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卡成品出来后,田桐拜托表哥帮忙挂到网站上,有意向合作的甲方会主动联系。
没过多久,华棂接到了第一单,是帮小说杂志拍摄封面。她用第一桶金请田桐吃了顿饭,后者高兴坏了,啪啪点了一堆,等菜上来了,田桐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有点没注意分寸。但是华棂眼都没眨就付了款。
自从熟悉以后,田桐暴露话唠本性,每天在华棂耳边叽叽喳喳,哪怕对方十句难得回一句,有时候嫌烦还会戴上耳机听英语。
但是田桐就喜欢同桌这种谁也不惯着的脾气,好歹人家还回她一句呢,像别人,一句都落不着!
“马上就是校庆舞会了,你看看我选的这条紫色礼服怎么样,好不好看?”田桐上课偷偷玩手机,贼头贼脑地戳了戳华棂。
华棂扫了一眼屏幕:“不错。”
“算了,我就不该问你,你跟我爸似的,麻袋也说好。”田桐嘟嘟囔囔,又切换一张图片,“再看看这条白色的,你喜不喜欢?”
华棂叹了口气,“你喜欢就行。”
“这是给你准备的,当然要你喜欢啦。”田桐想了一会儿,狐疑道,“你不会连舞会都不想参加吧?”
“嗯,我不去。”华棂一边记笔记,“浪费时间。”
田桐瞪大眼睛,惊讶一会儿又平复了,唏嘘道:“华棂同学,我真没见过比你还古板无聊的人,你知不知道别的学校都羡慕我们的舞会?多时髦啊!”
这话倒不算夸张。
在大多数中学还停留在以学业为重的阶段,明德已经率先开发出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模式。当然,主要是钱多烧得慌,学校里的少爷小姐们巴不得找点乐子,而每年的校庆舞会就是最值得期待的存在。
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异想天开,舞会简直就是偶像剧情节照进现实。
当别的学校还在排练老土的校庆节目时,明德学子却个个穿着光鲜的礼服,翩翩起舞,搁谁谁不羡慕。这事传到网上,还颇有热度。
所以,田桐这么重视校庆舞会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可惜华棂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古董,她甚至计划好了那天请个假,带华梅去医院看看。
这两天,华梅的胃口不太好,华棂担心她是生病,因为不会表达而错过发现的时机。
当年华燕也是这样,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自那以后,华棂格外注意华梅的身体状况,包括自己的。
舞会头天,照例扔完一堆花花绿绿的表白信,华棂收拾好书包准备提前去医院挂号。
刚想走,却看见桌边角落里有个盒子。
盒子很宽大,包装精美。
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条墨绿色的礼服,还有配套的高跟鞋和首饰。
她不认得品牌,旁边的田桐却惊讶道:“我靠,高定?!”
田桐凑过来细看,瞥见裙摆上还用隐秘的花体字母绣着华棂的名字,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你哪个追求者啊?出手这么大方,这是真高定啊!还不是借的,是买的!”
即便田桐家境不错,可高定礼服也不是说买就能买的。钱不算,还得有路子。
“你有头绪嘛?隔壁刘子航?”田桐想了想,又自问自答,“不对,应该不是他,他那么老土,天天就知道送信买早餐,有这个脑子和票子?”
从田桐的反应里,华棂明白这件礼服价值不菲。
视线落在墨绿色礼服上,柔滑的衣料在日光下泛着冰冷的色泽。
她眸光微动,盖上盒子,什么也没说。
—
舞会这天,华棂果然没来。
田桐穿着粉色礼服冲门外张望,手机里发送给华棂的短信一直没有收到回复。直到有同学邀请她去跳舞,这才去到舞池里。
毕竟是一年一度全校性的活动,大多数学生都打扮得很正式,不少心思活络的人都想趁着这个机会邀喜欢的同学跳舞,或者认识新朋友。
这种场合之下,隆重实属正常,休闲反倒异类。
而这位异类没有身为异类的自觉,颇为大方地站在二楼露台边,很是扎眼。
“我说肖哥,那边好几个妹子摩拳擦掌等着邀你跳舞呢,你就穿成这样?”杜霖笑嘻嘻。
肖何跟平时差不多,黑色外套工装裤,帅是挺帅,就是跟个来逛街似的,不像参加舞会。
纪郢洲已经被几个大胆的女同学邀请好几轮了,出于绅士风度,他不好拒绝,但是一直跳还真吃不消,赶紧找个借口躲到二楼。
“聊什么呢?你俩怎么不下去?”纪郢洲微微喘气,仰头喝了口水。
杜霖往沙发上一躺,“没意思,没有新鲜感,看来看去还是那几个妹子,去年都认识过了。”
肖何挑了根球杆,俯身开始打桌球,没有说话的意思。
纪郢洲也挑了一根,两个人默契开打。
打到一半,有个女孩突然探出头,大方笑道:“肖何,邀请你跳支舞吧,同学一场赏个脸呗。”
肖何撩开眼皮看她一眼,隐约想起是班上的同学,淡淡道:“不了,谢谢。”
女生也不生气,吐了吐舌头,很可爱的样子,“好吧好吧,知道你比较难请。”
“诶,妹子,他不去我去啊。”杜霖眼前一亮,殷勤站起身,颇为绅士地鞠躬,“请问这位同学,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共舞?”
