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丰二年,五月初十
宜 结婚合婚订婚买衣服动土安门修造造畜稠作灶起基成人礼 伐木求子上梁 竖柱筑堤作梁 合帐
忌出行祈福栽种安葬
众人从地下墓穴出来,黎十娘在黎宛的搀扶下回首,看着司遥:“就此别过。”
目光又移到司遥腰间别着的铃铛,“ 劳你多多照看了。”
司遥腰间的铃铛闪了闪。
黎十娘笑了一下,眼中满是不舍,而后便消失于大雾之中。
山尘突然咳出一口黑色的血,司遥忙拉开他的衣领看,掌印已经发黑。
山尘面色亦发青,眼皮一重,竟昏了过去。
“山尘?”司遥忙扶住,李留声亦上前搀扶。
司遥看向李留声,“此乃尸毒,需得找到糯米!”
彼时,他们这才发现极乐坊市竟地处锦城。
李留声定定地看着司遥:“劳烦姑娘照看我家主子,我去去便回!”
只半个时辰,李留声便一身血气地提了一袋糯米回来。
他看着司遥捧起一捧糯米覆盖在倒在山尘胸口上,那雪白的糯米在接触到胸前黑乎乎的掌印时,瞬间变了颜色。
李留声瞧着司遥,目光微闪,道,“这些够吗?若是不够,我再去寻!”
说着便要起身,司遥忙对他道:“此处乃是百年空城,我知你寻到这一袋已是不易,不若你先回鲤州,购集糯米,越多越好,锦城离鲤州不远,这些糯米应当能够支撑到。”
李留声颔首,身影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
次日,山尘才转醒,醒来便想掀开被子下床。
司遥幽幽道:“今日忌出行,你还是好生躺着休养些日子罢。”
山尘这才躺回去,侧过脸看着司遥,只见她闭着眼睛,手中拿着一把团扇,躺在窗下一张贵妃椅上,那椅子轻轻摇啊晃啊,光影从窗户透过,落在她的脸上,一半在阴影,一半在光影。
美人花下眠,蝴蝶不忍惊。
“昨日黄昏,我与九天道人去了一趟骊山,超度亡魂时发现了一件极为古怪的事。”司遥突然睁开眼睛,扭过脸看向山尘。
只见山尘正挠有兴致地瞧着她。
被发现了,山尘淡然地别开脸,“什么怪事?”
司遥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床边看着山尘:“衣裳解开。”
山尘怔然。
只见司遥顺手从旁边抓了一大把糯米。
山尘面露虚弱之态:“手没力气。”
司遥坐在床沿,轻车熟路地拉开被子,解开山尘里衣的带子,拨开衣裳,露出胸膛,她的指尖轻轻触摸上胸口那只掌印,继而将手中的糯米重新覆盖上那几乎瞧不见的手掌印上:“还得再敷几日!”
她帮山尘重新将衣裳理好,又将床榻边上已经变得漆黑的糯米收干净,继续道:“你可还记得抬轿子的八只猫妖?”
山尘头也没抬:“嗯。”顿了顿,“记得”
“我原以为那些猫妖是黎十娘的手笔,可并非如此,那猫妖并非精怪之流,道行颇为高深,是真神仙!”
山尘看了过来:“神仙?”
司遥重重地点头:“昨日,我与九天道人到了骊山超度了那些孤寡老人的阴魂,岂料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惊骇之下,四处查看才发现身后不远处的树上蹲着着只黑猫!”
“那黑猫眼珠子绿油油的,也不知蹲在哪儿瞧了多久,它给我的感觉不似普通猫,极有灵性智慧!之后我便什么也不记得了,醒来之后我与九天道人已经在骊山下了。”
“而且我听张均平说这宋娘子生前曾养有一只黑色狸奴,你说这两者有没有什么关联?”
“不管有没有关联,此猫妖必定于宋娘子无害。”山尘推断,“当日骊山成亲,八只猫妖均在场,关山没有惧怕也没有惊奇,说明他知道此猫的存在。另外,成亲当日黎十娘似乎很忌惮关山,能让她忌惮的原因只怕就是那八只猫妖。”
司遥细细回想着当天成亲的细节:“的确如此!”
山尘继续思虑:“ 到底是什么促使着三人凑在一起?”
司遥猜测:“回想关山屡次相助黎十娘,你说他会不会是想从黎十娘那里求得复活术?毕竟黎十娘同样在复活她死去的女儿宋婉婉!而且颇有成效,若非锦城那百年大粽子···”
山尘点头:“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
“还有一点,关山既然钟爱宋娘子,心爱之人被谋害理应先找凶手,他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山尘有些疲累,整个人躺下来:“其一,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但不好出手,许是关府之人;其二,他想先复活宋娘子再抓凶手,可别忘了宋娘子是死于江北死血蛊,保不齐黎十娘已经告知他凶手是谁了。”
司遥站起身:“如此说来,凶手必定是关府中人,我这就去告知张均平,你好生歇着!”
