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时,神乐并没有马上明白自己身在何处。旁边摆放的床和他房里用的完全不同。光线很微弱,让室内显得非常昏暗。模模糊糊看到的毫无装饰的白墙,也让他毫无印象。
不,不应该没有印象。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墙。是在哪呢……身边传来声响。神乐回过头,看到穿着护士服的女性背对着他在干什么。
“那个……”他说道,声音很嘶哑。
女性惊讶地目回过头,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圆脸上镶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略厚的嘴唇浮现笑容。她面前有个加湿器,好像正在调节它。
“您醒了啊,我现在去喊医生。”
“那个,我为什么在这里?”
她脸上一瞬间出现迷惑的神情,但马上就恢复了原本温柔的笑容,“具体的医生应该会跟您谈的。”说着她就走出了房间。
盯着她离开的门,此时神乐意识到这里是病房。
为什么在病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神乐将手放在额头。试图寻找记忆。
但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下一瞬间,各种情报就从大脑中涌现出来。
最开始想起的,是那凄惨无比的景象——两具尸体躺在那里。每一具都被枪击了,血在地板上流出来,旁边放着的数十台电脑终端机。在无休止地反复演算着什么。
和那场景重叠的是水上的声音,“蓼科兄妹被杀了……”
神乐从床上坐起,两手抱着头。
原来那个尸体是他们啊。蓼科兄妹被杀了,既不是梦境也不是幻想。被水上告知后,他急忙奔向最高层,穿过走廊,冲进两人的房间。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他们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的场景。
从那之后大脑就一片空白了。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躺在这张床上。
神乐看看周围。枕边放着他所携带的物品,他的手直接伸向电话。迅速拨通志贺的电话。
“是神乐吗?好像已经恢复意识了。”接电话的是志贺,从那个口气中能听出他已经知道事情的样子。
“蓼科兄妹怎么样了?”
感觉到志贺好像轻喘了一口气。
“如果你是想知道他们是否平安的话,那我只能说出令你绝望的答案了。几乎是当场死亡,两人都是。”
勉强没让自己昏过去,神乐握紧了电话“是谁杀了他们?”
“正在调查中。”
“如果事件被公开的话,就等于告诉世间制作系统的头脑人物在这里。”
“所以要求警枧厅要秘密行动,我们这边也要尽量配合。你要是身体恢复的话,也马上加入搜查当中来吧。”
“我的话现在已经不要紧了。”
“你以为现在几点了?今晚就算了吧,先让身体和头脑好好休息。”
神乐拿过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午夜零点。
“已经定下来明天要做什么了吗?”
“九点在警察厅召开会议,以科警研鉴定小组的报告为主。”
“九点在警察厅是吧。”
“别勉强自己,不过就算说了你也不会老实呆着的。”
“我怎么呆得住。但是,到底是谁将那对兄妹……”
“虽然还不知道,但有件事已经很明显了。”
“是什么?”
“蓼科早树的死,会直接导致今后五十年里DNA搜查系统无法再升级。”
“……是啊。”
“别说是五十年了,也许是一百年内,都没必要升级了。困为蓼科早树制作的系统已经很完美了。也就是说,对我们的DNA搜查系统而言,这次的事件什么影响都没有。是吧?”
“真是这样就好了。”
“你可是共同开发者,别说出这么丧气的话。”
“明早见吧。”志贺说着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神乐再次躺下。脑袋隐隐作痛,使得思路几次被打断。
对蓼科兄妹的死还有没实感,也没有悲伤。即使有了实感,到访的也不会是悲伤而只是单纯的丧失感,神乐这么预想。因为对神乐而言,那对兄妹只不过是能创作出优秀软件的装置罢了。蓼科早树并没有向神乐敞开心扉,哥哥耕作也只不过是充当妹妹和神乐之间交流用的工具罢了。事实上,神乐对他的事情也只知道那么多。
虽然志贺很乐观,但神乐并不认为失去了那对兄妹损失只有这么点。要解决今后可能发生的众多问题,他们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虽然没有依据,但神乐逐渐感到不安。
说起来——蓼科耕作说过有话要跟神乐说。他主动表示有话说可是很少见。并且说是有关“NF13”的事情。神乐想起他用“有些复杂”来形容。
“NF13”是最近发生的连环妇女暴行杀人事件中代表犯人的关键词。虽然有诸多遗留物,但通过DNA搜查系统也没有发现符合的人或者相关人物。神乐和志贺他们认为只是单纯的数据不足。
蓼科耕作要说的是什么呢?已经没办法知道了吧。这么想的话,能感到浑身散发出灼热的焦躁感。
这时响起敲门声。“请进。”神乐反射性地回答,门开了,出现了穿自大褂的人。虽然昏暗有些看不清脸,但从体格上判断应该是水上。
“我开灯不介意吧?”
