人群中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开始施展出“宗族力量”，不断安抚人群，现场的局势才稍稍缓和。
“大家都静一静，先听听林语堂有什么话说。”
“这么闹也不是办法！”
“都闭嘴！”
随着现场勉强平静下来，林语堂这才缓缓开口，声音虽然有气无力，却又透着毫不妥协的坚定。
“本官祖上五代，都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可谓是世受国恩。”
“我身为霸州知府，肩负着守卫大炎边境的职责重任，即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向蛮人投降，因此……诸位还是别浪费力气了，但凡本官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打开城门。”
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本就处在暴乱边缘的百姓，彻底疯狂了，站在最前面的百姓直接与衙差打作一团，后面的人群也开始往前涌。
哪怕林语堂不是他们的敌人，此时此刻，他们也恨不得将林语堂碎尸万段。
相比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人群里的老族长们明显冷静和睿智，他们知道，在城里掀起内乱乃是最坏的结果，只怕是还没面对蛮人，就要先承受炎人自己军队的屠刀。
众族长拧成一股绳，共同展现出威望，派出身边的族人们，强行将愤怒的百姓压了回去。
现场威望最高的族长，乃是已经八十岁的周叔贺。
周老爷子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经考中举人，再加上周家乃是霸州城内的第一大家族，各种族人加在一起，数量超过五百人，因此周老爷子的面子，没人敢不给。
毕竟这种时候，衙差还会克制，相比之下没有那么危险。
倘若百姓敢对周老爷子不敬，那些周家族人可是会将他们生吞活剥的。
作为百姓的代表，周叔贺在年轻族人的搀扶下，拄着拐棍，来到林语堂面前。
尽管因年迈，嗓音不受控制的颤抖，但周家老族长的威严却毋庸置疑。
“林大人，蛮人的六万大军中午就会抵达霸州城，而统领之人乃是蛮国最残暴的皇子萧衡，你可知负隅顽抗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面对周叔贺的质问，林语堂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挫骨扬灰罢了！”
林语堂岂会怕死？否则他早就向萧衡低头了。
对于林语堂宁死不屈的回应，周叔贺没有任何意外，他语重心长道：“林大人的血性令老朽佩服，可林大人太高估劳苦百姓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没有您这样的觉悟和勇气。”
“今天早晨，城北便有三个女子，因绝望而上吊自尽。”
“城南的张家，一家五口人，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想要离开城池，外出避难，被士兵驱赶时，张老翁失足从城墙衰落，当场摔死，张家人绝望之余，直接全家一起陪着张老翁去了。”
“这些惨绝人寰的事，难道就不能让林大人产生一丝一毫的怜悯？”
林语堂岂会不知城中发生的事情？但身在其位，就必须谋其政，哪怕他再同情和懊恼，也必须坚守岗位，如果连他这个知府都乱了套，对于整个霸州，整个大炎而言，都是灾难。
“老族长，你就不必浪费口舌了，我是绝不会开城门的！”
人群又是一阵躁动，周叔贺连忙压下舆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