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时月就知道,李明峰那帮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虽然她跟他们不同组,但大家毕竟在同一个单位做事,时月对他们的行事风格,还是有所耳闻的。
这帮人底线太低,为达目的,从来都不择手段。
不然,迟晏冬也不会找她来帮忙。
看看他们都把人家都逼成什么样了。
时月抬头,目光定格在迟晏冬因为喝了酒,而泛着几分不正常红晕的脸上,他眼眸漆黑,发质偏软,此时十分乖顺地垂在额前。
睫毛也乖顺地下垂着,鸦翅一般扫下来,在眼下投射出一片扇形阴影。
自从认识以来,时月每一次见迟晏冬,对方都是得体而自若的,她第一次见他这样示弱的模样。
时月这才想起,虽然迟晏冬念大学的时候,跟她同届,但由于他中间跳过两次级,所以,他其实比她小两岁。
也就是说,他今年才二十三岁。
时月想起二十三岁的自己,才刚入职场没多久,还是一个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打杂的职场小白。
但迟晏冬却已经自己创立了一个公司,并且还创立得如此成功。
不知道这个过程里,他遭受过多少次这样的逼迫和压制。
时月鼓了鼓腮帮子,心里的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她低头,反手握住迟晏冬的手,想了想,又很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嗓音温软带着几分安抚的力量:“你别怕,姐姐这就去帮你讨回公道!”
“……”
时月说完,就拉着迟晏冬往包厢的方向走。
走一半,突然又停住。
时月:“……怎么走?”
迟晏冬低下眼,目光落在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在短暂的僵硬之后,唇角慢慢往上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握住她手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哑声:
“你跟我来。”
时月和迟晏冬进门时,整个包厢里的人都懵掉了。
许爱和圆圆像遭了雷劈似地互视一眼,脸上皆露出了“我不是在做梦吧”的表情。
还是李明峰比较老油条,很快就反应过来,试探发问:“这是——”
没等迟晏冬说话,时月直接弯眼一笑:“好久不见,真巧哈。”
她之前不想见他们,是觉得懒得和他们掰扯,孰是孰非,每个人立场不同,说太多遍也不可能说服对方。
她不想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多费口舌。
反正她已经决定离职了。
但现在,她进来,重点不是为了她自己的事,而是为了迟晏冬的事,她整个人便感觉自在了很多。
一进门,时月便拉着迟晏冬坐到了他先前的位置上。
原本迟晏冬的座位紧挨着李明峰的,时月眼一闪,直接拖了个椅子隔在了他们中间。
她来捣乱的意思太明显,李明峰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面笑心不笑地说:“也不算久。”
他转头,若有所指道:“半个多月?我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男朋友还是别人呢。”
他说话的语气温和而纯厚,听起来就像普通长辈的调侃。
时月点了点头,脸上毫无心虚之意:“是呢。”
沈浩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下巴都快要惊掉。
他隔着宽宽桌面,已经朝迟晏冬递了好几个眼神,奈何这人在专心致志装醉,衬衫领口不知何时扣了上去,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模样乖得让人——
想骂脏话。
沈浩手指点在桌面上,观察了一会儿,不由得咂了下嘴,低头给迟晏冬发微信。
千万少女的梦:【?】
千万少女的梦:【什么情况,时月怎么会在这里?】
沈浩发完,转念又想到之前迟晏冬说的租了个女朋友的事情。
千万少女的梦:【别跟我说时月就是你,租的,女朋友?】
这事儿实在太过惊悚,沈浩决定用文字来表达迟晏冬的荒唐。
结果,对面的人显然并没觉得自己荒唐。
两分钟后。
cyd:【怎么。】
这淡淡的两个字。
凭沈浩对他的了解,下一句肯定就是——
果然。
cyd:【你有意见?】
千万少女的梦:【呵。】
他哪敢。
千万少女的梦:【她不是跟陈叙谈着呢吗,分手了?】
这次迟晏冬回复的慢了点。
cyd:【嗯。】
千万少女的梦:【哇哦。】
千万少女的梦:【那你现在什么意思,备胎啊?】
他们平时在一起开玩笑开惯了,沈浩讲话也没个把门的。
消息发过去后,就等着迟晏冬回怼了。
他摁灭手机,隔着桌面看向对面的迟晏冬。
那边时月正和李明峰虚与委蛇。
