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还不是大本营。我们继续往前走。”
薛灵璧转头,眼睛冷冽更胜寒风,“最好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最好是真的。”尽管知道他看不见,但冯古道依然下意识地掀起嘴角,露出微笑道,“你们都身中三尸针之毒,只有找到寒潭和羵虬才能解毒。”他提醒两人的共同利益。
薛灵璧冷哼,起步往前。
途径断魂花,却见冯古道蹲下身,似有意采摘,脸色立刻黑下来,“你做什么?”
冯古道隔着红绸捂着鼻子和嘴巴道:“如此鲜花,理应配与美人,可惜剧毒。”
薛灵璧面无表情道:“不愧是魔教明尊,果然风流。”
冯古道站起身,抱拳道:“好说好说。”
“可惜花有剧毒,有负你的美意。”薛灵璧道。
冯古道笑道:“若论红艳,又怎抵得上侯爷眉角的朱砂。”
“冯古道。”薛灵璧淡淡道,“本侯随时可将你千刀万剐。”
“因此在侯爷付诸于行动之前,我心中一直千恩万谢。”
薛灵璧眼中杀气一闪而过,终究按捺下来,一言不发地转身。
冯古道跟在他身后,缓缓地发出一声彼此都清晰入耳的低叹。
又走了近百步,寒潭赫然在目。
寒潭边,断魂花十几朵十几朵地聚集了好几片,犹如雪锦上绽放的血花。花旁有一个岩洞,黑漆漆的,仿佛随时会有毒蛇猛兽从里面窜出来。
薛灵璧抖袖,银剑在手。
冯古道也爱用剑,袁傲策曾经送过他一把剑,但是他嫌扎眼没有带。他从袖子里抽出来的,是一条天蓝色的绸带。
薛灵璧看着他蹲在地上,见手伸进雪堆里摸摸摸,摸了出块大石块绑在绸带的一头,然后走到寒潭边,将绸带甩了下去。
这里虽然寒冷刺骨,但是潭水却并没有冻住。
只听扑通一声,绸带直直地落了下去。
冯古道缓缓地放着手里的绸带,直到停止下坠。
“好深。”他望着手中所剩无几的绸带。
薛灵璧道:“你准备跳下去?”
冯古道道:“我只是想知道羵虬大概有多大。”水若是太浅,那怪物也不会大到哪里去。但显然,事与愿违。
薛灵璧皱眉道:“前任暗尊没告诉你?”
“一个人交代的东西太多,总有一两件是漏下的。”
冯古道话音刚落,原本如死水一般的潭水就翻腾起来。
薛灵璧和冯古道齐齐后退。
猛然——
一个巨大的头颅从潭水中抬了起来,水从它的头顶飞速下滑。
拍水声连绵不绝。
那只头颅缓缓转过头。
它的头上长这一对如成人手臂一样粗细的羊角,两只眼睛大若铜铃,嘴巴外凸,嘴角周围还拖着几条湿漉漉的胡须。它的皮质看上去颇像鳄鱼,有两只前爪,状如传说中的龙爪,指甲尖锐如锉刀。
冯古道见它只露出半个身子,不由苦笑道:“我想它睡觉的时候应该是不能转身的。”
薛灵璧道:“本侯现在只想知道它重伤在哪里?”
冯古道眼睛默默地打量着,“我想,它应该不会主动告诉我们。”
因为上次被打扰就积了一大堆不满的羵虬看到又有不怕死的人前来找茬,心中愤怒可想而知。它仰头,一声犹如虎咆般的吼声从它嘴里传出,震得整个山谷雪落不止。
薛灵璧正色道:“我们必须在雪崩之前杀了它。”
冯古道道:“侯爷英明!”
薛灵璧握着剑,一边寻找羵虬的破绽,一边冷声道:“现在不是耍嘴皮的时候。”他说完,身体一跃,如风筝般瞟向羵虬那颗硕大的脑袋。
冯古道紧随其后,手中的绸带和石块被他舞得好像一把加长的流星锤。
薛灵璧的双脚刚落到羵虬的脑袋上,就差点被它的晃动给晃下去。幸好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其中一只羊角,才勉强挂在上面。
比起他,冯古道要好一点。
因为他选择的是羵虬的背。
他在刚才就发现羵虬背上有几块翘起的逆鳞。
冯古道一手抓住其中一块逆鳞,一手甩绸带,将它绕着羵虬的脖子一圈,变成一条缰绳抓在手里。
羵虬愤怒地咆哮着,身体拼命地甩动。
四周水花飞溅。
冰冷的水沫子砸在脸上,刺痛如针。
薛灵璧反手一剑,从上至下朝羵虬的脑袋刺去!