“您开吧。我正想开呢。”
水上打开墙上的开关,天花板上的电灯亮了起来,墙壁白得晃眼。
“感觉怎么样了?”水上靠近床。
“要只是说肉体上的话,已经没问题了。”
“精神上来说,肯定不太好吧?如此重视这兄妹二人的人,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也难怪会昏倒。”
神乐摇摇头,“让您见笑了。尸体的话,应该已经看习惯了的。”
“昏迷不仅仅是由恐怖或兴奋引起的,人类的大脑是很复杂的。”
“总之给您添麻烦了。”
“没什么。不必叫救护车,也没必要做什么治疗。虽然有些担心在倒下的时候是否撞到头,万幸的是好像没有。”
“我只是晕倒了吗?”
“我想你是担心那件事吧。放心吧,你只不过是晕倒罢了。稍微在蓼科兄妹的床上躺了会儿,就送到这间病房来了。你没醒过来,我还多少有些担心昵。”
“太好了。在我没有意识的期间,‘他’要是擅自做什么的话之后跟周围人解释会很麻烦的。”
“多亏了反转剂,有效果真是太好了。”
“是啊。”神乐点点头。
反转剂是水上发明的药,正式名字叫做“次人格出现抑制剂”。是用于治疗患有多重人格疾病的药,可以有意识地引发其他人格出现。有了这个药不仅使医师和其他人格的交流更顺利,还能预防在非患者本人预想时转换人格。
知道自己拥有双重人格后,让神乐生活上没有特别的障碍并能专心研究,反转剂功不可没。仅此一点,从一开始就接受水上医师的治疗对他而言是非常幸运的。
“尽管如此,到底是谁做的……”神乐把头发撩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想不出杀了那对兄妹会对谁有好处,况且他们不可能和谁有恩怨。因为他们一直离群索居。”
“硬要说的话,也是蓼科耕作吧。他的话还和其他人有联系。”
但水上歪过头去,“关于蓼科耕作和什么人有联系,这些情况是完全掌握的。接近他的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需要蓼科早树。你的话也是如此吧?”
神乐叹了口气,“虽然志贺所长觉得DNA搜查系统很稳定。但失去那对兄妹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国家的损失。只用人脑就解开十次方程式的人,除了蓼科早树以外没有了吧。”
水上表情变得阴沉,“她的死,只通知了理学部长和学长,两人都表示很遗憾。不管怎么说,蓼科早树堪称数学界的一块瑰宝。学长也兼任这家医院的院长,所以更让他头疼。虽然将这次事件发布为事故,但恐怕全球的数学界人士都会对医院的管理体制进行指责吧。会说,为什么不将事故防患于未然之类的。”
蓼科早树不仅是协助制造神乐他们的系统,还独自进行各种研究。那些成果通过蓼科耕作发布到全世界。虽然对一般人来说不是什么名人,但在数学界可谓超级巨星。
“要召开记者会吗?”
“好像是明天下午在大学里举行。”水上看看手表,“学长会进行说明,我作为蓼科早树的主治医生也必须出席。也有必要和警察谈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是很忙的一天。当然你们也是如此吧。”
“您说的对。”
“你指哪个?”
“杀了那对兄妹没人能得到好处。”
水上缩缩肩,浮现出些微的笑容,“总之今晚好好休息吧。要是睡不着的话,可以让人拿些安眠药过来。”
“没事的,谢谢您。”
“晚安。”水上说着走向门口,但中途站住,回过头来问,“那位少女是谁呢?”
