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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礼一中,月考成绩出来了,各种月度评选也通过各种方式公示出来。
某节体育课,老师组织大家在操场上应付公事地慢跑完几圈,就下达了解散口令。
而后,他带着部分学生往体育馆去。
除了几个不怕热的男生留在操场上打球,剩下的人都不愿活动,要么回教室上自习了,要么躲在操场四周的树荫下溜达,模样闲散,像一群被放出来吃草的小羊羔。
安文惠和另外几名女生一早拿了作业出来,慢跑完,就一起坐在阴凉处的台阶上写作业。
列锦趁没人注意,顺操场边走到宣传栏旁,倚在一棵粗壮的梨树后,低头玩手机。
没一会儿,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靠到宣传栏前。
就听一声清脆的响——“咔嚓”,是宣传栏上的锁被打开了。
随后,又传出宣传栏防护玻璃被推开的声音,列锦从树后走到那人身后,趁其不备,一把抓住其手腕,动作又快又利落,声音淡而凛然。
“江慧儿。”
江慧儿被逮个正着,猝不及防,手里还握着笔。
另一只手中,则是一串钥匙。
不用说,就是用来开宣传栏锁的。
江慧儿注视着面无表情的列锦,眼里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的神色,而后又故作镇静:“你……”
列锦微微歪起脑袋,看着她,觉得很无奈:“没想到还真是你啊。”
开学后的三月,宣传栏月度优秀班干部评选展示区里,列锦的照片被人拿马克笔画上了小猪鼻子。
而且,这人不是一般厉害,防护栏玻璃都防不住。
并且,宣传栏一带监控坏掉的事,那人也了解得一清二楚,可见下了一番苦工。
其实,如果通过打开防护栏玻璃这条线索,找到凶手很容易。只不过,上个月,列锦实在有点消沉,做什么事都没精神,更懒得搭理这种幼稚把戏。
现在……
“你放开我!”江慧儿被逮个现行,又羞又恼。
然而,她愈想摆脱,手腕上感受到的力道却愈重。
她又有点吃惊,低头打量列锦那条细白的胳膊,简直不敢相信,这姑娘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没一会儿,江慧儿挣得手腕更加疼,也摆脱不掉,只好作罢,怒气冲冲瞪着列锦,干脆破罐子破摔:“好啊,就是我做的,那你想怎么样?”
“……”
列锦无语。
这个人真凶啊。
“好吧。”列锦就认真想了下,“其实,我也不是很生气,就是觉得自己和你没什么交集,单纯很好奇,你干嘛这样做。你要不要跟我解释一下啊?”
解释一下就行了。
列锦感觉,自己给了对方蛮好一个台阶。
却没想到,江慧儿她根本不想下。
甚至,列锦不知道自己又触到了这位姐的哪根筋,让她更加焦躁:“什么?你说什么?跟你解释?我,我凭什么?”
“你……”列锦抿抿唇,狠下心,威胁她道,“你要是不跟我解释,就去跟老师解释一下好不好?解释一下,你手里这钥匙,这笔,是在这里干什么呢?”
江慧儿刚要张口,列锦继续道:“是,这次你是没来得及画上什么,你别忘了,上个月还有旧账。”
那小猪鼻子,不知道多少人看见过,甚至嘲笑过。
“你……”
江慧儿鼓着嘴,瞪了列锦一会儿,忽然泄了气:“行吧,解释就解释,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你先把手松开,疼死我了!这么大力气,你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成精了么?”
列锦:“……?”
不过,“你不会跑吧?”列锦有点担忧地看了江慧儿一眼。
好不容易捉了个现行,她有些害怕对方会跑路,尔后翻脸不认。
江慧儿听后,顿时气得直跺脚:“我,我有病啊!”
撒腿就跑这种事,是得多不要面子,才能做得出来啊!
“那行吧。”
于是,列锦松开手。
江慧儿指着一个阴凉地方,沉声道:“到那儿去说吧。”
江慧儿刚走出一步,却立即被列锦叫住。
“又怎么了啊?”江慧儿十分不耐烦,心想,这人事怎么这么多。
列锦道:“你不把宣传栏锁好吗?”
