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鸟肉并没有死。濒临死亡的他在我及时救助下又活了过来,并恢复了清醒的脑子,指出了回左丘城的正确路径。吃饱喝足,水位降低,我们俩便要启程返回左丘城。
鸟肉在我的搀扶下艰难起身,却对着自己手里剩下的那支判官笔哀叹道:“我三师父唯一留给我的念想,丢了一支就凑不成对儿了!”
我嘲笑他:“那你可别往河里看,否则你会有自杀的念头的!”
鸟肉苦笑:“我知道自己被毁容了,英俊的相貌很遗憾没能保全。但,女人总还是喜欢钱的吧?我只要能回去,存款还是有不少的!”
“切,你这时候还想着讨老婆的事儿呢?”
“咋能不想呢?越是死里逃生了,我就越是感觉得抓紧了!不然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我就只能是以处男之身去地府报到了!”
“别忘了,你是阴修!还想死了以后继续当鬼么?”我讥笑道。
“对哦!那我更应该抓紧了,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告别处男之身!”鸟肉斩钉截铁地发誓道。
与正常的活人不同,阴修在死了之后,是注定无法变成鬼的!因为修炼了阴功的阴修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其实就是提前预支了阴寿!
人都有阳寿,同时鬼也有阴寿。阳寿就是人活在世上的时间,阴寿就是鬼存留在阴间的时间。据说地府里主簿就掌管着每一只鬼的阴寿,超过了这个时间还没有及时到地府投胎就会自行魂飞魄散。
当然,阴寿与阳寿不同的一点就是:阴寿很长,短则数百年,长则数千年,而且还可以通过各种方法去延长。可是阴修却因为在没死的时候就预支了阴寿,并将其中一部分转化为阳寿,所以一旦身死魂魄也会就此消亡,连变成鬼的机会都直接失去了。
我一路听着鸟肉的自言自语,一路扶着他往前走。多了一个人同行我就稍微心定了些,哪怕只是个半残废。鸟肉对于各条商路比我熟,这里距离左丘城只有不到三天的路程了,应该不会认错路的。
但是方向的问题解决了,食物和安全问题紧接着开始困扰我们。我是轻伤,鸟肉是重伤,莫说再遇到什么鬼匪、怪物,哪怕想走快一些都感觉很困难。因此一路上我们两个人躲躲藏藏如惊弓之鸟,生怕再遇到什么东西,晚上都不敢生火煮饭和取暖。
到了第三天,干粮吃完了,我就只好跳到地下河里去抓鱼,然后和鸟肉一人啃半条充饥。而且这鱼还不能生火来烤,就生吃。
原本三天的路程,我们磨磨蹭蹭地花了四天半才终于走完了。当我们远远看到那一大片泽田的时候,心中无比激动,感觉自己到这里才算是又活过来了!
我们俩最后就瘫倒在了泽田外的第一个左丘城前哨站的塔楼前。我极度疲惫无力地对着前来查看我们的守卫说道:“帮,帮我们去通报一下滕家总管滕伯礼就说第六队遭到鬼匪袭击除了我们两个,其他人全部遇害”
“哼!”
滕伯礼铁青着脸,断然转身离去。只留下我和鸟肉面面相觑,忐忑不安。
我们俩被人抬回到左丘城后又紧接着昏迷了两天。身上的伤势其实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由和精神上的双重疲劳导致。所以,等到我们苏醒过来,并向滕家总管滕伯礼汇报情况时,竟是双双躺在病床上。
从去程到回程,从接受石林寨的款待到遭遇鬼匪伏击,我详详细细地回述了整个过程。稍有遗漏,旁边的鸟肉就加以补充。但总的来说,我们俩的“供词”还是基本一致的。
可滕伯礼听完之后脸色却更难看了,竟没说一句话就拂袖而去。不知道他是因为布爷的背叛而深感震怒,还是怀疑我们俩密谋串供,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布爷身上?
不过,随后他的三弟滕叔礼也来看望我了。从滕叔礼的口中得知,滕伯礼的怒火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他还是因为这一趟商队几乎全军覆没而深受打击,而且滕家商行的损失极其严重!
要知道,阴城内的商行最看重的就是信誉。在阴间行商是个玩命的活计,偶尔丢失一些货物,折损一两个人手都是常事。由于这一行的利润很高,这些局部的损失是完全可以弥补回来的。可一旦没有了信誉,别人就不敢再来滕家的商行下委托了!