她对李明峰实在太了解了,每一句话都能正好戳到他的怒点上,却又让他完全没法发作。
他们这档栏目,李明峰虽然是组长,但真正拍板的却另有其人,邀请迟晏冬来做嘉宾,也是那个人的主意。
并且,对方已经说过了,无论如何,都希望能让迟晏冬来打头阵。
如果不能请到迟晏冬,那么他们那档栏目的开局效果将大打折扣。
这也是李明峰脾气这么好地,“低下身段”来听时月说这么多的理由。
——在进来之前,她都找人打听清楚了。
也因此,她才这么大胆地去折腾李明峰。
这几次迟晏冬和时月见面,大概因她刚辞掉工作,加上也是刚分手,因此,不管做什么事,总显得兴致缺缺。
直到今天晚上,迟晏冬才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他所熟悉的,那种绵里藏针的狡黠与锋利。
女孩头发干练地用一支鲨鱼夹夹在脑后,垂下来的两绺长发柔顺地贴着她的面颊蜿蜒而下。
虽然第一眼看过去不算很惊艳,但她气质淡然温静,属于越看越好看的那种类型。
她讲话时,两只眼睛自然地弯起。
大概因为在外面待了一整天,话说得多,声音有轻微的哑。
在她对面的李明峰,在她的攻势之下,脸已经黑成炭。
迟晏冬双腿微敞着坐在椅子上,侧着头,换了个姿势而坐。
听到某处时,他眼睛淡瞥了下桌面的方向,在时月即将将一杯酒送进嘴里时,他忽地躬身,抬腕,从底下将她的酒杯抽走。
时月刚刚已经将李明峰他们那边的合同细节全都浏览了一遍,将不利于迟晏冬的条款全都勾掉了,紧接着她又添加了一些诸如“不准恶意剪辑”、“剪辑好的成片要先给乙方过目,乙方同意了才可以发出”之类的条件之后,神经才放松下来。
放松下来后,为了表示她的诚意,那势必要喝两口酒。
然后她的酒杯就被迟晏冬抽走了。
桌上其他人显然也没预料到这样的走向,皆神色怔然地看着他们。
迟晏冬手指捏着杯沿,人松散地靠在椅子上,目光从时月身上慢慢挪开,停了两秒又瞥回来。
声音里压着明显的宠溺。
“她晚上还要开车,不能喝酒。”
这话落音,空气似有片瞬的寂静。
虽然已经给自己做了快一个小时的心理建设,但众人显然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迟晏冬喝时月正在谈恋爱”这件事。
唯有迟晏冬自己接受良好,说完,就头一仰,直接将那杯酒灌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时月看了一眼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又瞧了眼他愈发红润的耳朵尖,不由得凑近他问:“你还行吗?”
这话问得有歧义。
迟晏冬垂眼,侧睨着她,低低笑了声,嗓音清润:“姐姐是指哪方面?”
!!!
救命。
姐姐。
是什么,犯规的,称呼啊!
时月愣了愣。
陡然想起。
这个称呼,好像是她之前,口无遮拦,先嘴瓢讲出来的。
“……”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脸颊莫名泛起一阵热意。
饭局结束在晚上九点半。
在离开之前,时月先去了趟卫生间。
李明峰等人也没有立马离开,见时月走了,他才有些烦躁地点了根烟。
刚才,时月提条件的时候,李明峰不止一次地朝迟晏冬使眼色,想让他管管时月。
在他看来,时月刚跟前男友分手,就算和迟晏冬在一起,肯定感情也还不深。
他不信这么重要的事,迟晏冬就真的完全听她的。
这会儿时月不在,他终于找到机会,嘴里叼着烟,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看着迟晏冬:“之前你说你妻管严,我还以为你是在找借口,迟总年纪这么轻,又这么有作为,这么听女朋友的话,未必是好事啊。”
他拿不准迟晏冬的态度,因此也没敢把话讲得太难听。
迟晏冬闻言,眼皮浅浅撩起,弯腰,长臂一伸捞过桌上的纸巾盒,抽出来一张,心不在焉在手里把玩着。
“您也知道。”他漫不经心折着手里的卫生纸,因为喝了酒,眉目间添着淡淡的凛冽之意。
说话的嗓音也十分的清冽冷淡。
他说:“我身体不太好,最近公司又很忙,原本我确实是不想参加节目的,也怕表现得不好给你们添麻烦。”
“但是,时月她念旧情,说这是她老东家的节目,她又很尊敬您,所以就让我来帮帮忙。”
他低着头。
手里那张卫生纸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折成了一朵玫瑰花。
“小姑娘太善良了。”他将纸玫瑰拿到灯下瞧了眼,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样子,“我不忍心让她失望,只好来这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小迟,还有两副面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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