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这样吗?”列锦有点不确定。

“嗯。”沈家铭倒是笃定。

“嗯。”列锦于是点点头,感觉确实有道理,唇角勾出些笑意,“那我试试吧。”

没一会儿,列锦看着沈家铭,也打趣他道:“感觉,你倒是很有经验呀。”

沈家铭别过脸,嗤笑一声:“我可不是什么好学生。”

“不过,你这个化学学不好,也是个问题吧。”沈家铭托着脸,微微凑近列锦,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才上高一?”

列锦点点头。

“现在就学不好,以后岂不是更难办。你知道,理科落下,就是从第一节听不懂的课开始的。”沈家铭道。

“听不懂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列锦咕哝着。

沈家铭若有所思:“要不,你有空拿化学书来找我,我给你补习?”

“放心,不乱收钱,而且我化学真不错。”

“嗯……不了,谢谢。”列锦捏着手指,自己都替这个人感到尴尬,“我高二,想学文的。”

沉静许久。

沈家铭有些冷淡地“哦”了声,语气和方才截然不同。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呀。”列锦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怎么就不高兴了?”沈家铭呵笑一声,但却,并不让人感觉有多少好气。

列锦:“……”

您好像,哪儿都不高兴呢。

列锦鼓着嘴,盯着棋盘,看着自己某处地皮上不断升级出来的漂亮小房子,发了会儿呆,岔开话题道:“不过,高二想选文,也是有烦恼的呢。”

继而,她问沈家铭道:“你们文理分科了吗?”

“嗯。”沈家铭应,“我理科,虽然我文理双全。”

列锦:“……”

这炫耀的意味,还能藏得再不明显点么。

“那你烦什么?”沈家铭问。

“就是,”列锦眨眨眼,眼睑长而卷翘,轻轻地颤,其下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满是与生俱来的无辜感。

想了想,列锦依旧同沈家铭一五十五地说了:“我在实验班,实验班到了高二,人员基本不变动,大家都会去学理。”

“……”

列锦看沈家铭面无表情,觉得他不明白,就努力跟他解释,如同之前,自己努力在电话里和佟颜解释的一样:“巡礼一中里,重理轻文很严重,老师不止一次跟我们说,文科大多是艺术生,而想拼命冲成绩考好大学的人,都会选理科。那意思就是,想让我们选理科嘛,选文好像就会与大家格格不入,选择自暴自弃了似的。”

“……”

“所以呢?”

所以什么?

列锦不知所指,看着沈家铭,茫然地眨眨眼。

“这是关乎你自己一生的决定。”

“嗯。”

“不是别人的。”

“……”

“所以,想做什么事,就去做。”看列锦沉默,沈家铭有种又气又无奈的感觉,“他们选什么,还有老师怎么说,管你什么事?难道,人活着是为了取悦别人的么。”

列锦眨了眨眼。

好像受益匪浅。

眸子不自觉亮了好多,像锁住无数颗小星星。

被这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沈家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撇开目光,有些吊儿郎当地送给列锦一句话:“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

“是。”

“其实,你早就想好了,是不是?就希望能有个人能肯定一下。”沈家铭看着列锦这副神情,揣摩了一下,显得很无奈,最后被气笑了,“以后,只要不是错事,就去做吧,不然会后悔的。”

列锦听罢,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看她这样子,怎么跟自己是她老爸一样,沈家铭扶额。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莫名有些心酸。

“真不懂你这小女孩,每天小脑瓜里胡思乱想什么,就这些破事儿,也至于烦成这样。”

默了很久。

列锦想了想,忽然将手扒在桌子边,整个人微微向前倾,凑得离沈家铭近了些,神神秘秘地说:“其实,我一直在害怕一件事。”

沈家铭看着列锦,托着脸,歪着头,微微眯起眼:“又什么?”

列锦瞪着眼,看着天花板,缓缓地说:“其实,我一直在害怕,自己有抑郁倾向。”

然而,最后一字尾音未落,列锦低下头,眼见大富翁地图上,沈家铭的小人第N次落在她某块房子最高昂的地皮上,面对天价过路费,他终于再掏不出足够纸币……

“噗!哈哈哈哈哈……”列锦清脆的笑声像打碎的玻璃杯,骤然四溅开来,又带着几分甜,“哈哈哈,你破产了,你好惨。”

“……”

沈家铭脸有点黑。

她刚才,说什么?

害怕自己有抑郁倾向?

列锦笑够了才停下。

沈家铭一直默默看着列锦,忽然觉得,她是不是在耍自己玩。

然而,沈家铭耐着性子,尽量平静地问列锦:“嗯,是你赢了,然后,你刚才说什么?”