江慧儿:“……”
……
几分钟后,两人坐在操场旁的花坛边上。
头顶是繁茂的梨树枝丫,延展交错,婀娜多姿。部分梨花已经开了,偶尔会有几片花瓣飘落。
白色明晃晃的日光,在树外倾落而下,树荫边缘,一圈斑驳。
偌大一座塑胶操场,是鲜亮的红绿颜色,远处打球的男生们时不时传来一阵喧闹或呐喊。
“好啊,你快说吧。”列锦率先开口。
列锦没骗江慧儿,她是真的不生气。
这样的小把戏,感觉像回到了幼儿园,小朋友之间哪怕有一点小矛盾,就会开始无休止的恶作剧。
可关键是,列锦自认为,自己和江慧儿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就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唉,就是……”江慧儿吞吞吐吐,感觉特别没面子。
但是,一想到列锦捏住自己手腕时那出手速度,那力道,还有她威胁自己的话,江慧儿咬了咬唇,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出来。
“就是,我姐高二的,叫江敏儿,她以前是校花,然后你来了,她不是了,她老发脾气,拿我撒气,我气不过,就,就这样!”
“……”
空气瞬间安静。
这么说出来,江慧儿脸上愈加挂不住,没好气地看着列锦:“行,行了吧?”
列锦反应了半天:“就,就这样?”
江慧儿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半晌之后。
“噗……”
列锦还是没忍住。
前几天,沈家铭还说自己没笑过,列锦却觉得,这几天,她笑得比过去半年里笑的还多。
“……”
江慧儿服了。
感觉,这样的笑,简直是在羞辱自己。
“行了,列锦!”江慧儿酝酿一下,尽力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从花坛边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列锦,“这件事就这样了,别以为你认识一群社会人,我就会怕你!告诉你,以后,你要是敢来找我麻烦的话,我,我也不会害怕的!”
说罢,江慧儿准备走了,却又回头:“你再笑!”
“噗……”
列锦本来忍住了,这么一遭,又憋不住地笑出来。
江慧儿:“……”
看江慧儿身影渐渐消失在操场上,列锦才慢慢止住笑意。
这理由,还真是和手段一样幼稚。
之前,列锦对校花这个名头一直没什么感觉,只是将其归纳为,一群无聊者的自娱自乐。
就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给你分一个角色,给他分一个角色。
这次,听江慧儿说起,不知道为什么,列锦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在Pluto里见到沈家铭时的情景。
他坐在吧台后面,神色淡淡,好像思索了一下,发出一声轻笑,漫不经心一句——
“不就是,巡礼一中那个小校花嘛。”
想到这儿,列锦脸不禁有些红。
不过,列锦又一顿。
江慧儿说什么,“认识一群社会人”,难道是指姜紫瞳她们吗。
坐在花坛边,列锦轻轻晃着腿,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笑喷出来。
发了会呆,列锦回到安文惠她们身边,继续度过散漫的体育课。
*
某天,某节课间。
实验班的教室里难得发出一阵骚动,来自前排同学。
列锦坐在靠走廊的窗边,属于中排,就听前面的同学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嘈杂之中,隐约能分辨出几句。
“江慧儿割到手了,流了好多血,我的妈,给我抽几张纸!”
“啊,怎么割到的?”某同学一边拿纸一边问。
“下课画画,削铅笔。”
……
列锦顿了一下,看着前面的骚乱。
想了一下,她将自己的书包拿到身前。
安文惠也听见了前面的讨论声,就好奇地咕哝着:“削铅笔没有削笔刀吗,为什么会割到手呢?”
列锦还未开口,坐在前面的同学就转过身来,回答她:“江慧儿以后要去学艺术,他们画画的铅笔,要自己拿小刀削。”
“啊……”安文惠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她在实验班,竟然要去学艺术。”
“是啊,你才知道。”
前面的同学刚要转回去,却被列锦拍了下。
于是,又转回头来:“怎么了,班长?”
“这个,”列锦递给她一个东西,“给江慧儿。”
那人低头一看,原来是块创可贴。
创可贴还很漂亮,浅粉的底色,印着鲜红的小草莓图案。
这还是之前,列锦在一家创意生活店里精心挑选的。当时买了一大叠,一直存放着,只是到了后来,就不能经常用到了。
不过,想到前不久体育课上的事,列锦又叮嘱前面那人:“别说是我给的。”
“哦,好。”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前面的同学还是答应下来,并自动将班长这样的举动理解成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行为,乖乖照做。
江慧儿接过创可贴的时候,果然下意识地问了句:“谁给的?”
“就后面传过来的。”那人含糊一句。
“哦。”江慧儿点点头,没再纠结,转回头将创可贴贴上。
列锦就当这事是个小插曲,将书包放好,继续忙眼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