“少女?”
“画布上那位少女,穿着白色的的衣服。”
啊,神乐点点头,说的是“他”的画。
“我也不知道,正在想会是谁。”
“是‘他’空想出来的,或者是回忆中的人吧。”水上歪过头去。
“您不觉得是‘他’悄悄把女朋友带进来了吗?”
“那是不可能的。刚在警备室的防盗监控录像里看到了你……不,是‘他’进入画室后,谁也没去过五楼。”
“那样的话,就是只存在‘他’脑子里的人物吧。”
“下次问‘他’吧。还不知道他会不会说。”说着水上离开了。
下次就是下周的意思。现阶段反转剂是一周用一次。
从科警研被派遣过来的特别鉴定组的负责人,是一名四十岁左右叫穗高的人。虽然身材矮小,但气质不俗,因此看起来很是威严。下巴稍微有些上扬,说话时的表情也充满着自信。
“七楼防盗监控录像的画面消失的原因已查明,是电缆在半路被切断造成的。地点是在一楼警备员室旁的控制台里。虽说是切断的,但不是用刀之类的切断,而是用了特殊装置,将电缆中的电流信号遮挡住了。这就是和那个装置一样的东西。”穗高把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放到桌上。“盗窃犯以有安装防盗摄像头的家庭为目标时,在潜入之前都会装这个。有定时功能,可以按照设定的时问来阻断信号,除此之外还能远程操控。网上有很多这种东西。”
“总是有这种无聊的东西啊。”发牢骚的是那须。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浅间有点想嘲笑他,早十几年前就知道罪犯远比警察更加有效地使用网络。
得知在警察厅举行会议,还是今早的事情。出席的人当中,警视厅方面只有以那须为首率领的管理人员三名,加上木场及浅间共五人而已。相反,警察厅方面,刑事局、科警研、特解研共来了十多个人。浅间想,这次的搜查,最后还是警察厅掌握了主导权。
穗高继续说,“分析过警备员室的监视显示器中的影像后,在七楼的影像消失的这段期间内,乘电梯上七楼的人,只有富山警备员一个而已。影像消失的时间是十八点十二分,富山警备员乘电梯到达七楼的时间是十八点十七分。也就是说命案发生在五分钟里。”
“五分钟有可能吗?”志贺抱起双臂。
“轻而易举的吧。”浅间说,“被害者们明显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害的。犯人打开VIP室的门将两人射杀。随即逃走——这么想很合理。恐怕犯人是惯用枪支的人,至少是习惯杀人的家伙。”
“我们的分析是,”穗高将目光停留在文件上说道,“从两具遗体上残留的弹痕、角度及形状来推测,犯人是从VIP室的入口处,先向站着的蓼科耕作头部开枪射击,然后走了两三步再对坐在椅子上的蓼科早树的胸部开枪。可以说浅间警部补说的是对的。”
“犯人是怎么逃走的呢?”那须问道。
“我认为,犯人不管是入侵还是逃走,毫无疑问使用的是紧急用楼梯。”穗高随即答道,“没有使用电梯这点,已经由防盗监控录像证明了。并且,紧急用楼梯的门平时部是从内侧反锁的,但事件发生后就没上锁了。还有就是门锁等地方都没有检测出指纹。”
“要是平时是从内侧上锁的话,是不能进来的吧?”那须皱着眉头。
“事先打开锁就行了。或者说,犯人有可能拿着钥匙。”
浅间的话,让那须陷入了沉思。
“要是那么说的话,犯人就成了医院相关人士了。”
“或者,是有那样的人帮他吧。”
浅间说的时候,门打开了,进来一个男人。他走到穗高旁,边递文件边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穗高的表情此刻变得很严肃。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报告。”穗高站起来说,“是有关枪的事情。从被害者体内残留的子弹查出手枪是特制的点三十二口径的美国制枪。并从子弹残留的特征查出,这支枪与现在警视厅正在搜查的连环妇女暴行杀人事件——被特解研称作‘NF13’的事件中所使用的枪支一致。”
警察厅的会议结束后,神乐比志贺早一步回到了有明的研究所。志贺回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两人在会议桌前对坐着。
志贺将玻璃容器放在桌子上,里面放着一根毛发。神乐拿在手里,盯着里面看。
“这是……”
“是鉴定组提交上来的。好像是粘在蓼科早树的衣服上,大概是胸口附近。从外表看也能知道不是她的头发,也不是蓼科耕作的东西。”
“是犯人的吗?”
