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中,沈家铭忽然开口,半哭腔地抱怨道:“你,你这个样子,以后会不会家暴啊!”
“你,你最开始还说女朋友挨一拳会不会哭呢!”列锦吸了吸鼻子,和沈家铭一个调调。
“那,那我后来不是还补了一句嘛……”
列锦:“……”
回想起,初见的时候,在夜市的烧烤店门前,两人所在的两桌都在门口,还挨得很近。
列锦无意间听着沈家铭他们几人聊天,沈家铭可不是一般的语出惊人。
不仅让他们那桌男生听完后笑得前仰后合,连列锦自己都被水给呛到,开始对沈家铭脑子有?问题这点深信不疑。
先是一句——“女朋友是什么,挨一拳会哭么?”
又笑道——“欸,逗你们玩呢。其实也可能,我怕找个女朋友的话,会被她给打哭。”
列锦:“……”
怎么这么巧合,冥冥之中,好像就对应上了呢。
脸红了红,列锦嘟嘟囔囔地说:“既然这么怕家暴,怕被打,你以后再打架试试!”
“啊……”
沈家铭很惆怅地看着天,弱弱地吐出一句:“我错了,再也不打了。”
可是,嘴角上的伤,又真的不是被人给打的。
好烦。
但也很无奈。
列锦踢开脚边一小石子,吐槽着:“以后,再也不想来这种破地方了。”
“是。”沈家铭也垂头丧气?的,“我错了。”
“唉。”列锦低低叹口气。
踩过一片片碎在不平路面上的月光,两人纷纷在心里感叹——这到底,是个多么魔幻而充满戏剧性的夜晚啊。
……
列锦和沈家铭走了很久,才离开职高东面这片昏暗破落的区域。道路渐渐宽敞平坦起来,一地土石碎渣变成了板砖平整切合的石板路。
路旁也有?了路灯。
一块块温暖明亮的圆形光圈发散开来,边缘处轻微交叠在一起,延伸向远方。
现在正是饭后时间,路上行人很多,都换下了白日里的正装,一身休闲服,或在遛着狗,或在戴着耳机跑步,或只是在单纯地结伴闲聊、散步消食。
一切看上去都宁静而美好。
列锦跟着沈家铭走,从职高南边微微绕了个圈。
列锦也不知道沈家铭要去哪里,多半是Pluto。反正,自己家也是这个方向,便一路跟着,顺着这路边的一片商铺往北走。
不过,经过一家药店时,列锦忽然停住。
沈家铭走在前面,几步之后发现身边没了人,才回过神,转过身。
就看见,列锦正伫立在药店招牌那明晃晃的灯光之下?,遂问道:“怎么?”
看了半天,列锦很嫌弃地转朝沈家铭,道:“至少,要买点药,把你嘴角上的伤给处理一下?吧?”
又吩咐:“你在这等我就好,免得进去被人给笑话,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打架呢。”
“……”
“嗯。”现在,沈家铭不敢不听列锦的话。
虽然,觉得就这么点伤,还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处理,实在是小题大做。
眼见列锦进了药店,沈家铭独自一人觉得很没意思,于是慢悠悠地走到一旁,在光线阴暗处的一级石阶上坐下?,默默地等。
以至于,列锦出来的时候,都差点没找到他。
看了半天,列锦才提着一大包东西,走到沈家铭身边。
沈家铭眼都没抬,往边上让让。
“现在倒挺乖的。”列锦在沈家铭身边坐下?,将一包东西放在膝上。
沈家铭不语,就偏过头,默默地看。
眼见,列锦低头垂眸,很认真地在一大袋东西里翻找着,好像买了不少东西。
光从不远处打过来,照出列锦纤长卷翘的睫毛,随着她一眨一眨的眼,一下?一下?地轻颤,不是一般可爱迷人。
不过,当沈家铭看见列锦没有?先拆创可贴盒子,而是一手握着棉签,另一只手去拧一瓶碘伏时……
“你要给我擦吗!”之前的颓态一扫无余,沈家铭忽然精神不少,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度。
却被列锦给瞪了一眼。
“……”
沈家铭赶紧装怂,很小声,却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我手刚打人了,很痛,也没什么力气?……”
“并且,我自己看不见伤口,这个药水看起来又黑乎乎的,自己抹的话,很可能会抹成大花脸,会被人笑话的。”
“你可以少说几句。”列锦懒得戳破沈家铭,将碘伏瓶子放在一边,举起蘸好的棉签,“转过来。”
沈家铭乖乖听话,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嗯。”
沈家铭垂下?眼,眼睑覆盖下?来,形成一片小小的阴影。
列锦慢慢探过身,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如?此一来,就被拉得更近。
列锦身上只一件白色单衣,带着馨香美好的味道。
而那样的美好,又不是单纯的甜美,带着点酒的醉人,像一杯加冰的果酒。
就这样,随着距离一点点地拉近,馥郁的香气?萦绕鼻尖。
眼看列锦手举棉签贴过来。
沈家铭没忍住,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
列锦手僵在半空,瞬间黑了脸。
“沈、家、铭!”她咬牙切齿,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有?耐心?过,“你给我好好的,行不行?要不然,你就自己抹个大花脸吧,我不管你了!”
