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在位期间,共计向江南拨款三十七万两白银,以修缮水利,可仍旧年年水患,年年民不聊生,这些钱到底都花到哪去了?”
“唯独今年没有拨款,江南便舆情沸腾,叛乱者众,难道天下百姓就一点都无法理解朕的用心良苦?”
李璋翻看着眼前的糊涂账,眉头紧锁,心里除了愤怒便是无奈。
“举办寻龙大会,不仅是为了朕自己,更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朕乃是向天为民祈福,天下人却对朕误会极深,朝廷里反对的声音就够大了,地方官府的声音更大,难道他们非要逼着朕取消寻龙大会,令之前投入的真金白银全都打水漂不成?”
李璋随手把账目扔到一旁,看着站在龙案下,一言不发的赵还真。
现如今,满朝文武,也就只有赵还真称得上李璋最值得信赖的心腹大臣。
“赵爱卿,你今夜的话太少了!”
赵还真本来就寡言,面对李璋的质问,他低着头,沉声道:“兴修水利,镇压叛党,治国理政,都不在臣的职责范围之内。”
“因此,臣不敢忘言。”
赵还真比任何人都聪明,他哪里是不敢忘言?分明是无话可说。
李璋也明白,现如今国内一地鸡毛,谁也帮不了他,他也不为难赵还真,话锋一转:“听说秦枫死了?”
赵还真强忍悲痛,故作平静道:“城里盛传此事,臣……不知道。”
李璋突然长叹了口气。
秦枫此生唯一犯的错,就是身为秦瀚之的儿子。
如今秦枫死在城外,无论他背负着怎样的罪业,都已经一笔勾销了。
“赵爱卿,明日你替朕去卫王府吊唁,待卫王府丧期过后,削秦瀚之王爵,连降三级贬为伯爵,逐出京都。”
“秦家血脉已经断了,朕也就没必要再把秦瀚之拴在身边,就当是念在当年潜邸旧情,放他去吧。”
削王爵,连降三级,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严惩了,但放在秦瀚之身上,却反倒是天大的好事。
秦家父子,无论死哪一个,剩下的那个都不会再对李璋产生任何威胁。
因此父子二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死以保一的局面。
赵还真拱手行礼,替秦瀚之感激李璋之圣恩。
随着赵还真离去,御书房只剩下李璋和王多福主仆二人,李璋这才有气无力的趴在龙案上,疲惫万分的询问:“乱象频出,皆是国之将亡的征兆,朕一生勤政爱民,为何会落得这番下场?”
王多福连忙出言安抚:“陛下保重龙体!大炎气运昌盛,再延续千年又有何妨?”
“待到寻龙大会结束,陛下就可以安心治国理政了,以陛下的宏图大略,必能再造盛世辉煌。”
王多福知道哪怕阻力再多,也无法影响寻龙大会的召开。
既然如此,还不如多说些宽心的话。
伴随着阵阵鸡鸣在京都回荡开来,金灿灿的晨曦逐渐撒遍京都,城中百姓推门而出,正准备迎接崭新一天的到来,却惊讶的发现,城门位置聚集着大量人员。
既有禁军,也有巡城司的卫士,甚至连功勋子弟都在场。
他们表情严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开城门!”
随着守城士兵的高亢喊声,城门缓缓开启,城外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商贩和脚夫,率先涌了进来。
紧接着是赴京的商人,探亲的百姓,唯独不见运送尸体的车队。
说什么也要来“接灵”的王庆科,看着空荡荡的城门,不由眉头紧锁,心烦意乱的嘟囔:“人呢?怎么还没回来!”
“储统领,你的消息当真准确?蛮人真的会把枫哥的尸体带回来?”
前来迎接故人的储威,神情同样失落。
他虽然向来“守规矩”,但是与秦枫长期相处下来,早就培养出了私人感情,昨夜突闻噩耗,储威足足愣了半个时辰。
面对王庆科的询问,储威叹息道:“我也是从国师党的人口中得知,萧赤和萧艾玛也在城外,与秦枫同行。”
“再怎么说,秦枫也是蛮国驸马,哪怕是看在这份关系上,他们也不会让秦枫曝尸荒野。”
一听这话,王庆科顿时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这群该死的蛮人,竟然眼睁睁看着秦枫遇难,见死不救!”
“谁若是与蛮人联姻,简直就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储威无奈道:“如果秦枫单枪匹马,蛮人自然会出手相救,要怪就怪他与功勋同行,蛮人岂会救他们的潜在敌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等着吧。”
聚集在周围的百姓,这才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一连串大事件。
“兵部重甲遭窃,辅运镇铁牛帮被灭,刘家五少爷入狱,秦枫和八功勋遭到逐月义从暗算?天哪……我睡的也太死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住在城门附近的胡老二,震惊不已,他看着聚集过来的街坊,惊愕道:“卫王府的秦疯子,死了!”
现场的百姓,无不闻之惊异。
一时间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秦疯子虽然时常犯病,干出一些滑稽不堪的事情,但细想下来,也勉强算个好人。”
“是啊,至少秦枫得势以来,从未欺负过平民百姓。”
“他此番去辅运镇剿匪,听说也是为了帮那些遭劫的商人夺回货物,乃是为民请命……”
“哎!要怪就怪他自己树敌太多,兵部也好,浑天派也罢,哪个不是跺一跺脚,整个京畿都颤三颤的顶级权贵?”
“这个疯子的好运气,终于用完了。”
就在这时,巡城司的冯越,带着几个护卫,假惺惺的来到城门。
“想不到连储大统领都来了,看来京中盛传,大统领与秦枫之间的私交,并非空穴来风啊。”
面对冯越的挖苦,储威不以为然道:“如今秦枫已死,有没有私交还重要吗?”
“反倒是冯大人,嘴上说着对党争毫无兴趣,但昨晚帮兵部关城门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含糊,看来冯大人也并非什么善男信女。”
冯越耸了耸肩:“本官只不过是秉公办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