“以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是犯人的可能性很高。蓼科早树穿的衣服,是在事件发生两小时前,由警备员从洗衣店取回并送到房间里的。这之后,他们的房间就没人去过了。鉴定组推断,是犯人在枪击蓼科早树后,为了确认她是否还活着,在走近时掉落的。”
“会是粘到了之前掉在地上的头发吗?”
神乐的疑问让志贺摇了摇头,“不可能。蓼科早树是脸朝上倒下的。几乎是立刻死亡,不可能会翻身。你可能不知道,那个房间蓼科耕作每天早晨都会打扫。所以除了他们自己的几乎不可能有其他人的头发。实际上,鉴定组也断言在房间采集到的毛发全是那对兄妹的。除了‘那个’以外。”
神乐将玻璃容器放在桌子上。
“要解析这家伙的DNA是吧?”
志贺点点头,靠在椅子上,呼出一口气,“这不就找到线索了么。不管是动机还是作案手法,听犯人亲口来说是最省事的了。”
这说话的口气,好像已经抓住犯人一般。
“今天早晨的话,你怎么想?”神乐问道。
“什么话?”
“科警研的穗高说的话。就是这个案子使用的枪支和‘NF13’用的一致。”
“那还真是让人吃惊啊。”
“也就是说,这次的犯人和‘NF13’的是同一人了吧?”
“一般来说,应该是这么回事。”
神乐歪过头去,“‘NF13’是连环妇女暴行杀人事件的嫌疑犯。那种人为什么会潜入戒备森严的地方杀害蓼科兄妹呢?并且未对蓼科早树进行强暴。”
志贺揉着后颈,就好像说“这不是重点好么。”
“所以不是说了让犯人自己交待就好了么。总之赶紧解析那家伙,如果和‘NF13’一致的话,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神乐点点头,虽不是什么满意的回答,但志贺说的有理。
“还有一点,”志贺竖起食指道,“今早的会议上没有提到这点,鉴定组说,调查蓼科早树使用的计算机终端机后,发现她有制作过新程序的迹象。”
“新程序?是有关什么的?”
“那不太清楚,虽然有痕迹,但程序没有留下来。程序的名称叫做‘MOGUL’。”
“MOGUL?跟滑雪有关?”
“蓼科早树应该是没有在做滑雪方面的研究。你有什么头绪吗?”
神乐摇摇头,“没听她说过。和DNA搜查系统没有关系,是她个人进行的研究吧。”
“我也那么想的,总之留心一下。”
“我知道了。”
“头发的解析,大概需要多久?”
神乐看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一点许。
“现在交给分析班的话,大约傍晚时候得出碱性基因排列,然后输入系统,快的话晚上十点也许就能出结果。”
“这样啊。在系统得出回答的十点之前,你有空对吧。”
“差不多吧。怎么了?”
志贺的表情变得稍微柔和了些,“我在想偶尔一起吃个饭如何。你没什么特别的预定吧?”
“没什么事……两个人吗?”
神乐的问题让志贺摇摇肩膀笑起来,“你想说两个大男人吃饭也没啥好事吧。其实是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当然是女性。我保证是年轻,有些……不应该说是相当漂亮的美女。”
“是女性吗?”神乐有些皱眉。
志贺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他看,“真是搞不懂。从在科警研的时候开始,在女性职员间你的人气就是最高的。但我奇怪的是,你好像一直没有女朋友的样子。你不会是对女性没有兴趣吧?”
“有关恋爱方面我很正常。虽然没和署长说过,但曾经和女性交往过。不过,对初次见面的女性要如何接触才好这点,我不太清楚所以觉得有些负担。而且要是一起吃饭的话……”神乐叹了口气,“就会变得不知道菜的味道了。”
“重要的是,你受欢迎这点。没必要担心,我也会去的。反正你也要和那位女性在工作上要进行亲切接触。”
“工作?是什么样的女性呢?”
