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缘一这次来的不是时候。
他刚爬上山,没走两步便发现山间的花疯了似的爬满了每一个角落,败酱和福寿草曲曲折折地缠绕在一起,叶子和藤蔓间空出的缝隙挤满了百脉根和火绒草。
花朵像被恶鬼用利爪撕碎的太阳,星星点点的洒在山雾之中,它们跳动着,挣扎着,在开到最高最大最艳的那一刻,黄与白枯了一山。
一瞬间花开,一瞬间花落,鹤栖山用最快的速度迎来了春天,但还没感受到哪怕一秒的喜悦与生机,它又被迫成为了一座荒山。
继国缘一不知所措,他停在原地看着生命的躁动,在花朵悲哀的进入下一场轮回的时候,一只白鹤飞了过来。
它顶着继国缘一,把他推到了花海的中央,鹤衔灯就坐在那里,鲜红的犄角上燃着花朵般的火焰。
“你……”老人家止不住的叹息,“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我的话呀。”
鹤衔灯缓缓地转过头,第三只眼睛止不住的流泪。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他的表情无辜又无奈,像被娇生惯养久了的小弟弟,又像是迎来孩子叛逆期的老妈妈,“能活下去的话不应该很开心吗?”
“能活下去当然很开心,但是你这样他肯定开心不起来的。”
继国缘一找了个位子坐下,感叹道:“血鬼术真是神奇,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伊吹要是回来绝对认不出。”
鹤衔灯把飘下来的头发挂回耳朵后面,嘲笑了一句:“他怎么可能回来,他躲起来了,不过也无所谓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只要今天过了,今天过了……”
他的头发全黑了,这样暗淡的颜色倒是把皮肤衬得更加苍白,柔软而扭曲的黑云轻飘飘的从肩上落下,像是把鬼最喜欢的夜晚披在了身上。
“伊吹一直以为我的血鬼术只能转移他的伤害,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想让自己受伤,不过你也知道的,转移伤害根本没有什么用啊,血鬼术总是要更新的嘛……”
鹤衔灯解开一段绳子,他把手往脑袋后面顺了顺,把头发扭成一股打算用绳子绑好:“所以我才说这家伙简直就是自作多情,我只是顺道想要测试一下血鬼术而已……”
“我才不会为了他!”
“我不可能为了他。”
“你太偏激了。”继国缘一意有所指,“一命换一命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你在胡说什么,我才不会那么做。”
鹤衔灯站了起来,他的头发被高高束好,除了脸上少了那两颗标志性的痣,此时的鬼看着和伊吹山寻没有什么两样。
“我只是觉得活得久一点意思都没有,正好伊吹需要活得久一点。”鹤衔灯拂开碍眼的花,“再说了,我感觉好好的,我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咳咳?!”
鬼咳出了血,他盯着从指缝间掉下去的红色花瓣,粉色的瞳孔紧跟着浑浊一片。
他的头发是伊吹山寻的黑,眼睛是伊吹山寻的黑,如同一杯掺了墨的水,两种颜色不停的交织旋转,最后慢慢变成相似的黑色。
“你这根本不是一命换一命,你也不是在把自己的生命分过去,你是想把你们两个的身份交换掉。”
“回答我。”继国缘一按住了鹤衔灯颤抖的手,“你是想把伊吹山寻变成鬼吗?!”
“我……我没有,我只是!”