山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张捕头现下只怕在处理极乐坊市之事,不在鲤州,你上哪儿去找人?”
“不急,凶手很快就要露出马脚了。”
司遥拍了拍山尘身上的被子:“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山尘微微睁开眼睛:“吃什么?”
司遥想了一会儿:“面,行吗?”
山尘点头。
司遥站起身去了厨房,屋子一下安静下来,山尘重新闭上眼睛,声线冷淡:“出来罢!”
桌边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背影,李留声对着山尘行了礼:“山主。”
山尘眼睛都睁开:“你于鲤州逗留数日,可是有要事要说?”
“属下的确有要事相禀!”李留声犹豫片刻,继而道,“山主可曾查过司姑娘?”
山尘睁开眼睛,侧过脸瞧着李留声,语气阴冷:“你查我的人?”
李留声蓦地但膝下跪:“属下不敢,未得山主命令,属下岂敢擅自探查?”
山尘依旧冷冷地瞧着桌边人。
李留声沉沉道:“此事属下不敢不报,那司姑娘乃是故人之女····”
半注香后,司遥端着汤面走了进来,将面放在桌上,吹吹被烫地发红的手指:“能下地吗?”
半晌没有回话,司遥不解地看向山尘,见山尘已经坐起身,背靠床头,眼神放空,司遥很少看见他这样,她走到山尘面前,用手挥了挥。
山尘的目光逐渐聚拢,一瞬不瞬地盯着司遥。
司遥被他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用手背拍了拍山尘的手臂:“发什么愣,面好了。”
见山尘还是不为所动,她沉默了片刻:“不是还要我喂你吧?”
司遥起身走回桌面,将面端起来,她绞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递到山尘唇边:“吃啊。”
山尘张嘴。
一顿饭下来,山尘皆心不在焉,司遥拿起空碗正要离开,山尘叫住了她。
司遥看着他,山尘目光闪了闪:“无事。”继而又道,“多谢!”
下午,细猴脚步匆忙,面色焦急地来寻司遥。
“了不得,了不得!”
“宋娘子的尸体又不见了!”
“什么?”司遥眨眨眼,“关山动作这么快?”
细猴急地抹着脸上不断冒出来的汗珠,顾不得思考司遥话中的含义:“可不是?今早头儿跟胖鱼出发去锦城时特意来义庄瞧过,人就好好地躺在棺材里,午间我就吃了顿午饭,回来时,棺材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
“这可如何是好?头儿临走前特意嘱咐我一定看好宋娘子的尸体,可我却····”
“他等不及了!”山尘从负手从房内走了出来, “黎十娘这几日便要动身回江北。”
山尘换了一身衣裳,白色金边的,身后并未背着天命,整个人看起来贵不可言。
司遥皱眉:“你怎么起来了?”
山尘于石桌旁落座,兀自倒了一杯茶水:“我已大好,无碍!”
细猴见两人神色平淡,仔细思量,似窥得什么,一把抓住司遥的袖子:“好姐姐,咱们好歹知交一场,可得救救我!”
司遥拍拍他的肩膀:“你不必放在担心,此事张均平心里有谱,不会怪你的。”
见细猴还是想不通,司遥耐心道:“此事县太爷心里亦有数,连县令都管不着,你一个小小的捕快如此忧心做什么?”
“对了,南巷,梧桐胡同李婶子家的二姑娘,如今及笄了罢,你瞧着如何?”
细猴涨红了脸,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
司遥笑了笑,语重心长:“你娘千求万求,只为求你娶到一门好媳妇儿,好歹把你塞进衙门了,你可争气点啊!”
“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了,张均平那儿我自会去说。”
细猴小媳妇似得同手同脚地出了院子。
“你跟张铺头关系不错啊!”山尘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凉了。”
司遥揭开茶壶盖瞧了一眼:“昨夜的茶水,可不得凉了?”
山尘手中的茶杯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关系嘛,也还说的过去。”司遥想了想,“他人不错。”
“是么。”山尘凉凉道,放下茶杯,起身回了屋子。
司遥收好石桌上的茶具,身后猛然出现一道杀气,她快速侧身躲过,只见桌上的茶具皆被打碎,一只暗器钉在石桌上,暗器上还有一封信。
司遥朝身后看了看,一片寂静。
她拿起暗器,取下信,只见信上寥寥数字,
红枫林见——黎十娘。
司遥看着桌上破碎的茶具,咬牙道:“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