只听叮得一声,他感到手中的剑一滑,羵虬脑袋上只多了一道剑痕。
虽然没有刺进去,但是对羵虬来说,刚才那一剑的威力无异于当头一棒。
它彻底暴走了!
两只脚在潭底一蹬,脑袋往断魂花的方向甩去。
薛灵璧只觉手里一滑,羊角已经从掌中滑出,身体如石子一样被甩向断魂花。
他在半空中勉力提气,在落地之前猛然身姿一转,双脚从花瓣上踏过,稳稳地落在雪地上。
羵虬暂时摆脱了一个,立刻集中火力对付另一个,尤其那个还在将石块往他的逆鳞中塞!
它突然肚皮朝上,仰躺下去。
冯古道在他后仰时已知不好,奈何羵虬身体笨重归笨重,仰躺的动作却是半点都不慢。在他想跳出去的刹那,身体已经浸入冰冷的潭水中。
刹那涌向身体寒气在同一时间唤醒三尸针的毒性和脖子上的伤痛。
冯古道受内外夹击,差点昏厥过去。
他咬了咬牙,勉强蜷起双脚,朝羵虬不断下压的背脊上一蹬,借力让自己朝旁边滑了出去。
但是水中所借之力毕竟有限,他虽然躲开羵虬身体的压力,却没有躲开羵虬的利爪。他只觉得腰际一痛,红色的血水瞬间弥漫开来……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等薛灵璧赶到潭水边时,只看到羵虬仰面朝天的白色大肚皮,以及缓缓从水下晕开来的红色。
58援手有理(三)
几乎不假思索地,他将剑朝羵虬的肚皮掷去。也不管中了没有,他随手接下大氅,身体飞快地向潭水扑去。
但就在他的要投入水中的刹那,一只手从潭水中伸了出来……
薛灵璧一惊,硬生生将身体扭转,让双脚朝下在水面轻轻一点,倒掠回岸上。
那边。
剑尖斜斜划过肚皮,留下一条两尺长的大口子,跌进水中。
黑红的血水从它身体里喷溅出来,它吃痛地咆哮着,身体剧烈挣扎,使得刚刚游上来的冯古道差点又被掀下去。
幸好薛灵璧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拉。
冯古道踉跄着跌撞进他的怀里。脸色苍白如纸,发紫的嘴唇轻轻地哆嗦着,几乎连站都站不稳。湿漉漉的红绸封住了他的鼻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薛灵璧伸手帮他将红绸拉开了点,然后半搂半扶地拖着他往后退。
羵虬在水里扑腾了会儿,终于重新站直,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瞪着薛灵璧和冯古道,瞳孔一涨一缩,闪烁着黄绿的光芒。
薛灵璧蹙着眉头掂量眼前形势,显然是大大不利于己方——冯古道深受重伤,他手中又丢了武器,而那精怪似乎还保留余力,再拖下去,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还不如先回去,带起人马再来。
心里主意一定,他一把抱起冯古道就准备往来路奔去。
谁知他跑得快,羵虬的尾巴甩得更快!