按照我和鸟肉这两个死里逃生的幸存者的说法,左丘城内最有经验的领队布爷居然背叛了所有人,抛下整支商队跑了?
这种极具爆炸性的新闻不论是真是假,只要在城内传开,对滕家商行的信誉就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而事实证明,凡事只要变成了坏事,总是需要一只替罪羊来顶罪。布爷已死,谁也没法追究他的责任了。但我和鸟肉可是唯二活着回来的人,所以我们俩便“顺理成章”地担任起这个角色。
我因为伤势较轻,休息几天之后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又可以下床到处走。鸟肉则还需在宿舍里多躺半个月。
六队全军覆没,我又暂时成了下岗待业的闲散人员,每天就在上城里到处瞎逛也没人管我。商行宿舍里的人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和鸟肉,很明显并不是很相信我们俩的话,可能觉得我们是在抹黑布爷。毕竟布爷也在左丘城里混了几十年了,人设一直是认真负责的老领队,哪里能这么容易就崩塌掉?
因此,针对我们俩的谣言反而是满天飞。这下就有点麻烦了,据鸟肉躺在病床上打听来的消息:目前竟没有一支商队愿意收留我们了!
他在商行里混的日子久,人脉关系还是有一些的,至少比我有人缘。每天总有一两个人过来探望并跟他时不时咬咬耳朵。所以他的消息一向比较靠谱。
据他说,滕家商行里的其他领队已经明确表示不会接受我们这两个倒霉蛋。而滕伯礼最近一直因为善后的事情颇为头疼,暂时也没空过来妥善处置我们。我们现在就处于“被待业”的状态下。
可接下来,我们俩就连每个月正常的基本工资也没能按时领到手,这就有点诡异了!
于是,我在商行宿舍里待着实在觉得很不爽,就干脆搬了出去,暂时居住在“田老炉敬老院”工地的那间废弃石屋里。
那间石屋是之前的业主留下的,从我手里承接了工程的包工头还没有打算拆它,就临时用做存放工具的仓库。我也不嫌弃,跟他打了声招呼,随便收拾一下就住进去了。
虽然条件是简陋了些,但对于经常跑商队需要在野外露宿的镖师来说,有一个屋顶和四面墙遮挡,就已经没什么可挑剔的了。最起码,我可以趁着这段平稳的休息时间好好地多吃几顿阴餐,补一补,从味觉和修为上犒劳犒劳委屈的自己。
闲着无聊的时候,我就去小溪边发呆,和水里的小鱼小虾玩耍,或者干脆去帮着施工队干活儿,争取早日把敬老院盖起来。就这样无所事事了一个月,我居然开始隐约体会到了当初田老炉的心境,若是就这样在阴间养老等死确实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可这种平淡日子很快就随着鸟肉的伤愈而告终。
他顶着满头的纱布,拄着一根拐杖过来找我,并且一开口就是要跟我商量一起找新工作的事情。
我笑他:“就你现在这披麻戴孝的,还一瘸一拐的样子,谁愿意雇你呀?”
鸟肉白了我一眼,一把将头上的纱布都拽了下来,露出脸上那道业已缝合的伤疤来。伤疤虽然已经结痂,但破相也是不可避免的事了。不过,这家伙本来长相就比较猥琐,加了道伤疤反倒显得硬派了。
“嗯,你这应该算整容成功了!”我很满意地给了他一个“赞”。
“能不能不要再关注我的高颜值了好吗?”鸟肉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往溪水里照了照,打量一下自己的新造型,“说正经的,你还想不想找新工作了?”
“废话!我现在都快穷死了!”
这句可是大实话。连续吃了一个月的阴餐,我自己的积蓄都已经花完了,不得不暂时“挪用”一些田老炉留下的善款先顶着。
“不过,你这腿脚行不行呀?”我还是很怀疑地指了指鸟肉手里的拐杖。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他回来的时候哪只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休养一个月后竟还需要拄拐杖?
“嗨!我的腿脚好着呢!”鸟肉得意地笑了,原地蹦跳了两下,又把手里的拐杖耍了起来,“这是布爷留下来的东西,是滕总管让我去清理那老不死的房间时发现的。我当时借口自己的腿伤了需要拐杖就顺走了。”
“切,一根拐杖你也偷?”
“嗨!我每跟过一位师父就能继承点什么,布爷也算是我半个师父吧?拿他一根拐杖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