鹤衔灯转动着手腕,对上面挂着的照柿凄凉的笑了起来:“我果然永远没有办法像姐姐那样做到感同身受。”
“明明这是可行的啊。”鬼抠着红绳,他的指甲已经缩回去了,染在上面的红也褪色消失了,留给他的只是十个透明并且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圆指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再也没有办法轻松的抓破手上的绳子,就算这样他还是在徒劳的抠着,往皮肤上留下了五条长短不一的红印:“哥哥当年就是这么做的,他把他突然变得旺盛的生命力分给我,我就是这样活下来的,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是鬼,你的哥哥是人。”
老人无情的开口:“就好比割开人的血管往里面灌入鸡的血一样,就算你包扎的再好,接受了鸡血液的人会死,被放血的鸡也会死。”
“你的身体现在很奇怪。”继国缘一微微眯上眼睛,“就像第一次饮下鬼血的人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混乱的。
“但是。”迎着鬼错愕的目光,继国缘一话锋一转,“又有一些不一样。”
“你的身体和开了纹的剑士那样急速的衰老,身体器官也随着快速老化,让我惊讶的是,你的血液打破了束缚着它们的血管壁,它们吞掉了你衰竭老化即将死亡的器官,催动鬼的再生能力重新制造一个全新的器官。”
“一半在枯萎,一半在新生,平衡已经被彻底打破了。”
继国缘一按住了鹤衔灯的肩膀,不重,却也压的鬼没法动弹:“你每呼吸一下,你的身体就在衰竭一次,本来这种衰竭是有规律的,但是鬼的血液拒绝让你身体遵守这个规律并且想要扼杀这个规律。”
“其实你的想法很好。”继国缘一没有看鬼,眼睛注视着花朵,“但你想错了一点,鬼舞辻无惨是贪婪的,这份贪婪已经深入到他的血液里,而作为接受了他血液的你——”
花似乎停止了枯长,它们贴近彼此,才刚刚靠近就被风若有若无的拉开距离。
“只要稍微有一点衰老的现象,哪怕只是掉头发的的程度,担惊受怕的鬼血也会强迫你的身体去大规模更新换代一次。”
继国缘一的目光停在了鹤衔灯的胸口:“在你跟我说话的这段时间,你的肺已经以旧换新十次了。”
“伊吹那边怎样我不知道,如果你再继续这样的话……”
他道:“也许我要见到第一个因为斑纹衰竭而死的鬼了。”
鹤衔灯呆住了,在继国缘一说话的时候,他吐出了更多的血。
鬼的血液本该是暗沉的,可鹤衔灯吐出来的却是鲜亮的,他眼睛上的血泪划过了鼻尖上的鼻血,又顺着嘴角溢出来的血水咕噜咕噜的淌下来,在地上滴答出一片小小的红色湖泊。
花被血液染红了,鬼和人共感变黑了,继国缘一的头发也随着岁月变成白色了,他们都变了。
“我会死掉吗,那伊吹怎么办呢?”
鹤衔灯的话里带着泣音,他的十指扣在地面,指甲崩开一手是血:“我死了没关系,可是伊吹怎么办啊,我不想……我不要啊——”
“在自作主张之前,你为什么不去听听他的意见呢?”继国缘一终于松开了按在鹤衔灯肩膀上的手,“为什么不去问问他是否愿意这样呢?”
“我应该去问问吗……”
鹤衔灯从地上爬起来,血红的长绳河水一样的流开,直直地指向了某个方向。
“可是他一直躲着我,就算我去也没什么用啊,我知道他不想见我,安静的待着也好。”鬼收回目光,“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去找,但后面我想只要绳子还在着的话,不管他愿不愿意见我都无所谓吧。”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愿意见你了呢?”
“但是,我找不到他,明明绳子还连着……”
继国缘一的嘴角向上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你不是说了吗?家人之间是有默契的。”
“可是我说的是亲人,是兄弟呀……”
继国缘一推了鹤衔灯一把,他看着鬼踉跄着失去平衡往前跌的背影,轻声劝道:“难道你们不是吗?”