“前段时间在美国研究DNA特征分析。虽然是在美国长大,但是纯正的日本人。当然日语也很厉害。她为了学习我们的DNA搜查系统的技术,暂时在我们研究所里工作。”
“第一次听说。”
“因为蓼科兄妹碰上了那样的事,就忘了跟你说。唔,也是仓促决定的。又有‘NF13’这件事,你也需要个助手吧。”
“我一个人也……”神乐刚说了半截,就被志贺伸手制止了。
“这是所长的命令,不能违背的。”
“……我知道了。”神乐小声地回答。
“和她约好七点在青山见面,到了附近再联系吧。”这么说着志贺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神乐缩缩肩,撇了撇嘴,重新拿起玻璃容器。
这么说的话……想起来了。最后见到蓼科耕作的时候,他对神乐说过关于“NF13”有些话要说,也提过是很复杂的事情。
蓼科兄妹关于“NF13”到底知道什么呢?如果是由于这个而被杀的话倒也说得通。但是到底知道了什么呢?一直以为找不到“NF13”是单纯因为数据不足造成的,难道不是吗?
摇了下头,神乐站起来,全部答案在解析过这个线索的DNA后,方可知晓。
视线离开显示器,浅间用两手给眼睛做着按摩。虽说录像是快进的,但如果持续看存了二十四小时的录像,眼睛会疲劳也是理所当然的。
拿过代替烟灰缸的空罐,浅间的手伸向放着烟的盒子。明明是刚买的。但已经空了一大半。
“你还真是个大烟枪啊。”一旁的富山惊讶地说道。
“啊,对不起。”
浅间想将烟放回烟盒时,富山慌忙挥挥手,“别介意我,不是想讽刺你的。只不过我觉得对身体不好罢了。”
“三十年前就知道对身体不好,但怎么也戒不了。”
“我的朋友也是。不管去哪里,都要先确认一下那里有没有吸烟区。请别介意我。要是不抽烟有压力导致浅间先生的效率降低就不好了。”
“真对不住。那我就抽了。”结果,浅间还是又夹起了一根烟。
这间警备室本来是禁烟的,但富山特别允许他抽了。
吐着烟雾,浅间的目光重新看向显示器,“不管怎么看,都没人靠近的样子啊。”
“是七楼吗?”富山也从旁边看过去。
“是紧急出口那边。虽然也有去七楼的人,但谁都没靠近过紧急出口。唯一接近的只有年轻的警备员而已。还是事件发生的前一天晚上十点的事。”
“是巡逻的时候。”
“嗯。也和本人确认过了,那个时候紧急出口的锁肯定是锁着的。当然,前提是他不是犯人。”
富山低声笑了起来,“我觉得可以相信那个男人。”
“又没怀疑他。发生事件的时候,他正在自家睡觉。这周好像也是值夜班。”
“是两周一轮替的。”
“真辛苦啊。要这么说的话,在事件发生前一天晚上十点的时候应该结紧急出口上过锁的。这之后直到发生事件都没人靠近过。要是犯人使用紧急出口的话,到底是怎么开锁的呢?”浅间挠挠头,“好几次都想问,七楼紧急出口的钥匙真的只有三把吗?”
“是的。医院主楼的办公室有一把,这里有一把,还有一把在维护建筑的公司手里。至少我是那么听说的。”
浅间夹着烟点点头,这一说法已经听建造医院的建筑公司的负责人说过了。但凡事都有台面上和不能摆在台面上的,他真正想问富山的是,是否知道什么内幕。
三把钥匙的所在也已经都确认过了,确实保管在富山所说的地方,也没有拿出来过的迹象。并且钥匙里面镶有IC芯片,想复制都不可能。
要是这样的话,打开紧急出口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内部的某人给打开的。
但是紧急出口谁也没靠近过,这又怎么解释呢?