女生被逗笑,“好啊,走吧!”
纪郢洲看着杜霖花蝴蝶似的在舞池穿梭,有点好笑,“霖子这是有新目标了。”
台子上的球快被清空,纪郢洲又挥出一杆子,等了好一会儿没见肖何动作。
抬头一看,肖何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球杆,目光落在另一处。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有个女生站在礼堂门口。
如果说,对于肖何的格格不入,众人保持着好奇但不敢过度关注的态度。那么对于新出现的又一另类,那些视线就复杂得多。
华棂还是穿着普通校服,手上拎了只盒子,四处张望一圈,像是在找人。直到看向二楼露台,她的目光和早就等候在此的视线交汇,然后利落上楼。
“你的东西,还你。”
丝毫没有礼貌寒暄,生硬地单刀直入,肖何并没有对她的语气表示不满,反而笑了一下。
“你怎么确定是我送的?”
华棂不喜欢绕弯子,“同一部车子在我身边出现的次数,已经超过了巧合该有的频率。”
肖何抽出一根烟,在指间把玩:“嗯,看来我应该换辆车的。”
破绽当然不止是车。
被领养的狸花猫、程序不当的助学金、莫名其妙的咖啡以及……墨绿色的礼服。
或者说,这不是破绽,而是对方根本没想要隐藏,只是等待着,看她什么时候发现。
华棂抿了抿唇,递出袋子的手还是伸着。
“送出去的东西我不喜欢收回来,你不要就扔了。”肖何抬了抬下巴,随意的语气像是在说扔垃圾。
华棂当真将盒子随手一抛。
听见“砰”的一声响,纪郢洲都愣住了。
他是知道,里面不光有件高定,还有套珠宝,上面一个钻都不便宜,她居然真的说丢就丢,也不怕卖了自己都赔不起。
剧里这个时候不应该倔强地说一堆台词嘛,怎么她不按常理出牌?
不同于纪郢洲心里的惊讶,两位对峙的当事人一个赛一个的淡定。
扔东西的那个语气平静:“如果是在玩什么无聊游戏,别来找我,我没时间。”
肖何插着兜,往门边一靠,正好挡住华棂的去路,“如果我说这是在追求你呢?”
华棂面无表情:“那我的答案是拒绝,满意了吗?”
肖何仍旧堵着门,不仅没让开,反而逼近两步:“别回答得太快,我给你时间。”
二人距离很近,几乎是鼻尖相触,华棂甚至能闻到淡淡的烟草味。
“跟我在一起,至少能让你过得轻松点。”他垂眸,“何必让自己活得那么累,你说是吗?”
对方似乎是在试探她是否虚张声势,很可惜,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丝毫胆怯和退缩,甚至带了几分嘲弄。
“说完了吗?我要走了,请你让开。”
肖何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往后退了两步。
擦身而过时,华棂的校服口袋里被塞了一张纸条。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欢迎随时反悔。”
回家的时间比想象的要早。
华棂挂完号就往天水巷赶,她顺路给华梅带了甜豆花,想着早点到家可以趁热吃。
才拐进巷口,她的脚步顿住。
以往华梅一个人在家,她都会锁好门窗,还会拜托隔壁刘奶奶每隔一段时间过来看看。今天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刘奶奶要去接孙子,华梅一个人待在家的时候。
可是本应该被锁好的门,现在却开了一条缝。
华棂拨通胡晋东的电话,等那边接通就挂断了。然后从书包里摸到常备的防狼喷雾和电击器,轻手轻脚地靠近家门。
这时,门缝里透出一点动静,是有人挣扎但被按住的呜咽声。
华棂心下一沉,猛地踹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