鬼手里的绳子又细又红,像是珊瑚枝,又像是小血管,它直挺挺的悬在空中,无声地指明了方向。
鹤衔灯用手卷着绳子跟着走,他绕过了树丛,踏过了小道,从花丛中穿过,又离开了白鹤的窝。
鬼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伊吹山寻躲起来一阵后又回来了,他背着鹤衔灯,一个人走遍了整座鹤栖山。
他从花中来,又到林间去,每走一段距离就把绳子系在某棵树的枝条上,一段红一段红的连起来,像是在山上串起了一段又一段的缘。
绳与绳之间留有足够长的空隙,影子打在地上圈起来圆圆的一截,割开一条无形的边界。
鹤衔灯顺着绳,走到了鹤栖山的山顶上。
那里光秃秃一片,很久之前这里到处都是花,各种各样诡异的颜色凑在一起,看的人眼睛跟心口一阵绞痛。
因为太难看了,伊吹山寻硬是拉着鹤衔灯把这些野花野草全拔光换上了新的花,他们两个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在上面种满六月菊。
伊吹山寻安排的很好,他专门挑了红色的,用这抹熟红细细密密的铺满了一座山的山尖尖,洒了一地火焰烧制的雨水。
这些六月菊艳得很,但是又不怎么妖娆,花瓣边缘处还带着浅淡的黄,像是月光泼洒,又像是星芒点缀,刚刚亮起就被露水打落,滚了一地的碎光。
伊吹山寻端坐在花海里,他没有扎起马尾,任由头发挂在肩膀上。
他的头发像云一样,在风中飘动着,鼓动着,一层一层的飞起来在空中打着卷,就好像要下几滴雨来浇浇那些娇贵的花。
“你怎么回来了?”鹤衔灯不敢相信,他只觉得眼睛酸酸的,“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伊吹山寻道,“这里是我家啊!”
白发的少年微笑着看向黑发的鬼:“我还以为你要在那边哭一个晚上呢。”
“说起来,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诶,话说回来你的头发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俩注视着彼此换了个色的头发,对脱口而出的小默契置之一笑。
“可以帮我把头发梳好吗?”伊吹山寻朝鹤衔灯伸出手,“我跑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发绳断掉了,我又没法回去,我只能散着头发,再这样下去都要打结啦!”
“我每天都散着头发,不会打结的。”
鹤衔灯嘴上别扭的说着,可身体还是诚实的移了过去。
他的手在伊吹山寻的发间上下起伏,一把抓过四散的云和雾把它们拢过来用红色的绳子码好,堆雪似的凑在一起,编成了一条鼓鼓囊囊的麻花辫。
“偶尔也要换一个形象啊。”伊吹山寻摸着自己新鲜出炉的辫子,“扎马尾巴太老气了。”
“是,是吗?”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原来会绑辫子啊,我看你成天披个头发还以为你不会绑头发才这么干呢。”伊吹山寻摸摸下巴,“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是,是吗……”
“你怎么只会说是吗?稍微给我换一个词啊!”
鹤衔灯木木的,被摇了三四下才醒过来,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黑漆漆的瞳孔里划过一点温暖又温软的光。
“是哦。”鹤衔灯随了伊吹山寻的愿,平整光洁的牙齿躲在嘴巴里,从舌尖透出来一点白瓷般的影子,“是哦!”
“你真的蠢到家了都。”麻花辫往马尾巴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力度不重,在眉心处点出了一颗小红痣,“我真担心啊,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这个傻乎乎的鬼把自己给卖了怎么办?”
“那你就留下来陪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呢?!”鹤衔灯有些绷不住,声音破了半截眼泪也掉了下来,“活着不好吗!”
“你问了我一个好问题,但是……”伊吹山寻用手背擦掉了鬼眼睛里涌出来的红泪,“怎么说呢……啊!那我也问你个问题吧。”
“在你变成鬼的那一刻,你是想接受这一切活下去。还是想……?”
“不用说你的答案,至少现在不要。”他捂住了鹤衔灯的嘴巴,又合上了鹤衔灯的眼睛,“我只是希望你想想。”
六月菊被风吹掉了,它们本来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开的,谁让鹤栖山没有季节,不识春夏秋冬的花儿只好抖擞起精神簇拥着热热闹闹的开张起来,开起来还没多久呢就落了一大片,淹没了黑衣服和白袍子,只留下满地残红。
它们开的又高又盛,鹤衔灯的心里又枯又焦,他想说些什么,可声音全哽在嗓子眼里,一个字一个音都被唾沫润湿了,湿漉漉的化成一滩泥,糊在喉咙里堵着出不了声。
“啊啊,说起来今天应该算是我的生日吧,对吧?”
