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太可怕了,列锦小朋友。”
好半天?，沈家铭缓缓总结出?这么一句。
——喝醉之后?的你，实在太可怕了。
不过,沈家铭觉得,这件事也要怪自己，怪自己没把列锦这位小朋友给照看好。
另外，沈家铭觉得，待列锦清醒之后?,自己有必要和她就喝酒这事严肃地谈论一下。
看列锦这样子,就知道她以前没喝过酒。要不然,知道自己喝醉后?会变成这副模样,她肯定是滴酒不沾的。
幸亏,今天?列锦喝醉后?是和自己在一起?的。
这么想着，沈家铭暗自舒一口气?，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带列锦回家。
虽然列锦看起?来不怎么清醒,在沙发上?黏黏糊糊了一阵，不愿起?来,但?是沈家铭好声好气?地哄了一通之后?,她不仅主动把小手?递给沈家铭，站起?来后?，甚至可以自己走路。
于是，沈家铭拉着列锦,慢慢地走出?了KTV，叫了辆车，和她一起?在路边等。
列锦整个人软绵绵歪靠在沈家铭身上?，半阖着眼,也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困的。
晚风吹拂，沈家铭插着兜，看着城市夜景，倒也不觉得很无聊。
没多久，车停在面前，两人上?了车。
开了好长一段，才到达目的地。
从车上?下来，沈家铭没再拉着列锦走，而是干脆背起?她，往家的方向。
沈家铭家也时常没人。好像，从他在职高上?学起?，他自己也不经常在这里住了。
只?是，即使在以前，住在基本没人的家里，沈家铭也不会像列锦一样敏感，会想那么多，觉得害怕。至多，只?是觉得很冷清，也时常会感到有些孤独而已。
没人说话，没人陪伴。
因?此，相较家里，沈家铭更喜欢住在更有烟火气?的Pluto里，朋友来得也很多。
然而，对于列锦来说，大概，表面看起?来再厉害的一个小女孩，心底深处，也会藏着柔软而脆弱的一面吧。
走过一条条幽静的石子路，周围是花园般的绿化?带，一幢幢带着院子的别?墅在视线中晃过。
觉得有些清静，沈家铭对背上?跟一滩软泥没什么差别?的列锦念叨起?来：“我跟你讲，幸亏，今天?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幸亏，你男朋友是我，幸亏，现在背着你的人是我，知不知道？”
又?嗤笑?一声：“臭小鬼。”
然后?，沈家铭就闻到一股淡淡酒气?，与蛋糕相混合起?来的香甜气?息。
感觉列锦凑到他耳边，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我知道个……毛毛球。”
“……”
很快，沈家铭走到自己家门前。
这里与市中心距离较远，甚至，都有点偏郊区了，但?无论小区还?是每家每户的院落，面积都不是一般大。
虽然，沈家铭家房子里平时不住人，但?沈父沈母都是很精细的人，请有保姆阿姨定期打扫，使这里一直保持着干净整洁的状态，随时都可以回来。
指纹解锁后?，沈家铭背着列锦穿过前院，走进?屋子，在玄关处将?她放下。
而后?，开始找拖鞋。
其间，列锦就乖乖地站着等待，像个极其乖巧听话的幼儿园小朋友。
看了半天?，知道沈家铭是在干什么了，列锦慢慢蹲下，像个机器人。
沈家铭找好拖鞋、回头时，就发现，列锦竟还?会自己脱鞋。
虽然动作不是一般僵硬，还?慢吞吞的，好像处于梦游状态，但?极其呆萌可爱。
沈家铭忍不住，抿了抿唇。
等了半天?，列锦终于换好鞋，沈家铭向她伸出?手?：“来，我背你吧。”
之所以伸出?手?，是因?为沈家铭怕列锦走不稳，所以想把她搀到自己身边来。
谁知道，列锦直接忽视了沈家铭向自己伸来的手?，直接往前一倒，将?他迎面抱住。
“……”
“行吧。”
于是，沈家铭掂了掂身上?的人，将?列锦熊抱着带上?三楼，走进?自己卧室。
打开灯，偌大一间房映入眼帘。
有阿姨定期清理，即使长期未住人，房间里也纤尘不染。床单换了新的，洗浴间里的镜子和洗手?台也光滑干净。
沈家铭放下心来，而后?，直接把列锦放在洗浴间里。
在洗手?台前，沈家铭扶着列锦站稳，偌大一面镜子将?两人清晰地映照出?来。
沈家铭俯首，贴着列锦带着余温的面颊，问她：“我去给你找新的洗漱用品，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好吗？自己可不可以站稳？”
“嗯……”列锦听罢，点点头，双手?很乖地扶着洗手?台台面，“我可以。”
只?不过……
这个姿势，真的很奇怪。
而且，列锦此时身上?穿的，仍是运动会上?表演时的那身衣服——黑色露脐上?衣、黑色短裤。
至于，表演中间被收走的那件外衣，也不知道哪去了。
默了默，沈家铭别?开眼，回来时，除了各种洗漱用品，还?给列锦找了件干净衬衫。
他的。
而沈家铭刚回来，就听列锦转过身来，不满地咕哝着跟他抱怨道：“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沈家铭忍着笑?，走到列锦身边，轻轻地抱了抱她：“怎么可能。”
而后?，沈家铭将?衬衫暂时搭在自己肩头，将?其他东西在洗漱台上?一一摆好。其中，还?包括一瓶从老妈化?妆台上?找到的卸妆水，总不能让列锦带妆睡觉。
“来，转过去，要洗漱了。”沈家铭说。
