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爱喝水以外的东西。
也不想喝热巧克力。
但是眼神从小神父戒指上的十字架移开后,赵戈还是点了头。
“谢了。”
总不能真就睡在地上。
“谢了。”
符与冰笑起来。
而癞皮大爷则是哆嗦着短腿往后退,震惊地拿眼觑赵戈。
估计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教堂的二楼东边是神父区,小房间绕着环形楼梯散开。
上楼的时候木板发出细小的动静,癞皮大爷走得尤其小心。
要是刚刚跑的时候它有这一半小心翼翼,估计就不用厚着脸皮来蹭热巧克力了。
小神父推开门,里面传来股银器的味道。
赵戈愣了愣,在符与冰沉默的笑意中走进了房间。
符与冰的床头倒挂着一把十字形状的银剑,在幽暗的白色烛光下闪着银光。
推开房间东边的侧门,是一个小型的厨房。
符与冰把白烛放在了案台上。
“阿姐的热巧克力里要加棉花糖吗?”
烛火晃了晃,赵戈答非所问。
“为什么不开灯?”
教堂这么大,也不像缺钱的样子。
“嘘。”
小神父压低喉咙。
“怕惊扰神灵。”
赵戈跟着压低声音。
“好。”
癞皮大爷干脆安静地缩在了角落里,影子在烛光下拉长又缩短。
缩短又拉长。
头次知道基督教的神灵怕光。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牛奶和可可粉在奶锅里搅拌,小火打开后,巧克力味开始在锅里沸腾。
“你不喜欢吃甜。”
符与冰用的是肯定句。
“那我少加点糖。”
“谢了。”
赵戈抬眼。
“贫道确实不喜欢吃甜。”
甚至这没怎么加糖的热巧克力对赵戈来说也过于甜。
杯子硌得手心发烫,嘴里蔓延开一股巧克力味。
浓厚得让人觉得嘴角发甜。
过甜。
“好喝吗?”
符与冰问道。
寄人篱下,而且符与冰的神情好像又带着一股期待。
眼神是那种在烛光下都能看出来的亮。
于是赵戈握紧杯把点了点头。
“好喝。”
说完后赵戈的嘴唇颤了颤,踌躇着到底要怎么开口说借住的事。
总不能直接说‘我看你房间外面的休憩区有个沙发,不如让我借着靠一晚上’。
符与冰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率先开口。
“阿姐刚刚没进道观,是不是因为没带钥匙。”
“差不多。”
不是没带钥匙,是丢钥匙了。
两件事儿听起来都不怎么聪明,没个必要解释。
赖皮大爷蹲在角落,心虚地甩了甩尾巴。
“那...”
烛火晃悠中,符与冰低下头看赵戈。
原本以为会是抛砖引玉,顺其自然地给她个借宿的台阶。
结果是话锋一转。
“那我今晚熬夜有人陪了。”
符与冰笑起来。
“有阿姐陪我通宵。”
赵戈握着杯子的手僵了僵,愣是没跟上符与冰的脑回路。
话峰转也不该是这么转的。
“我们去那儿坐。”
符与冰拿着白蜡烛走回卧室,把烛台放在了圆桌上。
“阿姐,坐。”
赵戈捧着杯子坐到符与冰对面。
符与冰把装着热巧克力的杯子放在了圣经上。
他杯子里的热巧克力几乎是满的,看来他也不怎么喜欢喝这东西。
赵戈把杯子放到桌子上,雾气随着烛火摇动。
“你们基督新教不是信奉圣经吗?”
赵戈看向他。
“为什么把杯子直接放在圣经上。”
“形式而已。”
符与冰的脸在烛火摇曳下显得柔和。
“神灵不是形式,而是人的内心。”
这句话让赵戈顿了顿,竟然让她有种不谋而合的感觉。
“我也是这么觉得...我虽然表面上在修道法,却觉得至始至终修的是内心。”
是世间的黑与白。
赵戈接着说。
“谁也不能证明耶稣是否真的存在过,正如同我虽然修的是画仙道,但也不知道祖上的南昌赵夫子是真的成了仙还是只是一个流传,一个民间小传。”
这些话她曾经只在心里想想。
要说出来,生意估计全要跑光了。
“阿姐说的是。”
符与冰开口。
“你刚刚说了‘我’,没再说‘贫道。”
“贫道...我...”
从未见过话题转移得这么快的。
这思维灵活度,不愧是看视频都能打翻砚台的人。
他说得不错,她确实改了自称。
“我们算是熟人了。”
赵戈抬头,烛光在眼前晃。
“我对着熟人,都用‘我’,但偶尔也会说些‘贫道’。”
成天贫道来贫道去,口癖难改。
神棍的职业病罢了。
“熟人。”
符与冰声音含糊在唇边。
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些。
“熟人。”
笑意爬上了他的唇角,被烛火印照得唇红齿白。
“阿姐这是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经由他这么一说,总有种把‘熟人’二字分量拉重的感觉。
眼中的黑白也跟着变得浓郁。
赵戈一直觉得符与冰眼中的黑白异于常人。
不像他这个年龄的年轻人。
但一笑起来,又多了几分烛火气。
“既然是自己人,能不能请阿姐帮个忙?”
符与冰扬起烛火气。
“请说。”
赵戈开口。
符与冰从衣服里掏出黑符,推到她跟前。
“我知道阿姐随身带着毛笔,能不能请阿姐帮我算一卦。”
赵戈迟疑地盯着眼皮底下的黑符。
一个基督教让她一个道教的给他算卦。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符与冰又是怎么知道她随身带毛笔。
赵戈从长袖中掏出毛笔。
符与冰的手还放在黑符上,戒指链上的十字架垂在符纸上。
看她拿出毛笔,符与冰才慢慢收回手。
银色十字架一路蹭着木头质感的桌子,发出轻微的“呲”声。
毛笔悬在黑符上。
从上次见到这符纸,赵戈就觉得质感很好。
“小神父是在哪儿买的符纸?和我毛笔的灵气十分契合。”
赵戈问出口。
契合到就像是按照毛笔专门造的符纸。
符与冰躲开她的问题。
“阿姐要是喜欢,我就随身多带些。”
烛火晃了晃,赵戈把没有沾墨水的毛笔落在了黑符上。
“你要算什么卦?”
“就算...”
符与冰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垂眼看向赵戈。
“姻缘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