“是!”沈家铭瞬间严肃,“我错了。”
“你说了几遍了!”列锦气个半死,“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静了半天,沈家铭也不知道列锦是不是真生气?了,有?点忐忑。
却听列锦问:“沈家铭,你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么?”
沈家铭:“……?”
像个,什么?
这是个什么问法?
就听列锦十分?大声地道:“你现在,就像一只哈士奇!”
沈家铭:“……???”
“我,像狗?”反应过来后,沈家铭有点受伤地说。
列锦看着沈家铭迷茫又受伤的表情,七分?气?、两分无奈和一分?心?软地跟他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就像一只哈士奇,主人不在的时候就拆家捣乱,主人一来就装怂,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变来变去的,永远没个正经。”
沈家铭想了想。
“不,不对。”他说,“哈士奇被发现了也不会装怂,它理直气壮的。”
列锦:“……?”
“所以,你现在到底要怎么样!”
沈家铭:“……?”
“啊……”反应过来,沈家铭急忙辩解道,“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又不是哈士奇!我一点都不理直气壮,我现在很受伤,嘴角特别疼,需要你爱的治疗。”
“……”
“智障。”
“我以后给你治治脑子。”
列锦叹口气,才继续给沈家铭抹药。
刚才和他废话半天,手一直举在半空中,都快麻了。
抹完,列锦又给沈家铭贴上一块创可贴。
“好了。”列锦看着丑丑的沈家铭,安慰式地拍拍他肩膀,“只是擦破了一点皮的小伤,也就丑这么几天,坚持一下?吧。”
“不过,这也是你自找的。”列锦翻着袋子,从里面拿出另一瓶药膏,“你以后要是再不安分?,我就真生气?了。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行……”
语气却越说越弱。
其实,列锦还挺感动的。
“嗯,以后谁欺负我,我不会再理了,我去找你罩我。因为你学过好几年散打,特别厉害,你才是真正能够一人干翻一群的大佬。”
尽管嘴角被贴上块东西,觉得很别扭,沈家铭也坚持着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不过,现在,嘴角不仅不疼了,好像还在隐隐冒着凉气?。
并且,一想到这块创可贴是列锦亲手贴的,沈家铭甚至不想再把它撕下?来。
忽然感觉,丢人归丢人,在巷里摔那一下?,好像摔得一点都不亏。
这么想着,沈家铭微仰起面庞,看着幽邃的天空和晶亮的星月,在美好的夏夜里沉浸了一会儿,才发现,列锦一直在一旁没出声。
沈家铭本以为,列锦也在和自己一起看天空,一起发呆,偏过头去看时,才发现,原来列锦正俯下身子,往脚踝处涂药。
“你……”沈家铭不可思议。
“啊……就是被踹了一脚。”列锦头也不抬地回答。
列锦知道沈家铭会是什么反应,又补充一句:“那人鼻梁骨没骨折就挺幸运的了。”
如?果列锦没记错,当时,她把那个踹自己的人从地上揪起来,直接用膝盖顶在其脸上。
那人连声音都嚎不出来。
然而,沈家铭还是觉得有?一股火,瞬间从脚底蹿到头顶,站起身来。
“沈家铭!”列锦也觉得火大,“你刚才跟我保证的事,现在就忘了是不是?你给我坐下?!”
“我跟你说了,我没事,这点伤我还是有经验的,我能处理好。而且,这不是那个人踹出来的,这是我的旧伤。”
“什么,旧伤?”沈家铭愣了一下?。
“你先坐下?,你已经跟我保证过再也不打架了,你要是反悔,我就真的再信不过你了。”列锦说得很认真,“你坐下?,我跟你说。”
“哦。”沈家铭也只能听从。
但坐下?后,沈家铭又非常后悔自己的保证,补充道:“反正,我以后肯定不会让你受伤,就算你不让我打架,但如?果有?人欺负你,也不行。”
列锦一时语塞。
不过,“到底什么旧伤?”
列锦叹口气:“就以前学散打呗。”
这下?,轮到沈家铭语塞了。
列锦继续自言自语:“你看我表面好好的,其实伤很多。”
“因为,最开始学散打的时候,我力量太弱了,却老是爱拼死拼活地逞强,所以一不小心就会受伤。”
“本来,这些伤都已经好差不多了,运动也不会有?事,谁知道,今天突然挨这么一下?……”
列锦抹完一瓶药膏,看了看时间,等着一会儿再抹下一瓶。
想起往事,有?些怅然。
“不过吧……”列锦看向沈家铭,粲然一笑,“后来练久了,我力气?就变得很大,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瘦弱,但却越来越厉害了。”
“是不是?”列锦眨眨眼。
像个在洋洋得意邀功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