“嗯。”列锦点点头，听话地转过身去。
然而，看到镜子里映出?的自己，列锦又?疑惑地问：“这是谁？”
“好像，还?挺好看的。”
“……”
听着列锦这样的话，沈家铭开始还?有些疑惑。
但?顺着列锦目光看向镜子，他立即就懂了。
于是，沈家铭笑?起?来，对着镜子捏了捏列锦下巴，答：“这是我女朋友呀。”
又?由衷地赞叹道：“超漂亮的。”
“嗯。”列锦看了会儿镜子里的自己，也笑?了，“我喜欢化?妆。”
“……？”
“然而……”列锦这么一句，让沈家铭想起?卸妆水的事，试探着问，“一会儿就要睡觉了，你要不要，先卸个妆？”
“……？”
“不然没法?睡觉啊，是不是。”沈家铭硬着头皮。
列锦愣住。
“不！”
果不其然，列锦拒绝得毫不犹豫：“那样就丑了！”
“没事没事，”沈家铭赶紧说，又?绞尽脑汁地哄起?来，“妆呢，是给别?人看的，但?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男朋友。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嫌你丑的，知道吗？何况，你不化?妆也超漂亮的。”
“……”
艰难地思考了半天?，最后?，列锦吸吸鼻子，选择妥协：“好吧。”
于是，伺候着小祖宗卸妆、洗漱完，沈家铭把一直搭在肩上?的衬衫给她：“还?有，你身上?这衣服，穿着睡觉肯定会很难受的，先换这件好不好？”
找了半天?，家里，好像也就这件比较合适了。
“好吧。”列锦也没嫌弃。
不过……
“你自己可以吧？”沈家铭看列锦接过衬衫，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有些不放心。
“为什么不可以？”列锦歪歪脑袋。
“那不然，你帮我换呀？”
“……”
“算了吧。”
沈家铭越来越觉得，喝完酒的列锦真可怕。
“那，那你自己换，我先出?去了，换完你自己出?来！”发现列锦立马就要脱衣服，沈家铭飞速转身，离开洗浴间，将?门关上?。
“……”
列锦眨眨眼，搞不懂这个人为什么忽然这么狼狈。
……
门再打时，列锦从洗浴间里出?来，身上?穿着沈家铭的白衬衫。
但?沈家铭的衬衫穿在她身上?，长得像一条快到膝盖的裙子，也很宽松，隐隐约约显出?其中美好的身材。
沈家铭坐在床边，见列锦出?来，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
看了列锦一眼，就垂下眼，不太敢看了。
沈家铭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某些没个正经的朋友会打趣说，女孩子穿自己男朋友衣服的样子最好看。
列锦依旧听话，微微摇晃着走到床边，在沈家铭身边坐下。
沈家铭递给她一大瓶蜂蜜水，解酒的：“睡前，把这个喝了吧，会舒服点，明天?就清醒了。”
列锦接过，却没直接喝，而是放在鼻前闻了闻。
甜甜的，好像没什么不对。
不过，列锦有些犹豫，蹙起?眉凑得离沈家铭近些，神秘兮兮问：“你会不会给我下丨药？”
“……”
现在倒是知道警惕了。
沈家铭直接被气?笑?了，问她：“那你知道，你现在在哪？”
列锦想了半天?，想不出?来，摇摇头。
而后?，将?蜂蜜水一饮而尽。
沈家铭：“……”
看看。
也只?是问问而已。
喝完后?，列锦将?杯子往前一递，沈家铭顺势接过，将?其放在一边。
列锦十分满足，一股脑地在床上?躺下，还?知道扯着被子给自己盖好。
沈家铭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将?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我现在要真想做什么，还?用得着下丨药？”
而列锦，却跟没听见似的，安恬地闭上?眼，准备睡觉了。
不过，感觉到床边人要走，列锦晕晕乎乎的，眼也没睁，却能凭直觉，精准无比地抓住沈家铭手?腕。
沈家铭一顿。
“怎么？”
“不准走。”列锦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自、己、睡、觉。”
“……”
真的，沈家铭于是更加坚定，等列锦明早清醒过来，他一定要严肃地和她说——不！准！再！喝！酒！了！
想到这儿，沈家铭叹口气?。
而这声叹息落进?列锦耳中，使她以为，是沈家铭不乐意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列锦气?鼓鼓地问。
“没有。”沈家铭闷闷地答。
想了想，沈家铭无奈地反握住列锦的手?，和她商量：“但?我得先洗个澡，行么？”
讲实话，列锦应该也洗个澡的。但?是，就她现在这状态，沈家铭不放心。
更何况……
沈家铭更害怕，列锦会歪着头，一脸天?真地问自己：“难道，你不可以帮我洗吗？”
……
沈家铭回来后?，列锦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换了个姿势，将?手?臂搭在脸上?，遮住了自己双眼。
沈家铭走到床边，把列锦搭在眼上?的手?臂拿开，却看见，她长长的眼睑十分湿润，化?为几缕，显得更加乌黑浓密。
不知道是哭过，还?是困得打了太多哈欠。
沈家铭俯下身，用指腹轻轻抚去列锦眼边的湿润，本犹豫着要不要趁她睡着后?，自己到别?的房间去睡。