薛灵璧看到地面出现庞大阴影,慌忙回头,竟然是羵虬的尾巴。
它的尾巴尾端似是被什么截断,少了半截,但是依然长达数尺。
薛灵璧急忙闪身避过。但是他避过了尾巴,却没有避过尾巴带着的电流。
只听吱得一声,冯古道已经抬手替他挡了过去。
饶是如此,薛灵璧还是感到身上一麻。
“去……山洞。”冯古道气若游丝。
薛灵璧不敢怠慢,在羵虬进行下一波攻击之前,身如闪电,双脚飞快地从断魂花上掠过,躬身躲进山洞内。
山洞干燥幽黑,大约十几尺深。
薛灵璧转头看洞口,羵虬似乎忌惮门口的断魂花,尾巴只敢在外围甩动,始终不敢靠近。
“你怎么知道它怕断魂花?”他将冯古道轻轻放下。
冯古道咳嗽一声,手捂着鼻子,粗重地喘息了半天,才道:“前任暗尊……说的。”
“你之前没说。”薛灵璧眼神一厉。
冯古道仰头靠着洞壁,浑身的冷意、腹内的刺痛、还有腰际和颈项的伤口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他仍强撑着一口气道:“他说,他们把它的尾巴断了……对付它轻而易举。所以我以为……”
薛灵璧面色微缓道:“但是它的尾巴显然只断了一小截。”想到这里,他对魔教的前任明尊暗尊更加没有好感。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也含糊其辞。简直是拿自己徒弟的命开玩笑。
“他说的,是全断了……”冯古道眼皮慢慢耷拉下去,“他一向一言九鼎……”
薛灵璧看着他昏厥过去的脸,心中天人交战。
恨到极点时,他是真的想过将眼前之人亲手杀死的。也许这样就能断了他心中的念,治愈他心中的痛,将这个人彻彻底底地驱逐出脑海。
机会就在眼前。
自己无需做任何事,只要放任他,不管他,他就会死。
他就会死……
会死。
……
薛灵璧捂住胸口。那里隐隐传来的闷痛让他差点无法呼吸。
冯古道的气息微弱,几乎轻不可闻。
薛灵璧突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羵虬站在潭水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洞口,见薛灵璧出去,尾巴二话不说地甩了过来。
尾巴带着电光闪过。
薛灵璧的身法比电光更快。
他双腿一屈,仰面让尾巴从他上方扫过,然后立刻起身朝潭边掠去。
枣红色的大氅丢在雪地上,鲜艳夺目。
身后传来呼呼风声。
薛灵璧想也不想,双脚一蹬,跃起数丈。
这次尾巴是从他的脚下略过的。
不知道是否错觉,他觉得羵虬的尾巴似乎比原先更长了一点。
薛灵璧不及多想,甫一落地,立即弯腰捡起大氅抱在怀中,然后转身往洞口的方向跑。
羵虬似乎知道他要逃跑,不满地吼叫着,尾巴又呼呼地追了上来。
薛灵璧低腰,顺手捡起一把雪,捏成雪球,当暗器朝羵虬的面门射去。
羵虬的尾巴像触角般折返,啪得挡开。
趁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薛灵璧已经重新奔入断魂花的保护圈,钻进洞口。
冯古道的脸色开始发红,身体不自主地颤抖着。原本靠着墙壁的身体似乎已经支持不住,歪倒在地上。
薛灵璧承认。当他看到冯古道倒在地上的那刻起,他天人交战已经是一面倒的结果。
他奔过去,将他半抱在怀里,慢慢地解开他的衣服。
衣服退至腰际,似是碰到了伤口。冯古道一个激灵,半睁开眼睛。
薛灵璧抿着双唇,一言未发,但下手却明显更加轻柔。
冯古道又缓缓比起眼睛,但是脸上的痛苦似是有所减退。
薛灵璧像剥鸡蛋一样把他剥个精光之后,将他放在铺好的大氅上,开始检视他腰际和颈项伤口。
冯古道来的时候准备了不少东西,小包里裹着层油纸,不止有金疮药、绷带,还有火折子和一些干粮,考虑周全之至。
薛灵璧轻手轻脚地帮他收拾好伤口,又扯下些绷带帮他擦干身体。
冯古道不但腰肢纤细如女子,连皮肤也是难得白皙细腻。
薛灵璧擦了会儿,便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脑海浮想联翩,当下不敢看,草草擦完,便用大氅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用绷带代替红绸,蒙住口鼻。
洞内干燥,还有些干柴和焚烧的痕迹,显然之前有人曾经如他们一般在这里呆过。
薛灵璧挑了几个木柴堆在一起,用火折子将它们点着。
橘黄的火光让原本暗沉的洞口怕平添一阵温暖。
薛灵璧探了探冯古道的脉搏,眉头微皱,握着他的手渡了口真气给他。由于冯古道和他的练的内功完全不是一个路数,所以他也不敢一次渡得太多,只能断断续续地渡一点又渡一点。
不过不得不赞叹下冯古道旺盛的生命力。
看着那块蒙在他脸上的绷带比他的呼吸吹得一起一伏,薛灵璧就知道这个人也许还要继续在他的脑海里纠缠下去。
还会纠缠多久呢?
他望着外头暗下来的天色。
皑皑的雪成了银灰色,亮闪闪的,好像一地的银子。
断魂花失去了阳光的照耀,也不如白天那样娇艳。
其实世事无常。
在他出发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