伊吹山寻站起来,白色麻花辫垂在脑后,像一架小小的梯子。
他拉开袖子,手腕上的红绳已经快勒进骨头里了,上头的颜色浓稠的像是要染在皮肤上,一道一道的好似刀痕。
少年抽出了刀。
“你说过的对吧?不要用日轮刀去割它。”伊吹山寻顽劣的笑了,牙齿也冒出了尖尖,“真不巧,我是一个特别喜欢和别人对着干的家伙。”
鹤衔灯想也没想,直扑过去打算抢走那把刀。
他成功了,刀掉在了地上。
他失败了,绳掉在了地上。
连接着彼此的照柿无可奈何地散开了,它松开了箍着人和鬼的手,只在双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深重的印子。
“你……你干什么啊……干什么啊……”
羁绊消失了,身体之间互相流通的生命也不见了,脐带被剪断了。
煎熬了数天,鬼的身体久违的感到一阵轻松,可他巴不得一直这么辛苦下去。
伊吹山寻望着努力想要憋住眼泪的鹤衔灯,轻轻地,一点一点的把手举起来。
他用两个指头捏着一朵和地上那些与众不同的粉色六月菊,试探着想要把这朵花别在鹤衔灯的头发上。
鹤衔灯低下头,咬着嘴唇等着伊吹山寻送给自己的最后一朵花,可他还是没有等到。
鬼这感觉一阵风擦着自己的耳朵垂了下去,伊吹山寻的手失去了力度,不轻不重的搭在他的身上,花也随着落了,掉在一片红色中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人的头发慢慢变黑,在最后一撮黑爬回发梢的时候,伊吹山寻像是回光返照般的睁开了眼睛。
他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但在那个小小的音节即将发出的时候他又合上了嘴,只给鹤衔灯留下了一个要哭不哭,要笑也不笑的微妙表情。
黑色头发的,眼角和嘴角有一黑一红两颗痣的少年睡死在一片花海。
鹤衔灯挣扎的站起身,他看着姗姗来迟的继国缘一,嘴唇颤抖着咧开,最后定格在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上。
“继国先生,”露水打到了六月菊上,咸掉一片花瓣,“你可以和我说一说,有关于鬼杀队的,有关于鬼的,有关于……的,事情吗?”
风又吹了起来,一片花瓣黏在鬼的唇角,一片花瓣贴在鬼的眼角,远远看过去,把马尾高高绑着扎起来的鬼像是成为了另一个人。
在伊吹山寻二十五岁的那年,鹤衔灯头发全白了。
他把头发散下来,和着消失已久的笛声,枕着嘈杂难听的鹤鸣,让雾和云抱着自己,在百脉根,火绒草,福寿草,败酱,六月菊的怀里中睡了过去。
又是一轮花开花落,鹤衔灯终于睁开眼,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空白的,什么都没有的梦。
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满是泪痕。
作者有话要说:鹤衔灯敬启
近来可好,倒也不知你何时才能看到这封信,便写的稍微繁琐了些。
本来是想当面与你细谈的,但想了想你总是在写信,也许你格外偏爱这份交流方式吧,一时兴起,便也提笔了。
承蒙你的厚爱,愿意收留我这个一无是处且顽固不堪的的人,这六年的相处让我非常的愉快,这也可能是我度过的最开心的时光了。
我很感激你,所以在最后关头倒也想劝您几句,如果看到鬼杀队的人的话,还是尽量远离的好,也不是说你的血鬼术如何如何,我并无贬低的意思,只不过是担心你罢了,若你对我的言辞感到不适,我在此向您表示歉意。
如果可以的话,在面对鬼杀队队员的时候可否不要用血鬼术呢?我留了一份记载了风之呼吸的笔记,就放在我床下面的柜子里,你若有空,也可稍微看看。
你能学会呼吸法的话再好不过,这对鬼算是小道,但也应该能对您有所帮助。
我现在一切都好,只是每当想起你就忍不住忍不住担忧你的情况,也不必为我烦忧,我只是你生命中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不必将我挂在心上。
我也许知道我喜欢什么花了,如果可以的话能送我一些百脉根吗?这是我们又一次相逢时所看见的花,我想我应该是喜欢这个的。
不尽欲言,无需烦忧。
勿念勿记勿想,愿你安康。
敬具