但?看着她此时这样的睡颜，又?实在不忍心。
可怜巴巴的，像只?需要人陪的小猫咪。
于是，沈家铭扯开被子边，小心翼翼在床边躺下，生怕自己会把列锦吵醒。
谁知，列锦直接转过来，一把将?他搂住。
“……”
没办法?，轻轻把灯关上?后?，沈家铭侧过身，也将?列锦紧紧抱在怀里，软软的一只?，超级舒服。
谁知道，列锦忽然蹦出?一句：“这么久，你是不是嫌弃我。”
“你就是不想和我睡觉。”
“……”
沈家铭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有点习惯列锦喝醉后?的说话方式了，只?能有点无奈地说：“不是说了嘛，我只?是去洗个澡。”
“我不喜欢自己待着。”列锦固执地说。
有点无理取闹，也像在撒娇。
只?是，沈家铭没有想到，列锦原来是这样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平时完全看不出?来。
想了想，沈家铭埋下头，低声说：“我们才在一起?一……不，已经第二天?了，不要再说傻话了，好不好？”
“再说，时间再久又?怎么样，时间再久，我也不会嫌弃你。以后?，我都陪着你，好吗？”
“所以，快安心睡觉吧。”
说着，沈家铭在列锦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我们……在一起?了？”列锦却很不可思议。
“……”
“对啊。”
“天?哪。”
恍惚间，列锦安静下来。
然而，“我不喜欢我自己，也有点讨厌自己。”列锦又?咕哝起?来。
沈家铭默了默。
“嗯，你说过。”
想了想，沈家铭将?列锦抱紧了些，问：“但?是，为什么总这样说呢？”
“就……”列锦伸出?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沈家铭头发，好像很纠结，“比如，你见过我打人的样子。”
沈家铭忍着笑?。
原来，是这样啊。
可是……
“很帅啊！”
“他们都是坏人，是他们先要打我的。”
“才不！”列锦立即高声否认。
而后?，列锦又?喃喃自语起?来。
“我一点都不喜欢散打，你也不用安慰我。”
“因?为，那个样子真的很丑。”
“剃短发的样子很丑。”
“打人的样子很丑。”
“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很努力，是在为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而努力。可现在想来，却很可笑?。要是，我没活过那几年就好了，像个傻瓜一样。所以，也没有多少人，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吧……”
“你说过，好多人追我，你好像还?有点吃醋。我不接受他们，他们也都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结果，你知道了还?追我，你真傻……”
“唉。”
沈家铭：“……”
“唉，不过，我会努力的。”列锦继续说，“你说，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嗯。”沈家铭点点头。
“所以……我不想再那样了。”说到这，列锦傻呵呵地笑?起?来，“我不会，再那么惶惶不可终日?啦，好像全世界都没什么希望了一样。”
“但?是，其实……”列锦想了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这个世界，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了。”
“所以，我想做个让你觉得很开心的人，和你在一起?。”
最后?，列锦将?头深深埋进?沈家铭怀里几分，软绵绵地问他：“行吗？”
“嗯。”沈家铭点点头。
因?为下巴一直抵在列锦头顶，所以可以让她感受到。
“那，还?有什么事想说吗？”默了一阵后?，沈家铭问。
“……”默了会儿后?，列锦鼓着嘴，闷声闷气?地说，“你是不是嫌我话多。”
“……”
沈家铭想说什么，却觉得，和醉酒后?的列锦，自己完全无法?争辩。
“嗯……不是。”沈家铭干脆直接说，“是我想和你说几句话，但?想等你说完再说。”
“嗯……那你说吧。”这样的说话方式果然很受用，列锦乖乖地道。
“宝宝，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沈家铭揉揉列锦脑袋。
“……”
宝宝。
列锦眨巴眨巴眼，愣了愣。
就听，沈家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闷闷的。
“以后?，不要再去在意以前的事了，好么？”
“不是因?为不喜欢，也不是因?为，只?喜欢只?有美好一面的你。只?是，希望你自己快乐，你什么样子我都接受。”
就算，知道列锦现在不清醒，沈家铭也想这么跟她说。
“嗯……”
“好。”
列锦倒是应得很乖。
“那，现在可以睡了吗？”沈家铭问。
“那……再叫一声好吗？”
列锦有点害羞地说。
沈家铭愣了下。
而后?，笑?着抱紧她。
“晚安，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