显示器里的画面是在事件发生之前的七楼,数字显示的是十八点十一分。这一数字在变为十八点十二分之后不久,整个画面就变暗了。
“虽然说过好多次了,这之后过了两三分钟我就前往七楼了。”富山说。
“我知道。电梯里的监视摄像头已经证明了,你到达七楼的时间是十八点十七分。”浅间将香烟的烟灰弹进空罐里。
从十八点十二分到十七分这五分钟,是犯人自由使用的时间。在那期间犯人从紧急出口潜入,杀害蓼科兄妹后再从紧急出口逃走。
那个时候同伙给了他紧急出口的钥匙吗?但是已经确认过自影像消失后坐电梯上七楼的只有富山。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同伙必须在七楼。
靠在椅子上的浅间坐起来,将香烟掐灭在空罐里。
只有一种可能性——蓼科兄妹中的一人,或者是两人都是同伙。
不,说是同伙还不太确切。不知道自己会被杀,而让谁进来,这样考虑比较妥当。为什么不使用电梯呢?是不想让人知道有人进入那对兄妹的房间吗?但是有防盗摄像头,即使想使用紧急出口,只要有人进入那对兄妹的房间警备室就能看到。
难道说让防盗摄像中断的那个人——蓼科兄妹的当中一个和他认识?但如果这样做的话,肯定能设想到警备员会赶来。即便如此还是要让入侵者逃走吗?做到那种程度的话,到底是想让谁必须在那短短的五分钟内进去呢。
“怎么了?”富山有些担心地问,因为浅间突然沉默不语了。
“没什么。”浅间冲他笑了笑,伸手去拿香烟,但好像有些愧疚的样子,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他感觉脑中灵光一闪,来不及细想又如昙花一现般消失了。总之这次的案子很难解决。有关被害者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
“不好意思,在您工作时候打扰了。”浅间站起身。
“也没帮上什么忙。”富山好像很遗憾地说道。
“哪里哪里。”浅间摇摇手道,“正因为这里有监控录像。才能推测犯人的行动。问题是监控录像没有照到的那部分。那本应是由我们来找出的,但毫无切入点。真是可悲啊。”
“别说泄气话啊。总之请尽快逮捕犯人,虽然我和那对兄妹接触得不深,但很喜欢他们。那两个人真的很纯真,现如今很少有这样的年轻人了。”
“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有很多,最近还发生这样的事。熟人给了我巧克力,但我不能吃甜食,就给兄妹俩拿了过去。本来妹妹是呆在里面房间的,但过了几天哥哥道谢了,说妹妹非常高兴。我问他是不是喜欢巧克力,回答说不是,而是喜欢那个袋子。”
“袋子?”
“是个很漂亮的袋子。我记得是蓝色条纹,还有小蝴蝶结。听哥哥说,妹妹本来很喜欢那种可爱的东西,但是要是佩戴使用的话会被人当白痴看,所以自己从来没有买过。”
“为什么会被当成白痴呢?”
“那是因为,”富山顿了一下接着说,“介意脸上那个胎记吧。像自己这样的人要是说想要可爱的东西的话,会让别人觉得很滑稽。大概小时候就遭受过这样的对待。这么想的话,还真是可怜呢。”
浅间想起水上说的有关蓼科早树的事,由于脸上那个胎记而变得内向,结果培养出了特殊才能。
“所以,对别人来说只不过是个破袋子,但对妹妹而言却很珍贵。实际上后来又去那边时,看到那个袋子被叠得很整齐地放着。这让我都有些感动了。”
浅间点点头。如果不知道被害者的情况,还以为是个小女孩的趣事,他不禁对能察觉到那些琐碎细节的富山产生了敬意。
“我不会认输的,肯定会将犯人绳之以法。”浅间断言道,“我想还会有很多需要问的事情,到时候也拜托了。”
