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花事几回记前约

白渊如蒙大赦,就可怜巴巴捧着两只爪子蹭过来:“好好,我不说了,以后我就守着你,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别生气了嘛——”

我瞧着他一副就差摇尾巴的怂样儿,只好顺坡下给他点头。

白渊拉住我的手,很认真地说:“莫离,我想好了,以后我就只跟你一个人在一起,每时每刻都陪着你,不要别人。”

我心里沉下一点,但仍是鼓着腮帮子瞅他。

“其实,我喜欢漂亮的女人,她们都是我看上了才带到云华山来的。让她们回到自己家里去,我也有点舍不得,但是,只要有你在,就够了,别人也用不着。”他握紧我的手,“莫离,以后,我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好不好?”

我叹口气:“好啊。”

白渊一下子就很高兴:“那这样,”他一伸手白光一闪,凭空变出个盒子来,盒子打开,里面一道耀眼的光华闪了一闪,之后才看清,是个玉铃铛。

我有些惊讶:“这个铃铛不是已经碎了么,怎么,你又把它拼好了?”

白渊伸手把它拿出来,托在手里给我看:“不是我把它拼好的,是它自己恢复了,你瞧,什么裂痕可都看不出来呢。”

“哦。”

“那这个,你就先收着,权当我们婚事的定礼。好么?”

我挑眉看他:“好啊,收着就收着。”

白渊咧开嘴,两排大牙白白地笑起来,越笑越开心,最后干脆把我一下子抱起来,忽悠忽悠地绕圈打转儿。

他的寝殿里是不燃火烛的,照明用的都是夜明珠。我被他抱着双脚离地转圈儿,看见他的面容就在夜明珠的光耀下一闪一闪,但是眼睛一直很亮。

我渐渐被转得有点头晕,连忙拍拍他的脸:“别转了别转了,晕晕……”

白渊这才松了手把我放下来,胸膛有点微微地起伏,还是合不拢嘴。我瞧了瞧他这副兴奋样儿,也忍不住笑起来:“你可别高兴太早,好歹还有三年,你若是在这三年里有什么幺蛾子给我闹出来,我一样也是要把这铃铛还给你的。”

白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哪里会有什么事情,以后我就一心一意等着你。”

我被他这句话几乎酸倒一排后槽牙,又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拿起铃铛揣在怀里,忽然想起来那个常常跟铃铛放在一处的玉笛,就问他:“你的玉笛子呢?我可一直没见它了。”

“哦那个呀,在我这呢,一直收着,喏。”白渊从袖子里一掏,那支光圆玉润的笛子赫然在目,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白光流转。

自从当初白渊到我家第一晚见了这笛子之后,我就一直记着它。之后虽然也见了几回,还拿它打过那只倒霉的红狐狸,但是一直都没有仔细看过。心知它不是寻常之物,但仍是伸手拿过来细细看。

这笛子看上去是上好的白玉做成的,而且没有什么接缝之类,定然是用一整块玉挖雕出来的。按理这笛子应该是做得精美华贵才配得上这玉料,但是除了笛尾处刻了几个我看不懂的图样之外,浑身竟再也找不出一丝花纹雕琢,仍是干净平滑的白玉而已。整根玉笛看下来,似乎就是光光的一根打了孔的白玉,但是丝毫不显粗劣或漫不经心,反而透出返璞归真的大气自然,一如天地初开之时纷纷扬扬覆盖了天地六合的悠然大雪。

“喜欢吗?”白渊笑着问我。

我点点头:“很漂亮,喜欢。”

“喜欢就好,”白渊说:“它叫回雪笛,可是咱们家的传家宝,等你跟我成了婚,你就是它的女主人。”

我挑眉:“传了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二十四年的宝贝,也舍得给我?”

“舍得啊。”

“就算你舍得给,我也不敢要的。这样的宝贝,万一我哪天一个错手给摔了,岂不是天大的祸事,到时候只怕我在地狱的油锅里煮上多少遍都不够赔的。”

“不会啦,它摔不坏的。说句实话,要想把它给摔个口子,那没有个上神真皇的道行只怕还真不行。”白渊很有些得意于自家的宝贝。

“哦——”我笑笑看他:“那,以后你什么时候惹恼了我,我要砸东西的时候,正好第一件就拿它出气,顺便再在你身上戳一戳,看能不能戳出几个洞来。”

白渊更得意了:“虽然以后你是它的女主人,但是真正的主人还是我嘛,这笛子有灵性,不会攻击我们白家的子孙。”

我有些郁闷,把这笛子转了个圈,又问:“这些刻在笛尾上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图腾。”白渊指着它给我看:“这个最大的是我们白家的图腾,是最尊贵的。然后这些小一点的是历代先祖留下的灵符,能保佑后代子孙并给这笛子增加法力。”

我细细看这些符号,忍不住问:“你家有多少代先祖啊,怎么就只有这么几个灵符?”

