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
荆棠听话地合起双眸,静静地坐着,任由金慕淮用虎口轻柔地摩挲着他的侧脸。
金慕淮微微向前倾身。
曙光微亮,温柔地洒落在他后背上。
他终于吻到他心爱的人。
言琤的脚步在病房门口停下,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因为疲累,他在酒店里从下午睡到第二天凌晨,从噩梦中惊醒之后,才看到数不清的未接电话,和金慕淮发来的一条消息:
“他在一医院,1501号病房。”
言琤来不及想太多,匆匆忙忙地赶到一医院去,在住院部开门之后立刻前往了荆棠所在的病房。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居然松了口气,心想:结束了。
现在他亲眼确认了,荆棠的的确确已经放弃他,他终于可以给自己一个甘心彻底放手的理由了。
这个吻并不长。
言琤看到金慕淮动了一下,直起了身体,赶紧转过身去,打算离开。
身后传来病房门合上的响动,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言总,走这么急做什么。”金慕淮追上了言琤,伸手拽住言琤的手臂,攥得极紧,“不跟我聊聊吗。”
言琤停下来,回过神看他,眼底情绪冷到了极点:“聊什么,如果是想向我炫耀,那就大可不必。”
“不是炫耀,我找你算账。”金慕淮唇角依旧挂着笑,只是这次的笑容却显得很不友善,“荆棠病成这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
“他只要跟你在一起,就会一直这样痛苦。”金慕淮的语气有点冷,“言总,如果你不能用心爱他,就麻烦你不要再来招惹他。”
“你又知道什么!”言琤反手拽住金慕淮的衣领,脸色沉得吓人,“你可以自诩为赢家,但是不要评判我和荆棠之间的事情,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围的病人见这两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一副要动手的样子,不禁面面相觑。
护士长匆匆忙忙地从护士站里出来,想拉开金慕淮:“金、金医生,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嘛……”
金慕淮被拉住的功夫,言琤已经避开上来劝架的人,只身离去了。
言琤走之后,金慕淮也稍微清醒了一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来,吐了口气。
刚才确实冲动了。
反正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何必再跟言琤纠缠不清。
-
金慕淮从病房里出去之后,荆棠便撑着身子把自己向后挪了挪,避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坐进了阴影里。
他抬头看了看窗户,虽然有光能透进来,但窗户其实是被钉死了的,根本没办法打开。再扫视一圈房间,也没有任何能够伤人的尖锐物品。就连病房门,都是无法上锁的那种拉门。
这里应该是专门为有自杀倾向的病人准备的病房。
荆棠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右手,紧紧捏住自己的脖子,几乎下了死力。可是最后他的动作还是被身体的求生本能所制止,没忍住弯身咳嗽了一阵。
想自己掐死自己,难度好像太高了。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才行。
刚才金慕淮说请了年假,这人恐怕是打算一直在这里守着他了,想一个人出去好像也没那么容易。
荆棠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左手手腕,抬起右手用指甲去掐那几道青紫色的血管,用力到指甲都快要陷进肉里去。
镇静剂的药效已经过来,他又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他需要用疼痛来缓解内心的焦虑。
忽然,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荆棠立刻停下动作把手腕翻过去,把掐痕藏起来。
金慕淮坐回床沿,摸着他睡乱了的头发,低声说:“这几天先暂时住在医院里吧,要再观察一阵。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荆棠乖乖点头,很主动地说:“我想吃东西了。”
“好,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金慕淮说,“你想去医院的职工食堂逛逛看吗?伙食还不错。”
荆棠笑着说:“好啊。”
他要装作很积极向上的样子,让金慕淮放松警惕。
荆棠下了床去卫生间里洗漱,出来之后拿手机照了照自己,瘪起嘴说:“病号服灰不溜秋的,不好看。”
金慕淮见他活泼起来,心里也很开心,亲了亲他的鼻尖,说:“明天给你带好看的衣服来。”
荆棠挥了挥拳头,笑嘻嘻地说:“我要做住院部最靓的仔!”
金慕淮戳了戳他的脸蛋,夸道:“已经是最靓的仔了,囡囡好漂亮。”
荆棠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只是一味地笑着。
然后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去了医院的职工食堂。
金慕淮虽然来一医院工作还没多久,但已经跟同事们混得很熟,人缘也不错。
跟他同科室的医生护士们见他一身便服却牵着个身着病号服的漂亮男孩来了食堂,顿时明白了金慕淮忽然请年休假是怎么回事,发出暧昧的笑声来。
其中有个女护士揶揄地说:“原来金医生休假是为了给男朋友做陪护啊。”
金慕淮笑骂道:“少贫了,快吃你的饭去!”
