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变幻,赵升视野中的诸般光怪陆离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昏暗稠密的浓郁雾气。
放眼望去,天上地下及四面八方尽数弥漫昏暗雾霾,望之散发出浓浓不祥气息。
“嗯,这里是哪里?不好!我们上当了!快逃!”吴曰望着漫天雾霾,目光起初有些茫然,但很快脸色狂变,惊怒交加的大吼道。
赵升却未应声而逃,只是面无表情的冷声道:“逃,往哪里逃!薛素素心肠歹毒之极,竟然拿我们当诱饵。这里必是魔帝的本命洞天,我们两个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的。”
说话间,他已经暗中激发时空大挪移神通,然而结果让他心头一凉,神念感应一片混沌模糊,周围时空仿佛立起了一道无比致密的“墙壁”,完全隔绝了他与外界的任何联系。
当初在月华洞天之时,他也有过类似经历,但月华洞天无主多年,运行机制早已出现了不少漏洞,自然无法与“有主”洞天相提并论。
“惨了!看来今天便是你我殒命之时。可怜我修行近万年,却始终识人不明。我与那贱人相交已有三千多年之久。然而临危之际,那贱人却毫不犹豫的拿我当诱饵,简直绝情之极!”
吴曰神色惨淡的自言自语着,右手无意识的拨弄面前魔雾,雾气如水流一般从指尖划落,向外扩散出一圈圈涟漪。
赵升环顾四周,目光如剑芒锋锐,极力思考着逃生之路。
如果说外界魔念迷雾的浓度为一,那么这片天地的魔雾浓度至少是一百。
身在此间,他的神念感应范围瞬间暴减近百倍,最大极限堪堪延伸出三百里远。
无论向上方和左右探查过去,全都毫无所获,仅仅感应到魔雾深处活跃着数以万计的魔念精神体。
体积越是庞大的精神体,其散发出的精神波动就越发强大明亮,仿佛是黑暗之中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红色“灯笼”。
而在二人下方,赵升透过神念j感应,隐隐“看到”一片广袤无际的血肉大陆,地面遍布一座又一座庞大如山的暗红肉山,周围环绕着一条条血色河流。
暗红肉山缓缓一涨一缩,好像活物似的不停“呼吸”,发出一声声沉闷轰鸣。
血河粘稠如浆,宽阔的“水面”下有无数巨大黑影来回游曳,不是露出一条条巨大青黑的脊背。
赵升眸光闪烁了几下,猛的回忆起当年在月华洞天的一些经历,当年的血肉洞窟竟与眼前景象有几分相似。
“莫非那位月华洞天之主曾经也与异魔族有过接触?难道他曾经游历过太乙灵界,甚至直接参加过两族大战?”
一瞬间,赵升联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不过,他立刻熄了探究真相的心思,将心思放到“正事”上面。
此时,他已经想到了一个暂时保命的法子。
“赵老弟,为避免肉身沦为魔物躯壳,我已打算自爆元神和肉身。你也早些下定决心,不然一旦落入异魔之手不,你就是想死也晚了!”吴曰自艾自怜过后,突然神情绝望的看了过来,竟然好心劝说赵升跟他一起“自戕”。
说完,吴曰脸上泛出一层明亮血光,浑身气息急剧暴涨,并且飞快变得极不稳定。
赵升见状,急忙开口阻止道:“吴兄稍等!我等还有一丝逃生希望。”
此话一出,吴曰双目神光刺目,顿时停止自爆行为,无比激动的大喊:“当真!”
“吴兄,请看!”
赵升说着,右向前一抛,只见一块三尺见方的玉板缓缓飞到两人之间,玉板正面铭刻着密密麻麻的玄妙螺旋纹路,正是宇空仙天轨仪玉板。
“吾???爥??枍実鵼澬?”
