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在她的话刚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所有翻飞舞动的布条停在了半空,逐渐散成一片一片的碎片,和光芒一起向地上坠了下来。

甘露寺蜜璃情不自禁的瞪大眼睛。

她看见了漫天的红枫。

眼前的怪物脸上蒙眼的布碎开了,露出了那双被遮住的饱含不甘的眼睛。

她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无可奈何,只能用力抠着自己的脖子,宣泄着自己无法发出的尖叫。

名为青行灯的物怪伸出了利爪,她似乎还想反抗,但就在她的手即将搭到甘露寺蜜璃身上的那一刻,一个全身上下布满亮金色符文的褐肤男人出现在她身后。

“哧——”

是皮肉被切割的声音。

青行灯茫然的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那里横穿过了一柄造型古朴的剑。

大片大片的枫叶从她的伤口中流了出来,鲜红的就像溢出来的血。

物怪发出轻微的漏气声,她就像遇到了盐的蜗牛一样小了下去,原本庞大的身躯一点一点的压缩扭曲折叠,冰一般滴滴答答的化成一滩,直到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甘露寺蜜璃被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抱住了。

她是青行灯,或者该说是丹槭。

正如故事所说的一样,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少女。

甘露寺蜜璃试探着回抱住了她,怀中的人轻飘飘的,就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软在她的怀里。

“我……”

少女哽咽着,她没有哭,也许是怕眼泪会打湿了为了见情郎特意化的妆,只可惜,能让她这么精心打败自己的男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大量的气泡从丹槭的红衣中飘了出来,它们不堪重负的落在地上,每炸开一个,地上就多出了一片泪痕。

“我啊……”少女张开口,她留念似的把手贴在了甘露寺蜜璃的脸上,声音断断续续的,“其实一直都知道的……”

“他不可能喜欢我,但我还是希望有人能告诉我,哪怕是在骗我。”

丹槭露出了最后一个笑容:“这就是我一直存在着的理由……谢谢你。”

每说一句话,少女就会吐出一片血色红枫,到最后她什么也吐不出了,只能勉强的吐出来了一句话。

“希望你不要和我一样……希望你……可以遇到真正爱你的人……我在这里祝福着你……”

她的手轻轻的压在了甘露寺蜜璃的嘴唇上,在上面留下了一抹浅淡的红。

“愿你被你爱的人所爱,所深爱。”

丹槭的手缓缓地垂了下去,她似乎还想要再摸一下甘露寺蜜璃,可在她的指尖即将擦到少女脸庞的那一刻,她的手臂呼的一下全部散开了。

名叫丹槭的少女化为了自己的名字,枫叶从她的身体中溢了出来,一片片的在空中飞舞着,最终和那身红衣混在了一起成为了新的红色。

它们像雨,像雪,像所有从空中降临人世间的水汽,纷纷扬扬,洋洋洒洒,一朵一朵温柔的落在了甘露寺蜜璃的手心。

到后面,她自己也变成了一片枫叶。

“不,不是的,他是真的有……!”

甘露寺蜜璃的话到底还是没有全部说完。

她抓紧了手心里的叶子,只觉得心口一阵泛酸。

有什么暖和的东西照在了少女的身上,把她的眼泪照的一闪一闪的,像绿宝石里面的流转的光晕,啪嗒啪嗒的落在红色枫叶上,一颗一颗,好似露水。

“啊,太阳出来了呢。”

卖药郎蹲在一边收拾箱子:“要走了。”

“啊!”甘露寺蜜璃连忙抬起头,她胡乱的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太阳,老半天了也没缓过神。

他们现在正站在一片树林里,除了茂密的树丛什么都没有。

“这里……等一下!”

甘露寺蜜璃左顾右盼了一阵后,吸着鼻子指向卖药郎:“那,那只鬼呢?!”

“什么?”卖药郎表现的一脸无辜,他把自己的箱子整理完背在背上,眼里的光圈顿了顿,“抱歉,我没明白你的意思,你在说什么呢?”

好奇怪。甘露寺蜜璃攥紧了手中的枫叶,他的态度好奇怪。

明明之前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现在突然变得好冷淡,也不是冷淡了啦,就是那种,怎么说呢……撇清关系?好像也不对……

甘露寺蜜璃纠结了一番,眼看卖药郎就要背着箱子走掉了,她连忙大喊道:“就是之前跟我们一起困在里面的那个白色的家伙啊!”

“……啊。”

卖药郎拿手指卷了下垂下来的头发,非笑似笑:“被太阳烧成灰之后被风吹走了。”

“哈!?”

