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殿上,阎罗王因为昨晚黄泉路鬼群暴动一事大发雷霆,将负有管理职责的牛头马面都给关到了地牢里。随后,他又发现察查司判官陆之道居然没有出现在廷议上,这让他怒不可遏。
陆之道的失踪几乎就坐实了我此前的猜测:他必定就是陆煜串通阴差,杀害同袍战友的幕后操纵者!
于是,我大胆上前奏道:“陛下,臣所领日游左军昨夜负责值守鬼门关。但在巡查时,臣发现当值的第九营校尉陆煜,也就是察查司判官陆之道的侄孙,私自串通接引司与黄泉路上的个别阴差,夹带外来魂魄入城,并安插进投胎队伍,以此来收取贿赂。”
“在屡次训诫后,陆煜依然将臣的劝告当做耳边风。臣当即以擅离职守、违抗军令为由解除了陆煜的指挥权,让其回营反省,待军部议后再作处置。但当夜亥时,暴乱起后,臣奉命召集队伍前往鬼门关增援时,竟发现陆煜又擅自离营,不知去向!”
“及到鬼门关,臣才得知陆煜竟带着另外数名蒙面人暗藏魂魄,与其值守鬼门关的部分手下里应外合,公然杀害军中同袍战友,反出地府去了!后据臣的亲信部下在临死前所述,其中一名蒙面人很可能就是陆之道!”
“哗!”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阎罗王和殿中的其他臣武将们顿时又再次哗然。陆之道竟然会做出这样不计后果、谋逆叛乱的事情来,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时,素来与陆之道不和的阴律司判官崔钰又趁机往火上浇了一勺油:“陛下,臣也认为翟将军所言极有可能就是事实。想当初,陆之道在阴军整编之时就提出可以直接从各大世家、门派招收门人、子弟进入阴军。他的侄孙陆煜就是通过他这层关系潜伏进来的,而且获任阴校一职。据此看来,恐怕陆之道谋划此事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叛徒!逆贼!”阎罗王气极,暴跳如雷,拍着龙椅扶手破口大骂道:“没想到,最大的乱臣贼子居然一直就隐藏在朕的身边!”
“牛头马面果然也不干净!纵容手下收取贿赂,私自接收游魂野鬼入城!罪不可赦!死不足惜!黑白无常,还有你们两个!”
黑白无常一听到阎罗王点了他们的名,也慌忙出列跪倒在地。不过,他们俩还算聪明,没有狡辩推脱,而是主动认领了管教手下不严的责任。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把参与谋逆的莫大罪名都推给了手下那几名收了钱的阴差,丢卒保车。
“崔钰!”阎罗王又叫道。
“臣在!”
“察查司暂且就由你来掌管,务必查明察查司内还有没有陆之道的余孽?此外,朕命你立即整顿吏治,重点彻查黄泉路以及接引司的贪污受贿一案!”
“臣遵旨!”
“日游!夜游!”
“臣在!”
“臣在!”
“朕命你二人即刻派出追兵,查探陆之道等人的去向。同时,彻查军中叛徒,一经发现陆煜同党,杀无赦!”
“是!”
阎罗殿上的廷议过后,地府内部果然掀起了一阵严苛的整风运动。各部、各司包括阴军都开始逐个排查是否还有谁跟陆之道、陆煜等人扯上关系。
如此高压的调查行动,很快就把接引司收了钱的几名阴差给揪了出来。而牛头马面的手下不管有没有收钱,只要是还没有在当晚的暴动中丢了性命的,都全部被丢入了地牢里,跟他们的上司一起等着上断头台!
我作为陆煜的直接上司,自然也是接受调查的重点人物。不过,鉴于是我率先发现了陆煜的小动作,并在阎罗王面前揭露了陆之道等人的阴谋,负责调查的崔钰和日游、夜游两位元帅暂时都还没有怀疑到我身上。
其实我倒也不慌,只要自己做事坦荡荡,又何惧他人来查?
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公事上我没犯错,私事上却被人抓住了把柄,最后还是没能明哲保身,被人莫名其妙地扣上了一个大罪名!
投胎鬼暴动十天过后,黄泉路上早就恢复了平静,地府的投胎系统在新的德行秤造好了之后也重新恢复正常。
我已经连着十天没有喝黄泉汤了。看着地府的形势已经趋于平稳,风头已过,我便叫来了汪奇,让他照例上望乡台去找蔡亦拿黄泉水。
不想,汪奇去了半天都还没有回来。我有些焦急,便踱到营门口去观望,犹豫着是否要亲自过去看一看?