“好的,随时都可以的。”富山挺直身躯目答。
走出警备员室,浅间觉得有必要多了解一些被害人的情况。
神乐到达青山的时候,正好晚上七点。在沿着通往青山的人行道上致电志贺。志贺指定的店,是从这里徒步走仅需几分钟的一家日本料理店。
在小小的坡道下面,有类似于雅屋式的店,一进去就被带到单间。志贺和年轻女性面对面坐着等他。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神乐低头示意。
“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白天提到过的白鸟小姐。”
“我是白鸟。”女性说着,朝神乐那边重新正座,拿出名片,上面写着白鸟里沙。
神乐也拿出自己的名片,然后重新审视她。齐肩的长发乌黑靓丽,典型的日式脸孔,单眼皮,吊眼角,眼神犀利。
神乐坐到志贺旁边,座位铺着榻榻米,脚下还有脚炉。
“之前提到的头发怎么样了?”志贺问道。
“和预计的一样,已经确认过了碱性基因排列。现在正同时进行特征分析和数据比对。如果快的话,再有两个小时就能出结果了。已经安排好,一出结果就直接把概要发到我的手机上。”
志贺满足地点了点头后,转过去看向白鸟里沙,“神乐君是从DNA搜查系统还在开发阶段就参与研究的人。说到对系统整体的了解舍他其谁,说他是了解系统的第一人也不为过。不懂的地方尽管问他就是了。”
白鸟里沙笑着,用好奇地目光看着神乐,“不仅是CIS和FBI,美国所有组织都对日本的DNA搜查系统有兴趣。特别是检索系统,抱有极强的关注。希望务必让我学习一下检索系统的相关技术。还请多多指教。”
“那当然,如果有我能效劳的……不过,因为有关知识所有权的问题,必须要看上级的指示。”
志贺缓缓地摇头道,“如果是说特别许可的话,已经谈过了。今后日本和美国将协同构建系统,未来准备实现双方数据共享。更长远的打算是,管理世界上所有人的DNA情报,不管在哪里发生事件,马上就能进行比对。之前就和你谈过这个,现在正朝那个梦想一步步迈进。”
“真是太好了。”白鸟里沙的话语中也带有兴奋,“如果实现的话,也许能让世间没有犯罪。当然,说这话还有点太远了,光是要取得全世界人的DNA情报,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年呢。”
“这点也是我们很头疼的问题。神乐君也很努力,但要得到一般人的理解还是很难。估计觉得会是成为恐怖的管治社会吧。”
“在美国开始实施DNA特征分析的时候也有很多反对。特别是关于锁定嫌犯人种这一点,大部分国民都有抵触心理,但现在已经得到了理解。重要的是积攒成果。”
在白鸟里沙开始充满自信地发言时,房间的门被服务员打开了。看着桌上摆放的精美料理,白鸟里沙发出感叹的声音。
啤酒也端来了。志贺往白鸟里沙的玻璃杯里倒完后,又将瓶子朝向神乐一边。神乐用手挡住玻璃杯口。
“不好意思,我后面还有工作。”
“我知道,好不容易来一趟,跟我们干个杯吧。”
“干杯吗?”神乐看过去。
“是的,你有问题么?”
“那倒不是,只不过在发生那样的事件之后,干杯合适吗?”
志贺拿着酒瓶子,表情变得难看,“是为了欢迎白鸟小姐而干杯。别那么固执。”
“志贺所长,我觉得神乐先生说的有道理。我很高兴您这么欢迎我,但是今天就算了吧。等事件解决之后,再干杯如何呢?我今晚也得控制酒精量。”
神乐惊讶地眨眨眼,“不用连你也这样,你请喝吧。”
“那可不行。从今晚开始,我就是你的助手了。你不喝的话,我也不能喝。”虽然唇边满是笑容,但是白鸟眼神很犀利。
志贺拿着瓶子,皱着眉头,“我投降了,无酒精的欢迎会是吧?”