伊吹山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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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脉根:期待重逢
火绒草:重要的回忆
侧金盏花,即福寿草:招来幸福,永远的幸福,悲伤的回忆
败酱:遵守约定、总是担心他人
六月菊:别离
【一个有趣的细节,如果你百度搜索福寿草的花语你看到的一般来讲都是秋福寿草而不是福寿草,让人感到微妙的是,秋福寿草的花语是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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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有点长的解释,努力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话可以问我,但是我感觉你们问了我之后会被我说的更乱……
鹤想的挺好的,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就是,斑纹带来的衰败不是日积月累而成的,它是一下子突然就发生的。
说一句不恰当的话,斑纹衰竭而死就像猝死一样,在25岁左右突然就,嘭咚,雪崩了,一瞬间的事。
他在观察伊吹的时候发现的生命力是每天都会漏掉一点的,所以他就在想,把这些漏洞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样子伊吹的生命是不是就可以保持原状不会变动了?
因为鹤是鬼,鬼的生命明显比人旺盛。
他以为这种事情是细水长流的,所以他把绳子绑到了自己和伊吹身上。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伊吹的生命是在流逝,但是他的身体器官是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啊,这是比较正常的,人跟鬼又不一样,人有年龄限制啊。所以他们每天基本都会流掉么一丢丢。伊吹只是比平常人更多。
换句话说,别人能活100岁,所以他们一天是流掉一天的量,一年是流掉一年的量。
斑纹剑士能活25岁,所以他们在一天内流掉的生命量反而不止一天。
鹤拿正常人去比较伊吹,算出按照这个速度伊吹活不了多久,而且伊吹也跟他说了只有六年了。
因为有前科的关系,鹤以为伊吹和自己差不多,都是生命突然流吧流吧然后流到某个固定的年龄就流吧没了。
就是这个错觉造成了鹤的举动。
他根本就没搞懂开斑纹开起来的后果。
斑纹开起来之后在25岁之前你的内脏都是好的,在25岁那年会直接迎来身体所有器官不可避免的衰竭。
缘一也说了他们是突然死了的,而且他之前是没看到哪里出现了异常。
通透又看不到生命力的流失,他只能看到内脏啊,那就说明在25岁到来之前,大家的内脏都是好的并且强健的,就是正常人的身体器官,没有老化。
鹤和伊吹连接上之后,的确有感到自己静止的生命力开始流了,但是这对鬼来讲一点影响都没有。或者说有影响但是他没有注意到,他又没有去战斗,怎么会突然察觉到自己已经老了好几岁身体已经开始变慢了呢?鹤每天都慢吞吞的,他以为这个正常操作。
但是这样伊吹的身体就不高兴了。
那些生命力流走就是为了给器官的衰竭做铺垫,让那些心肝脾肺可以瞬间的老化。
鹤不让伊吹流掉生命,而是把自己的生命分一点过去填,伊吹没有一点生命流走,但是伊吹又只能活到25岁。
这就像是你想要把水池里的水放干,于是你把水池下面的塞子拔掉了一个。
结果有个人过来把水龙头开起来,你不知道,你很发愁,你觉得是因为你只拔掉了一个塞子的关系才导致水流的这么慢。
然后你就把水池下面的塞子全拔掉了。
所以伊吹的身体在本能之下加大了生命力的流逝。
之前本来只掉下去一点点,大概一天没掉个一两个月,鹤的身体都习惯并且开始去适应了。结果今天突然一下子一天流掉了6年多,鹤的身体混乱了。
为了把这个漏洞补上去了,他的身体自作主张挪用了大量的力量去填,因为身体内部已经失衡的关系,他就这样瘦下去了。