金慕淮给荆棠买完饭,两人挑了张空桌子坐下吃。
荆棠胃口不是很好,干的东西吃不太下,便只是喝粥。反倒是金慕淮因为心情很好所以胃口不错,比平常多吃了不少。
吃完之后又手牵着手回病房。两人都生着一张好皮相,因此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要不要一起打游戏?”金慕淮提议,“旋奏才开了新活动,有新歌可以打了。”
荆棠依旧笑着:“好啊。”
金慕淮是个食指党,打音游都得把手机平放着,所以占用了病床的小桌子。荆棠则是拇指党,用不着桌子,拿着手机懒懒地倚在金慕淮肩上打。
荆棠平时的水平虽然比不上金慕淮这种音游大佬,但是也还算不错了,可是今天他却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变迟钝了很多,频频地出现miss。
金慕淮打完一首歌,瞟见荆棠的手机屏幕上的“失败”提醒,试探着问:“……要不要我帮你打fc?”
“嗯,好啊。”荆棠把手机递过去,说,“谢谢你。”
金慕淮望着他唇边的笑,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金慕淮的专业并非精神科,有事情他也拿不准。他对荆棠毕竟是抱着一份特殊的感情在,难免会觉得自己是因为太过担心荆棠而想得太多,所以便趁着荆棠玩累了睡着之后去问了一下荆棠的主治医。
主治医也知道金慕淮和荆棠现在的关系不一般,也认为是他多想,只说病人肯积极配合治疗是好事,让他不要太过担忧,有时候过分的担心也会转变成对病人施加的压力。
金慕淮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依旧回到病房陪伴荆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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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棠从傍晚吃完晚饭后就开始睡,药物和针剂的作用让他难得没有被噩梦侵扰。中途他醒过一次,迷迷糊糊间看见金慕淮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睡去的身影。
紧接着,那道身影就被另一个人挡住。
可荆棠太困了,意识朦胧,甚至操控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望着那人垂在裤腿边的宽厚的手掌,缓慢地合上眼,再次沉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只以为是一个有点奇怪的梦。
“空调会不会太冷?”金慕淮望着荆棠泛红的鼻尖,“冷的话我去找护士调一下。”
荆棠摇了摇头,把自己重新裹回被子里,安静地发呆。
他把电话卡拔掉了,现在手机只能用医院的wifi,所有的通讯软件也全部卸掉了,只留下游戏之类能够消磨时间的app。
他不太想说话,也害怕会有人忽然找他。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掉最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现在身在医院,身边又一直有金慕淮守着,所以那个跟踪他的人也没有再出现了。
荆棠打开通讯录,望着他存下的那个名为“潘松”的男人的手机号,最终还是把它删掉了。
他是一个很胆小的人,既无法越过挫折,也不会消解压力,甚至连坦率都做不到。这样的他,更不可能为逝世的父母做什么。
真的好没用啊,最终还是只能想到去死。
接下来的几天,都平平静静地度过了,除了每天晚上都会做那个有点奇怪的梦以外,并无什么特别。
言琤没有在他眼前露过面,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荆棠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四岁的时候,那时他不认识言琤,更不懂什么叫情爱,生活中唯一能称得上烦恼的事仅仅只是搭起来的积木总是很容易倒而已。
如果能一辈子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就好了。但这终究只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荆棠依旧很努力地表演着,想让金慕淮和他的主治医生快一点相信他已经好转。
他必须要离开医院了。
在入院第五天,荆棠终于等来了机会。
一医院接收了一位头部受重创的急诊病人,但是能动手术的神经外科医生要么在外开学会,要么就是已经有了别的手术安排。
只剩下金慕淮一人。
护士也顾不得金慕淮还在休假中,匆匆忙忙地冲进荆棠的病房里来找他:“金医生拜托了!病人伤得很重,再不动手术就晚了!”
“你们先准备,我立刻过去。”金慕淮没什么犹豫就立刻站起身。
从病房离开时,他看到荆棠乖乖地坐在床头,低着脑袋,一动不动,安静得有些异常。
作者有话说:
让金慕淮亲是因为小棠觉得都无所谓了。
有的男的,能好好说话的时候不好好说话,现在只能半夜做鬼偷偷摸摸去看老婆还被老婆以为是做梦www
马上虐完最后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