甘露寺蜜璃被他嘴里吐出来的话给炸懵了。

“好吧好吧,抱歉啦。”他耸耸肩膀,“我不该开你玩笑的。”

“他趁着你发愣的时候跑掉了哦。”

卖药郎随意想了个理由。

甘露寺蜜璃的表情逐渐凝固。

“应该大概也许可能往那个方向去了。”

卖药郎随手指了个方向。

甘露寺蜜璃的表情直接失控。

“呜啊——”

少女的尖叫响彻了整个树林,吓飞了一连串大小不同颜色不均的鸟儿。

“你为什么不,不拦着他?!”

面对甘露寺蜜璃无端的指责,卖药郎偏过脑袋,他摊着手无辜道:“我为什么要拦着?”

“你不是跟他很熟吗!”

卖药郎拍了两下自己的箱子:“那也只是你觉得很熟而已,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跟所有人都熟的起来。”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相当公式化的笑容:“只要你是我的客人。”

“……啊?”

卖药郎撬开了自己箱子的一条缝,摸出了个小药瓶丢到了鬼杀队少女的手里。

“你似乎很执着于找结婚对象啊。”卖药郎用一种公事公办的推销口吻道,“可以试着用用这个。”

他也不等甘露寺蜜璃有什么反应,拍了下自己的箱子就往前走。

“……啊?啊啊?”

甘露寺蜜璃把手里的小瓷瓶子抬起来转了圈。

她盯着小瓶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打开后闻了闻差点被呛到。

“香,香水?这个味道——哈、哈啾!”

甘露寺蜜璃的声音响彻了整片树林,又一次的。

这边她打喷嚏打个没完没了,那边卖药郎倒是兴致勃勃。

他晃晃悠悠的在林子里走,走几下就敲几下自己的箱子。

“我讨厌变小。”箱子里待着的家伙苦不堪言,“还有你箱子里的东西好多。”

“抱歉啊。”卖药郎把拍箱子的手缩了回去,“不然你睡一觉吧?”

鹤衔灯在箱子里沉默了片刻。

“我睡不着。”他在狭小的漆黑环境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努力不让自己的头磕到箱子隔板,“每次我睡着之后,我都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别的地方……”

“唉?”

“我已经好久没睡觉了。”鹤衔灯在箱子里动了动,“我记得上次睡觉还是和山主一起睡。”

卖药郎颠了两下箱子,好奇道:“睡眠质量如何呢?”

“不怎么好,梦里什么都没有,而且我还梦游跑到了奇怪的山上去抓了一只小花狐狸。”

“我喜欢狐狸,虽然他们当年老是挠我。”

可能是箱子的关系,鹤衔灯的声音闷闷的,“以前我有去过一座山,那里有很多喜欢玩水的狐狸,可惜的是下一次去的时候狐狸少了好多,再后面去的时候都没有狐狸了。”

“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梦里有人在叫我,我就在梦里飞啊,飞啊,飞啊……结果,除了梦里的我,现实的我也飞了起来。”

鹤衔灯的语气逐渐悲愤:“我飞到了很多地方,最终落在了一座山上,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全身上下都是黏糊糊的液体,衣服也脏的要命,到处都是和手一样的诡异玩意,我旁边还坐着一只小花狐狸,她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我,看得我毛毛的。”

“所以你把它抓回家啦?”

“我不敢抓,我觉得她会打我。”鹤衔灯很诚实,“狐狸都很凶,不仅会拿爪子挠人,还会用水来泼人……所以我跑掉了。”

“然后?”

“我刚想往山底下跑,结果山底下全部都是我不喜欢的紫色的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往那种可怕的地方飞……好讨厌……我讨厌睡觉。”

卖药郎歪过了头,脑袋砸在箱子上砸出了一个问号。

他往后一砸,箱子就往后一抖,待在里头的鹤衔灯连累的往后一扑,脸直接撞到了箱门上。

被迫变小还遭到了这样的对待,鹤衔灯更憋屈了。

“咚咚咚咚!”

他开始砸箱子抗议。

卖药郎:“唉唉别砸了,砸破了你赔我啊!”

“那还是砸破了比较好。”鹤衔灯非常财大气粗,“我可以给你换个新的。”

“不要吧,我这人很念旧的。”

“那我可以用小粟煮给你修一个新的。”鹤衔灯在箱子里拍拍自己缩水了的小胸脯,“修一个更大的。”

“……我真是谢谢你了哦。”

他俩就这样慢吞吞的走,只可惜,沿途的风景只属于卖药郎,鹤衔灯只能看到几个药瓶子和挡在他面前的门。

因为实在过于枯燥,鹤衔灯干脆找卖药郎聊天。

“……说起来,我总觉得你变了好多。”

没有聊天天赋的鹤衔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哦哦,是吗?”情商高的卖药郎善解人意的应合了两句后打算把这话题往别的地方带,“说起来睡眠不好的话我有可以治的药呢,你把手朝上面摸摸,有一个方形的瓶子,嗯,就是那个……”

他正打算详细的说说自家产品的妙用,可鹤衔灯依然不依不饶,死死卡在上一个话题里就是不愿放过卖药郎。

“你真的变了好多。”

他的声音又闷又模糊,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说话的家伙肯定困得要命。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卖药郎往草丛里摘了一朵小白花,他把小白花放在了自己的箱子上,饶有兴致地问,“那我以前是怎样的?”