“志贺所长,您请喝吧。”白鸟里沙拿起手边的啤酒瓶,朝向志贺一边,“既是欢迎会又兼作战会议不是挺好的吗?是吧,神乐先生。”
“那,我就不客气了。”志贺拿起玻璃杯。
没有干杯的聚餐终于开始了。白鸟里沙每次将菜放进嘴里时,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还说出很多夸张的感叹。
神乐参与话题的同时,还时不时的看看手表,离送来系统结果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果然还是在意工作上的事情呢。”白鸟里沙说道。
“不,没有的事。”
“我觉得在意是当然的,毕竞不是普通的事件。”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蓼科早树在美国也很有名。那样的人去世了,不仅仅是日本,也是全世界的损失。”
“大致情况已经跟她说过了。”志贺冲神乐说道,“包括只有事件相关者才知道的秘密事项也跟她说明过了。”
“我也很受打击。正想学习DNA搜查系统的时候,犹如系统之母的人物被杀害了,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白鸟里沙眼里透着悲伤,她摇了摇头道,“讽刺的是,这件事却成了我帮助神乐先生的第一件事。”
神乐惊讶地看着志贺,“在这次的事件之前,我一直都一个人。”
志贺在面前挥了挥筷子,“好不容易她来了,让她帮忙不就好了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那倒不是……”
“刚才我也说过了。从今晚开始我就是神乐先生的助手了。还请多多指教。”白鸟里沙再次深深地低头行礼。
无耐的神乐,简短的回了句“请多指教。”
志贺开始对白鸟里沙说明有关蓼科兄妹的事情。虽然完全是一副多亏他才能发现蓼科早树的能力的口气,神乐对此并未置喙。
在后半段上菜的期间,神乐的手机响了。他从上衣的内口袋取出电话。当然,志贺和白鸟里沙的对话也终止,目光都看向他的手。
“系统发来了什么?”志贺问道。
“特征分析好像结束了。性别是男性,血型是AB型,RH阳性。身高为一米七至一米八——”液晶画面上显示的内容只念到这里,神乐突然间抬起头道,“不对吧。”
志贺沉默着皱起眉头。
“‘不对吧’,是指什么不对?”白鸟问道。
“不是‘NF13’。之前的特征分析中血型为A型,推断身高还要更矮些的。”神乐再次将目光看向液晶画面,“体型和发色也不同……”
“也就是说,杀害蓼科兄妹的不是‘NF13’吗?但是,为什么枪吻合了呢?是和别人使用同一手枪吗?”志贺双手抱胸。
“难道不能是同伙吗?”白鸟里沙说道。
“很有可能。”神乐点点头,“‘NF13’的罪行和这次的事件,有很大不同。可能是两个人因某种关系,为了不同的目的而使用同一手枪杀人,这样想比较恰当。”
“检索系统的回答呢?”
“那个好像还没出来。”
“哎呀,明天的会议上又会议论纷纷啊。”志贺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开始动筷子。
神乐翻看着液晶画面。对“NF13”的情况虽然不是全部记得,但血型、体型及发色以外,还有很多项可以断定二者完全不同。已经可以断定行凶者非同一人。
最后,根据DNA推断的容貌出现在画面上。看了之后,神乐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白鸟里沙问道。她吃饭的同时,还观察着他的样子。
“啊,没什么……”神乐将电话放目口袋里。
“其他还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志贺也停住筷子。
“那倒不是。因为传到手机上来的,只不过是特征分析结果的一部分,详细的还是需要回到研究所……”
“明天的会议前,结我好好地总结一下,让警视厅的那些老顽固也能听明白。”
“我知道了。”
“警视厅的人思想很顽固吗?”白鸟里沙问志贺。
志贺用鼻子哼了一声。
“考试组的人倒不这样,但从现场升上来的那些家伙,很多人都坚信不磨破鞋底就不算搜查。慢慢再进行教育吧。”
“那个,所长……”神乐插话进去,“不好意思,我想先走可以吗?检索系统快出结果了,我想尽快进行工作。”
“我当什么事儿呢,再多待会儿也没关系吧。主菜这才刚要上呢。”
“实际上,我傍晚稍微吃了点,所以现在已经很饱了。难得您请客,真是不好意思。”
“嗯……”
志贺还是一脸的不高兴,白鸟里沙也颇有些惊讶地看着神乐。
“请两位慢用。很抱歉我先告辞了。”
不容两人发问,神乐点了一下头站起身来,打开门走出房间时和服务员擦身而过。
“客人,如果是去洗手间的话,在这边。”
无视服务员的话,神乐走向门口。
走出店坐上出租车,说了据“去有明”之后,神乐掏出手机。再次打开刚才的画面,出现一个男人的面孔。
这是怎么回事——那上面的面孔和神乐非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