鹤有蝶子是没有错,但他不会本能的去使用这个,所以在绳子连上那么多年里他根本就没有开过这只蝴蝶,而且到后面他都已经适应了他为什么要开。
结果鹤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就流掉了那么多,所以也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就把这个血鬼术开起来。
伊吹不知道啊,他最开始的时候一直以为这个只是转移伤害用的,为了不伤鹤的心,他也没把这个绳子弄掉,而且每天也会小心不让自己受伤。
然后今天他去看鹤的时候,突然发现对方一瞬间变得很瘦,然后他就开始回忆这家伙最近到底干了什么会这样。
因为伊吹记忆很好的关系,所以他可以瞬间抽出很多东西在脑子里面一个一个回放,然后就回放到了六年前的绳子。
这是鹤唯一干过的称得上是异常的举动,只要一把这个跟眼前的场景对上他大概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他当时不高兴是觉得鹤太不在意自己了,而且自己跟他也完全没有认识多少天鹤就突然把这种东西绑在别人身上。
不过在那个时候,他实际上也不是很想和鹤吵架。于是伊吹很快释然了,并且把这个记忆抛到脑后让自己不要去想他,因为一想起来伊吹肯定会生气。
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后,伊吹跑掉了。
他跑是跑了,可是他快25了。
然后他跟鹤着绳子还是绑着的,所以在他生日的当天他的器官按照指定好的开始衰竭了,但是这份老化又转到了鹤的身上。
于是鹤的身体器官也跟着变老,这次不是生命这种虚无缥缈东西流掉了,是直接的身体器官的衰弱,如果真的要衰竭到头的话鹤就会死掉啊,所以鬼的本能反应就体现出来了。
它们就开始拉着这些坏死的器官再生。
正常来讲,只要完全衰竭一遍后再重新补起来就一点事都没有,蝶子都准备好了,可是鹤的血液不会让这些器官完全衰竭死掉,而是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时候全部给补回去了。
前功尽弃了怎么办呢?斑纹衰竭的后遗症想,那就再来一遍啊。
可是鬼的血液不会让他有完整再来一遍的机会的。
因为一直在再生,鹤的身体已经产生了记忆并且有了本能,一旦发现有这个迹象就马上重置一遍。
霞和岩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事情,如果再生跟不上的话,鬼是可以被活活打死的。
鹤现在跟得上,可难保什么时候他就突然跟不上了,只要稍微落后一点点……
他是无所谓,甚至愿意自己死掉换伊吹活下来,可是他的身体不愿意啊,他的本能拒绝。
照柿这个血鬼术的本质其实算是我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所以我愿意为你承担。
但是这个本质实际上是无法实现的,鬼不可能那么无私。
所以在鹤的身体马上要崩溃的那一刻,照柿不乐意了。
它想把伊吹全部抽干强制断绳,可鹤发现了之后又不让,所以后面折中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没有为你承担,而是变成了感同身受,可鹤是不会把衰竭带来的痛苦给放回去的,这也使他们感同身受的不是彼此的伤痛,而是另一种东西。
鹤拿走一部分人的命,伊吹被迫接受一部分鬼的命。
他们两个的生命就在这条线上达成了交换,虽然很快又换回来了,但是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在彼此身上。
所以一个人的头发变白了,一个鬼的头发变黑了。
伊吹不会变鬼的,缘一说那个只是为了刺激鹤。
其实如果一直连接下去的话,虽然几率比较小,但是伊吹也许可以活下来,但是他活下来代价是鹤会每天都过的很痛苦。
所以绳子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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