不等吴曰询问,赵升长袖一挥,大量洞天玉落入玉板中堆成一座九层塔,然后便自顾自的吟唱起古老召唤咒文。
一道无尽螺旋状的苍白“漩涡”,很快出现在两人面前。
“漩涡”中心黑暗深邃,仿佛通往某个神秘地域的通道。
一开始,吴曰还弄不明白赵升在搞啥,但当苍白漩涡成型的一刹那,他先是面露狂喜之色,继而表情更加绝望!
“原来原来如此,生机竟然是葬仙墟!我我早该想到的,可惜我并非仙墟客啊!”
吴曰喃喃自语着,眼中绝望之色,突然变成了满满恶毒。
然而当他出手的前一瞬,赵升仿佛提前预知了他的行为,居然提前一步踏出,瞬间飞入苍白漩涡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他消失的瞬间,一道白光猛的击碎了轨迹玉板,只不过已经晚了一步。
吴曰看到这一幕,气得浑身颤抖,忍不住破口大骂,言语简直不堪入目!
人往往就是这样,有时给了他一丝希望,但又马上彻底击碎,往往会让他更加痛恨给他希望的那个人!
赵升故意捉弄吴曰,心意自然也是好的,只不过怕他半途出手破坏召唤仪式,所以才先用话安抚住此人。
吴曰没有资格进入宇空仙天,是他自己的事,完全怪不得赵升本人。
就在赵升躲入宇空仙天之后,仅仅过了数息,弥漫天地的魔雾突然凝滞不动,紧接着极天之上忽然凝聚出了一张硕大无朋的面空,尖耳猴腮雷公脸,一双眼眸流露出愤怒之极的赤红光焰。
吴曰猛的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看向天空,顿时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在他试图自爆的一刹那,周围空间陡然变得凝固,一种种强横无比的法则之力强行冲入其体内,瞬间禁锢了他的元神和所有法力。
自爆被阻止!吴曰瞬间变得无比绝望,脑海中蓦然响起一道邪恶凶暴的怒吼:“另外一个蝼蚁呢?快说,他哪儿去了?”
吴曰头痛欲裂,强忍意识眩晕,破口大叫道:“他他——”
然而没等他说完,一股强大到超乎想象的邪恶意志就已经蛮横冲入其元神之中,顷刻间摧毁了他所有反抗意识。
不久后,天地间蓦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该死的蝼蚁!无论你躲到哪里,最后都逃不出本帝魔掌!”
……
无尽楼,
某层长廊上空,光影一闪,赵升凭空出现。
他人尚未落地,意志力场便浩浩荡荡的席卷开来,瞬息间横扫方圆数十里空间。
熙熙攘攘的人族坊市,霎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看了过来,望着神威似海的赵升,眼中俱都流露出敬畏与羡慕之色。
赵升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接着扭头望向无尽长廊之外,那座通天彻地的巍峨白塔缓缓映入眼帘,依如过去无数年那样散发出耀眼璀璨的白光。
他强忍着内心悸动,硬生生将视线从通天塔上面移开,重新平复心绪,迈步走入坊市。
所过之处,人群纷纷左右躲避,主动让出一条路来。
赵升神情淡漠的走过一家家摊位,无视摊子上面琳琅满目的宝贝,也浑不在意周围人那无比敬畏的目光。
数息过后,他在一家规模最大的地摊前面听了下来。
“前辈,您看——”摊主见状谄媚笑道,可还没说完,就被赵升粗暴打断:“让开,这个地方,老夫征用了!”
摊主脸色一变,慌忙收拾摊子,并连连点头哈腰道:“是是,小的马上让出地方!”
不多时,摊主背起比人高的包袱,一溜烟跑到坊市最边上,然后重新摆开摊子。
赵升面无表情的走到空地中央,单手一翻,手中瞬间多了一杆数丈高的血色旗幡,正是一件法宝级的鬼神幡。
轰!
他手握旗杆,用力往地上一杵,旗杆末端深深扎入木板之中,这面旗幡就这么立在了坊市中央。
赵升松开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成笔,飞快在幡面上书写起来。
一个个拳头大的灵文很快出现在众人眼中:“重宝悬赏,如何从一名合体境修士手中逃走或者杀死他的方法?……以上种种,若被采纳,必以重酬相谢!”