“很冒失,很讨厌,不知羞耻,不守规矩……”

卖药郎:“哦。”对不起打扰了。

“但是…”就在他捧着自己脆弱的小心肝的时候,鹤衔灯的声音又传来了,“我还是比较习惯那个时候的你。”

“你现在……”他停顿了一下,“总让我觉得好像没什么热情,像是活着又像是死了一样,虽然你还是对于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执着。”

“明明之前还会对鹤莲目大人的存在提出各种各样的质疑的,现在却开始学着笑着附和我的话了。”

“你是不是在什么地方遭遇了什么呢?你是不是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呢?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啊,但我觉得,我没这个资格吧……”

“啊。”

卖药郎不说话了,他安静的听着自己箱子里装着的鬼的絮絮叨叨,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鹤衔灯把手往上摸索了一下,他抓到了一个小方瓶子。

“不过还是谢谢你。”鬼舔了一口瓶子里倒出的药水,“也难为你了,我会慢慢习惯的。”

“……和以前的你聊天真的很开心。”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到后面什么都没有了。

“唉。”卖药郎捂住了头,“……什么啊。”

他拍了两下箱子,趁着里面的鬼没有什么反应,低低的抱怨了出声:“你好几年前也是这么说的,怎么现在又重新说了一遍?”

“真希望哪天你能换一句啊。”他叹了口气,“为了迎合你我也是装的很累啊,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和现在的我聊天也很开心吗?”

卖药郎不抱怨了,他接着往前走,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哼了几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歌。

“悠悠神代事,黯黯不曾闻……枫染龙田川,潺潺流水深……”

在他身后,枫叶落了一路。

作者有话要说:悠悠神代事,黯黯不曾闻。枫染龙田川,潺潺流水深。

出自《小仓百人一首》

——

【致■■的一封信】

睡觉真的是好讨厌的一件事情啊。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不承认我白天在睡觉,白天怎么会睡觉吧,我更愿意称那个时候的我是在休眠。

睡觉只能在晚上睡觉!

好吧,白天也有人睡的,毕竟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午睡。

可能是因为我违背了鬼的本能,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很少做梦,可能是因为我的脑子喜欢做把拿来做梦的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

比如说,它会驱动着我的身体动起来,大半夜的到处乱跑。

俗称梦游。

明明我之前都不会的,可能是和山主一起睡,睡久了被传染了。

山主睡觉吧,醒来之后都会跑到一片树林里,而且身后总是会带着一条长长的拖痕,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滚到那里去的……明明到处都是石头啊,那个小树林。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每一次我跟它一起睡都会看到这种状况,等一下……

难道是我拖的?

不不不,不可能,我拉不动山主的。

算了算了,我怕我再想下去我就觉得真的是我干的了。

换一下话题吧,说点别的,比如说我就不一样了,我睡着的时候会拿着刀到处乱砍,有的时候还会飞来飞去的。

不管怎样我就是睡得不安稳,而且只有晚上会这样,白天的时候都不会!

每一次醒来都发现自己换了一个地图,太可怕了——!!!!

这和虹桥不一样!一个我知道我会在哪里,就算不知道也会有一个大概的目标,一个我完全不知道我会落在哪里,你要知道这真的很可怕!

最起码虹桥随意传送我是知情的,这个我是真的不知情啊!

未知是酝酿恐惧与害怕的根源!

不过呢,有的时候运气好,我就会乖乖睡觉不会到处乱跑,但那个时候做的梦都特别的诡异,比如说会梦见没有脸的你,没有脸的他,没有脸的大家……

好奇怪,明明都没有脑袋,但我就本能的觉得是你诶。

好奇怪,明明都记不清了,我怎么总是在执着怎么记住你呢。

我的记忆力真的越来越衰退了,可能卖药郎说的对,是我鼻血流太多了,脑子里的记忆都一起跟着流走了。

哈哈哈哈哈骗鬼啦,记忆怎么会和血一起流掉呢?

所以我后面就很少晚上睡觉了,本来鬼也不怎么会在晚上睡觉的。

但是,晚上睡真的和白天睡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嗯,怎么说呢……

卖药郎说,这叫和身体本能进行抗议的叛逆。

银古说,这叫你闲着没事干大晚上跑去数虫玩。

这两个家伙真的讨厌到飞起来。

还是你最好了,不会这样子说我。

……虽然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很唠叨的,诶,等下,是你很唠叨吗?

算了算了算了,总之。

期待你的回信。

对了,不许说我。

——

加更……

我真的很短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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