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落,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柔软安静。
林浅没有判断错,薄雪花飞扬在空气中,轻得没有一点重量,但她总是觉得这一丝冰凉没有触及地面反倒是落在自己心上。
冰冷的寒意精准落去她的心间。
本就被掏空的心早已成了空壳,不过是在今晚,有人想让它彻底消失。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酒店的,呆滞地坐在床角。
大脑突然就涌现出一个想法,“我要离开。”
回到那个让自己舒适的地方,或许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她是小孩子心性,从小到大,遇事的第一反应,便是逃避。
也正是因为这个小习惯,她自认为,在很多的时候变相保护了她。
顺时,她利索的收拾好行李,飞温哥华还有最后一班飞机,时间还来得及,或许这就是命运给的机会。
她感觉正在自救,努力拽着自己从喘不过气的深海里逃离。
用来装东西的行李箱是她临时从外卖上叫来的,说来好笑,不过两周的时间,已经完全把酒店当家,24寸的行李箱装得挺满。
18岁之后,她常常搬家,从一个只有自己的家搬去另一个只有自己的家。
她早已习惯,用这一小小的盒子,装下自己的生活。
白雪茫茫已经洋撒大地,经过白色散射的天空开始变得橙红,冰天雪地里,没有人会出门。
林浅不害怕,相比于要推自己入深渊的家人,她好似没什么更要恐惧的。
站在酒店门口等了十五分钟,还没有司机接单,林浅已经要冻得麻木,正想着要正想着要进酒店等一会,手机传来滴的一声,显示有人接单。
电话也在此刻响起,司机师傅诉说着来这边是单行道,雪天不好调头,询问林浅是否可以走去前边的大路上,不然就取消订单。
好不容易等来人接单,看这个架势短时间也找不到别人,林浅自然是同意,即使这是不合理要求,但这是路况问题严峻的雪天,倒是让司机白白捡了便宜。
于是林浅开始跋涉,走去前边的大道少说一公里,更别说雪天路滑,没有清扫过的地面踩进去就是一个深脚印,好歹是穿了双板鞋,冻脚却不会湿鞋。
天公并不作美,雪花竟越飘越大。
调皮的小精灵跳跃在她的发丝上,飞舞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女孩死死抓住行李箱的拉杆,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在漫天大雪里,她如此渺小。
“今晚这雪还真是大,要不是你明天早上有会,在老宅歇一晚也好。”吴叔边开车边和后座的秦容川说话。
后座的人忙着盯电脑屏幕,助理发来最后的确认流程,他在了解。
“小川,坐车还是不要老是盯着屏幕,对眼睛不好,得注意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知道了,谢谢吴叔。”
秦容川应下。
少见的听人劝,把笔记本放在一旁,无意间瞥向窗外。
因为积雪,车开不快,外界环境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人抓着不听话的行李箱,跋涉在路上,看的人想笑又好奇,这么恶劣的环境,竟还会有人在外面赶路。
他没心情做慈善,准备合眼休息。
大风将衣服自带的帽子吹掉,露出白净的小脸,这张脸对于他来说,好熟悉。
“吴叔,在她面前停一下。”
不带温度的吩咐。
秦容川不自觉皱起眉毛,怕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这么恶劣的环境,她是要到哪里去。
碰上路口的转弯,轮胎压紧路上的雪,飞扬起不少雪花。
在略有光的夜里,黑色好像还是更具神秘色彩,流畅的车身和与众不同的耀石黑车色似乎在告诉别人,这辆车价值不菲。
它稳当停在林浅的面前,像是一场盛大的开幕式。
林浅反倒是被吓到,站在原地不自觉后退,脑子里开始补充那些深夜刷到的“刑侦案”,手表显示已经九点三十分,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她的人生还真是丰富精彩,什么“好事”都通通经历一遍。
不过最近的人生大事也是太多。
她还在头脑风暴,面前的车窗却被摇下来,男人穿了身黑色西装,慵懒地靠在座椅上,领带打得很规整,整个人透着不怒自威。
停顿那么几秒。
里边的人并不抬眸瞧她,薄唇开口说了句话,“这雪天路滑,我送小姐一程。”
他的声音像是深井里的泉水,清澈且温凉,听到就很舒服。
林浅发现是那天婚宴上帮过自己的先生,她的心莫名安稳下来,不像刚刚那样过分害怕。
融化的水挂在睫毛上,遮挡她的视线。
她还是很礼貌,先轻轻点头表示感谢,“谢谢你先生,但我已经打到车了,这大雪天气,还是不要耽误您时间。”
命运好像很喜欢捉弄人。
电话铃声响起,“小姐,你来得也太慢了,我要去接别人,订单我已经取消了,您再找找别的车吧。”
那头的人很没礼貌,大剌剌地一通抱怨诉诸,随后直接挂断,直到手机不断“嘟嘟嘟”响,林浅才意识到发生什么。
她真的就这么惨的吗?老天爷就这么喜欢开玩笑。
何况是让她在一个不熟的人面前打脸,刚刚拒绝的话开始萦绕自己的心头,气氛尴尬。
雪天寂寥,秦容川和吴叔清楚听到全部。
他转过头,叫了一声,“吴叔。”
然后林浅面前的这扇窗户就升了回去。
这也正常,毕竟刚刚拒绝,人家又不是没事情干,况且他一看就是时间宝贵得很,凭什么要上赶着送她。
只是叫了一声,吴叔立刻察觉秦容川的意思,下车帮林浅拿行李箱。
“小姐您快上车吧,这冰天雪地的,太冷。”
她愣在原地,刚刚自己是阴谋论他了吗?