写完最后一个字后,幡面高高扬起,灵文带着特有的意志波动,缓缓笼罩整个坊市,瞬间变得无比显眼。
每个人一进来此地,第一眼就会被这面高高扬起的巨幡吸引去目光。
赵升后退两步,再次看了一遍幡面上的内容,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随手一挥。
哗啦啦!
大量奇珍异宝,功法玉简,道丹法宝犹如瀑布一般掉落地上,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洞天玉不过是其中不太起眼的一种,比它更珍贵罕见的宝贝多不胜数!
坊市众修哪里见识过如此豪横的大手笔,所有人俱都震惊得目瞪口呆,旋即脑海里充满贪婪与渴望。
赵升没有理睬任何人,自顾自的闭目盘坐,一边静静等待有缘人上门,一边埋头苦思破解之道。
毕竟,他无法永远待在无尽楼,早晚会“返回”下界。
在被排斥出去之前,如若不能想出逃生之法,那么他的下场不堪设想!
当然了,赵升其实还藏有最后一张底牌,但不到最绝望的时刻,他绝不会掀开这张底牌,因为后果非他所能预料。
等了没多久,终于有一个胆子大的黄袍老者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询问相关情况。
赵升睁眼,向此人暗中传音过去,详细把他如今的处境讲述了一遍。
黄袍老者听完,两条寿眉差点扭成麻花,此人满脸痛苦的想了老半天,最后只能垂头丧气的稽首赔礼,自称无能为力,万望前辈赎罪云云。
赵升并未有太多期待,自然也不会迁怒此人,仅仅挥手示意此人尽快离去。
黄袍老者松了一口气,急忙稽首行礼,然后匆匆“下了线”。
其他人见此情形,纷纷心动了,之后不断有人主动前来询问。
赵升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他现在的处境。
绝大多数人听完,立刻熄了心中期待,不约而同的失望离去。
不过,有些人聪明得很,转眼间就匆匆返回下界,纷纷向宗门或家族老祖询问破解之法。
而这也是赵升非常愿意看到的,事实上他早就预想到了这种可能!
一墟天,转瞬即逝!
坊市里的人族修士已然换了一茬,不过依旧没人能提供一个哪怕有一丝可行性的方案。
赵升见状,挥手将背后宝山收入须弥空间,然后起身向楼梯口走去。
转眼间,他人已进入楼梯,去往其他仙墟客聚集地。
不过,那面悬赏宝幡依然杵在坊市中央,吸引着每位仙墟客的目光。
此后十余墟天,赵升走遍了他所知的所有聚集地,包括三妖坊、炎民、寒冰妖魔等等异族坊市。
每到一处坊市,他就会那里留下一杆悬赏宝幡,并且等待半天到一墟天不等。
随着时间推移,悬赏一事在各大聚集地中疯狂传播开来,其影响力通过一位位仙墟客之口,迅速传播到诸天万界。
有些仙墟客身在恒沙世界,无能为力也就罢了!
但那些身在各大灵界的仙墟客,因为地位十分特殊,故而个个人脉和影响力大的惊人!
通过他们的复述,分散于各个灵界的众多合体境大能,乃至渡劫大尊也都听闻了这件“奇事”。
宇空仙天的“一天”,一般相当于下界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
由于时间流速不同,以及世界位格的高低不一,一墟天换算成下界时间也长短不一,不过大多在几个月到数年之间。
赵升待在无尽楼十几墟天,几乎等于下界过去了十几年。
这么久的时间,足够让此事扩散出去,也足够等来心心期盼的“破解之法”。
只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最快找过来的居然是一位“熟妖”。
来人光头大眼,鼻头生角,长得很是抽象,赫然是出身貔犀一族的奇无炎。
原本两人相识之初,各自修为相差无几。但到如今,赵升早已是返虚后期“高修”。
反观奇无炎,不久前才突破妖王极限,堪堪达到妖皇境界而已。
于是再次重逢,奇无炎明显有些局促,言语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疏离和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