“抑郁倾向。”列锦听到这四个字,又尽量让自己恢复严肃,再次将手扒在桌子边上,身子倾向沈家铭,盯着他眸子,一字一顿地说得十分认真。

“嗯,为什么觉得,自己有这个倾向。”

“因为,我之前有个朋友有过。”列锦一想事情,就喜欢瞪着天花板,“当时,她每天都丧丧的,吃东西经常吐。”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事,列锦没有和沈家铭说。

她们这些曾经在武馆里长大的孩子,好像,是被家里给抛弃的一样。

“嗯,然后呢?”

“然后,我今天吃完烧烤,回家吐了。”列锦糯糯地说。

这次,轮到沈家铭听完忍不住了,笑起来。

“告诉你件事。”沈家铭盯着列锦,一双浅淡的眸映着网咖里的暖色光线,漾着笑意,恍然间有点迷人的味道。

“嗯,你说。”列锦抿了抿唇。

但听,沈家铭缓缓道:

“今晚吃完饭,我们都吐了。”

“那家店不卫生,以后别去了。”

“你没什么毛病,你可能,只是有点寂寞,但你闲着没事可以来找我。”

列锦:“……”

沈家铭说罢,若无其事地收拾起道具,笑容更加恣肆:“这么晚了,早点回家吧。”

列锦点点头。

“不过,”沈家铭忽然问,“说了这么多,你渴不渴?”

“有点吧,但回家再喝水也行。”列锦耸耸肩。

萍水相逢,对方肯陪自己下下棋、说说话已值得感谢,不太想再添麻烦。

“嗯。”沈家铭看起来倒是好心,起身,“那我去给你拿杯饮料吧,喝完就早点回去,明天不是还有自习?”

列锦嘻嘻一笑,心里一暖,忽然觉得,虽然自己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是不好接触、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但其实,他还是挺好的一个人吧。

不过,没一会儿,列锦这样的念头就打消了。

打消得彻彻底底。

沈家铭回来后,将一杯柠檬水放在列锦面前,虽然味道和普通柠檬水没区别,但装饰得不是一般讲究。

浅黄色的汁液通透,里面漂浮着三块方冰,表面浮着两片花瓣,杯沿插一片柠檬,连吸管都扭出一圈心形。

列锦喝完一口,还没来得及夸赞,就听沈家铭笑吟吟地对自己说:“十块。”

“……”

“行,那我一会儿走的时候扫个码吧。”列锦尽量显得平静地说。

还是算了吧,什么人好啊,列锦想,不愧是在店里兼职的服务生,真的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做生意的机会。

那他刚才陪自己玩大富翁、说话,是不是都在等着这一刻?

列锦胡思乱想着,又听沈家铭说:“不好意思啊,店里收款系统出了点问题,扫不了码。”

“什么?”列锦惊呆了,仰起脑袋。

唇上还沾着一层薄薄的柠檬汁,晶莹动人。

列锦想说,扫码收款,不就立个二维码就好了吗,难道还有什么,很复杂的系统吗?

“那我扫你好不好?”列锦看着沈家铭,眨眨眼。

“不好。”没想到,沈家铭斩钉截铁地回绝,“我手机坏了,也收不了款。”

“……”

“那、那怎么办?”

愈加感觉这是个套路,但列锦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顺着眼前的人,弱弱地问。

“你不是带钱包了嘛,给现金。”沈家铭耸耸肩。

“哦,好吧。”列锦点点头。

于是,又喝了几口柠檬水后,列锦乖乖地将钱包拿出来,扒了扒,咕哝着说:“我正好有张十块。”

沈家铭飞快瞥了眼列锦钱包,就见,里面只有一张百元大钞,和她说的那张十块钱,于是沈家铭眼疾手快地一抬手道:“等会儿。”

“又怎么?”列锦看着沈家铭,嘴角已经撇下去了。

但听沈家铭轻描淡写地解释:“十块呢,是这杯柠檬水的钱,但我还陪你玩了盘棋不是,这是要人工费的。”

“……”

看列锦整个人僵在原地,沈家铭憋着笑,直接从她钱包里抽丨出一张百元钞票,往吧台方向去了:“那我就先拿你这一百,然后再给你打个欠条。多余的钱呢,就留着你以后来这慢慢消费吧。”

“……”

妈的。

这下,列锦觉得自己彻底看透这个人了。

不就为了做生意,至于耍这么多心机吗!

收款系统坏了,手机也坏了,鬼信!

不带这么坑钱的!

列锦起身,走到吧台边上,低头看着沈家铭,咬牙切齿:“你这是,欺骗消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