“这个嘛……”白渊摸摸鼻子:“先祖是有很多代了啊,但是只有修行有成的才能在这上面留下灵符,不然,法力不够的只怕在这笛子上连个印子都划不上去,哪里还能刻灵符?又因为我们家历代都不大喜欢在修行上用功,所以就少了点儿,嘿嘿……”

我有点不解:“做神仙的,不大喜欢在修行上用功,还能在哪里用功?”

白渊挑挑眉眨眨眼:“白家历代都是男子,自然是要在风流好色上用功了嘛。我们每一代神君一出生就立下的志向,就是要比上一代更风流更出名更好色,更招女仙女妖女鬼女人的倾慕喜欢,才不枉生为白家子孙,才算光耀门楣。”末了,又十分严肃地补上一句:“这是白家的光辉祖训,代代相传从未断裂,作为后代是要认真谨守的。”

我抽了抽嘴角,终于知道白渊为什么这样妖孽了。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二十四年的优良传统累积下来,想不造出个九重天上第一风流神君都难。

原来我的未来夫家竟然是这么个风流世家,我是走了大运还是倒了大霉?话说,这样的一个家族,不论在人数还是相貌还是气势还是各个方面,都应该会很壮观吧……

我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又问一句:“那,你的家人都在哪呢?你跟我定亲,肯定是要知会他们一声的吧?然后我肯定还要去拜拜公婆妯娌,也不晓得他们会不会介意我是个凡人……”

白渊方才还眉飞色舞的面容忽然僵了一僵,眼睛里忽闪忽灭了一阵,嗫嚅着开口:“不用的,我父母已经死了很久了。”

我呆住了。

“然后……我也没有其他什么值得来往的亲族,所以……”白渊停顿一会儿,又说:“不过,以后我会带你去我们家族的祖墓,我父母葬在那里,还有我们所有能葬入墓地的先祖。”

我戳到了他不开心的事情,不由得垂下眼睛:“哦。”刚想问一问他那句“能葬入墓地的先祖”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又一想,白渊只怕不太想说这个,还是先算了。

我突然觉得不对劲,记起阿绒跟我说过,他之前是有个妹妹的,可是为什么刚才白渊说他们家每一代都是男子?

我的疑心和好奇心一下子都被激了起来,很想问问白渊,但是阿绒的话又让我生生打住了。想来,白渊的那个从小养大的妹妹不幸死掉,他心里肯定是很伤心的吧,所以别尘仙官才会再三嘱咐小仙童们不要提起,我又何必再去提醒他让他不开心。

白渊握住我的手:“莫离,我从生下来就没有了父母,跟我来往的都是我一个一个认识的朋友,他们对我很好,但是都不是家人。以后你做了我的妻子,我就有一个家了,我很高兴。”

他的话明明是高兴的话,但是在我听来,却透着一股埋藏得很深的悲凉,让人心里又酸又空。而且,他说他没有家人,一定是不想去触碰关于那个死去的妹妹的记忆,就像是心里明明长着一根蒺藜刺,他还要努力把它用血肉包裹起来,好让自己不那么疼。

我望着他的手,忽然觉得很心疼这个平日里看起来阳光灿烂没心没肺的家伙。

我勉强打着笑脸对他说:“哪里啊,你除了朋友,不是还有遍布天上地下数不清的相好么?”

白渊的脸竟然红了一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想着要让他更高兴一些,就接着说:“而且啊,一个家里只有夫妻两个怎么够?等成了亲,我给你生很多孩子,男孩女孩满地跑……哦,你家历代都是男孩儿对吧,那就生一堆儿子,白白胖胖,大眼睛乌溜溜的跟阿绒阿圆他们一样,天天跟你滚在一块玩泥巴玩石子儿……你那么喜欢小孩子——”

还没等我说完,白渊一下子抱住我,双臂勒得紧紧的。

我被莫名其妙地打断,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我被白渊抱在怀里,头搁在他的前胸,脑袋侧一侧就能听见他扑扑通通很紊乱的心跳,他的身体也在微微抖着,一句话也不说,仿佛在想着什么让他很害怕很担心的事情。

我不由得有些不安,轻轻扭了扭:“白渊,你怎么了?”

箍着我的手臂渐渐松开,我终于能抬头看他,但是白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可不是我预期的效果。喉咙里有点发紧,我很小心地问他:“我刚才,哪里说错了?”

白渊垂眼看我,轻轻摇头:“没有,你没有说错什么,是我——”他的嘴角僵硬一下,又终于弯起来:“我听见你说我们的儿子,我太高兴了。”

“哦。”我暗暗舒了一口气,我就说嘛,白渊喜欢小孩子喜欢得跟什么似的,要是有自己的儿子了,还不知道会不会高兴得疯掉呢。不过,白渊已经是个大小孩了,要是再加一个甚至很多个小小孩,一大堆娃娃挤在一块滚泥巴扔石子掏鸟蛋……

我打了个哆嗦,顿时觉得前途一阵黑暗。

哆嗦完了之后,我忽然转念一想,脸立即拉下来:“白渊,你还要好好跟我说,你跟那么多女仙女妖女鬼女人什么的,那个,啊哼,相好过,她们给你生了多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