“难道十天不去,蔡亦以为我已经不需要黄泉水了,所以今天没有到阴司涧里多取些水回来?”我暗自猜测道。
正在瞎想的时候,营门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人。我抬头一看,是汪奇终于回来了。
但汪奇的手里并没有拎着水桶,而是满头大汗,愁眉苦脸地对我道:“将军,我刚才去醉生楼后门找蔡师傅取水,不料却被他家掌门当场发现了。因此纠缠了我好久!”
“鬼膳门的掌门?”
我大吃一惊。鬼膳门的掌门自然就是蒯谦了,被他发现蔡亦偷偷帮我取黄泉水,这事可麻烦了!
我忙问汪奇:“他为难你了?”
汪奇摇摇头,道:“他没有敢为难我,但却在蔡师傅的身上搜出来一封信,正是之前将军你让我交给蔡师傅的那封信!”
听了这话,我心中更是一凉,暗道:“完了!”
这下,蒯谦终于发现我是冯道彰的徒弟了。以当年他和他的徒弟廖铿与我师父之间的恩怨矛盾,恐怕以后我在地府会面临很多麻烦,就不知道鬼膳门会拿我的这个身份做出什么章来?
当夜我忧心忡忡,阴餐没吃成,连柳寒来找我也没有心思行欢,就躺在床上猛叹气。
柳寒见我表现怪异,就问我:“怎么了?”
我也不想瞒她,就告诉了她我师父与蒯谦、廖铿等人的恩怨故事,以及今天差汪奇去取水时身份被暴露了的经过。
柳寒听了却不觉得是什么严重事态,笑道:“你怕什么?当年被驱逐出地府的人是你师父,又不是你。你也是靠战功积累才坐上阴将这个位置的,跟你师父有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可毕竟不能避嫌呀!”我愁眉苦脸道,“那些世家子弟可以靠身家清白就能直接招募进阴军,晋升有望。而我这种背着黑历史的人,以后在阴军可就不好混了!”
“我还是认为你多虑了。”柳寒依旧不以为然,道:“再说当年你师父也只不过是少炒了一道菜而已,又不是跟陆之道他们一样犯了谋逆之罪,说不定阎罗王早就把这几十年前的小事情给忘了。更不可能怪罪到你头上来!”
我叹道:“如果是这样当然最好,但我忧心的也不止这一件事。说到谋逆,陆煜毕竟曾是我的手下,闹事的恶鬼和逃跑的陆之道都是从我值守的鬼门关过去的,我总也免不了要担一些责任的,就怕有人拿这一点来告我!”
柳寒皱眉道:“陆之道和陆煜不是你主动想阎罗王告发的么?怎么还会有人怀疑你?”
我道:“这种事情很微妙。现在地府内部整风纠察搞得这么紧张,难免有人打算公报私仇,要安个莫须有的罪名还不容易吗?”
“这话倒也没错呀!”柳寒听到这里也不禁点头赞同道。
柳寒对于背黑锅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深有体会。她当初在左丘城时就曾经因为其师父邬芳叛逃而遭遇过政敌殷发的猜忌和排挤,最后才不得不主动报名加入阴军,就是为了能逃离左丘城。
我和柳寒两人便很难得地躺在床上纯聊了一夜,谈论目前地府的形势。到最后,我们俩终于达成了一致,都觉得地府和阴军内部现在的气氛太过于压抑,局势不定,此时主动辞职离开或许是个正确的选择。
“笃笃笃!”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有人敲我宿舍的门。
“谁呀?”我惊问道。
“我。”外面的人小小声地回应了一下,但我还真没听出来是谁?
我让柳寒躲到被窝里,自己穿好衣服去开门。我只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往外一瞧,哦,原来是程友良!
“程兄,这么晚了你还找我有什么事?”
程友良从藏身的阴影里走出来,脸色焦急,小声对我道:“你怎么还在这里?都快大难临头了你还不知道么?”
“大难临头?”我闻言更加吃惊,忙问他这话是怎么意思?
程友良道:“刚刚我在前军军部路过时,见到日游元帅来找我们单无忌将军。我听到他说,御膳房总管廖铿发现你是四十多年前被驱逐出地府的前任总管的徒弟,而且查出你跟陆之道之间有勾结,所以要单无忌带兵来抓你去察查司!”
我诧道:“我是前任御膳房总管的徒弟没错,但我怎么就跟陆之道扯到一块儿去了?”
程友良又道:“我家单无忌将军也这么问的。日游元帅说,廖铿手上有两封信,一封是你师父写给鬼膳门一个门人的,要他帮忙给你弄黄泉水;另一封信是让你转交给陆之道的,讲的就是关于如何策划大闹地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