真是罪过罪过,这次是鞠躬感谢,然后绕到一边上车。
车里很温暖,还伴随着阵阵好闻的木质香。
乌木作为基地的醇厚让人沦陷,丝丝星点的杜松和香根草作为陪衬,整个的味道就是清冷又沉重内敛。
很符合这位先生,完全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林浅的两只手绞在一起,眼里闪着不安纠结的光,在外面呆了很久,何况温度不断下降,人早已经被冻透。
秦容川从身旁拿出备用的毛毯递给她,林浅出声感谢,接过又只是抱在手里,迟迟没有展开。
“盖上吧,他们定期都洗。”
“我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害怕把您的毛毯弄脏。
不过好像,她也不用非得同他解释。
她听话地展开,随后铺在身上,真是更加温暖。
“小姐要去哪里?”
“机场,谢谢您。”
说完话后,车内又恢复安静,秦容川没再开口。
林浅紧贴着车门这边的位置,总感觉他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她到现在都不太敢直视他,虽然他好像也没给自己机会。
车里真的好温暖,没倒好的时差开始发挥作用,林浅迷迷糊糊地睡着。
秦容川看了她眼,嘴角闪了抹不明意的笑容,在陌生人的车上也能睡着,还真是心大,也不怕被卖去非洲。
他将滑落的毛毯一角帮她拉上去,不过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睫毛微微颤抖,呼吸声深浅不一。
不知道是吴叔的开车技术好,还是睡眠过分不足,林浅睡了很久。
她睡得很浅,奇奇怪怪的梦充斥着,最后一个慢镜头是陈南乔,她想去抓她的手却怎样也用不上力气。
猛地一抓,梦醒了。
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额头上挂着细薄的汗,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秦容川替她打开一瓶水,伸手递过去。
“谢谢。”
林浅接过,喝了一小口,总算是慢慢缓过来。
林浅看向路边的指示牌,显示距离机场还有5KM。
她轻轻把身上的毛毯叠整齐,放在两个人的中间。
林浅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小学生一样的端坐,期间用眼光偷偷瞄了几眼秦容川。
应该和人家主动道个谢,这样什么都不说,是不是很没有礼貌。
那人靠着后座,神色一般,看上去根本无心她的这些小心思。
纠结,拧巴,硬着头皮林浅还是开了口。
“先生,谢谢您。这是您帮我的第三次,您看您方不方便我加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后续我把车钱转给您,今晚真的太麻烦您。”
说话的时候甚至还带了些颤音,足以看出她的紧张。
林浅还是压着头,不敢看他。
“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这应该是拒绝的意思吧,那她该怎么还他的人情。
林浅闷闷应了声好,大概表示自己了解。
他和自己素昧平生,还真是大好人。
她在心里想。
自己却偷偷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加拿大纸钱,悄悄放在毛毯上。
人家说不要是客气,她不能不懂事。
很快到达目的地,她同他告别,接过吴叔递过来的行李,转身准备离开。
她看了眼那扇贴了防窥膜的窗户,下一秒,竟然被打开。
男人手里握着那张纸币,脸上的笑意还是不明显,“祝你一路顺风,温哥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