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斯骞在十二点前的最后一分钟拨来视频请求。
苏淳看了一?会儿请求的页面,整个人才像是突然酒醒,从那孤立无援的境地里挣了出来。
苏淳点了接通。
画面跳转,南斯骞出现在手机的屏幕上。他?似乎刚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棉质睡衣。
苏淳闷不吭声看着他?,眼中的情绪来不及收敛彻底,隐约泄露出一丝深不见底的端倪。
南斯骞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怎么了?”
“嗯?”
“不高兴么?”南斯骞把手机拿近,好像这样就能看的更加清楚,“看你脸色不太好。吵醒你睡觉了?”
苏淳半张脸陷进浅灰色的枕被间,露出半张脸、一?只眼睛,从疏朗有秩的眼睫隙央静静的打量着他?。
良久他?才道:“没有。”
随后他起身,重新拉开了遮光效果优越的窗帘。
阳光照在他脸上,把最后一丝阴霾也照散了。
南斯骞看着他?白皙清透的脸庞还有根根分明的眼睫,潜意识里他?觉得?苏淳哪里不大对劲,但是紧接着,苏淳就着那美艳逼人的阳光定?定?的看着他?问:“散场了?”
“没,”南斯骞说:“我提前回来了。”
他?似乎仰头看了一?眼时间,主动解释道:“待了十分钟就往回走了,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到家又洗了个澡,就到现在了。”
苏淳不明意义的嗯了一?声,没有答话。
南斯骞等?了一?会儿,惴惴不安的问:“没超十二点,你没生气吧?”
苏淳无声的笑了一?下?,那微妙的表情转瞬即逝。他?松着眉目弹了颗烟出来,咬在了嘴里。
细细的烟身和寡淡的颜色将他?唇形托的更为明显精致,颜色也红润艳丽。
南斯骞看着他?偏头点火,然后吐出两个烟圈。
这口烟将苏淳内心的波动强制性的压了下?去,他?没有再往这话题上走,而是一如平常的说:“我买了点东西,明天快递送到你那里,你记得签收。”
白朦的烟雾阻挡不了清晰的眉目,南斯骞视线描摹着那走向,应了声。
“不早了,”苏淳说:“你把头发吹干就睡觉吧。”
南斯骞看着他?,不想挂断视频。
苏淳等了等?,问:“明天下?班有什么安排?”
“下?班请几个公司的小年轻吃饭,”南斯骞说:“刚到了我手里,以后指着他?们干活,吃饱了好使唤。”
苏淳点点头:“吃完饭呢?”
南斯骞以为他?查岗,唇角微微一?动:“应该去打个球吧,如果有付霖啸的话,就一起去唱个歌打个牌。”
又是付霖啸。
这人哪是什么正经经理,苏淳看他?简直像朵盛开的交际花。
南斯骞觑着他?的表情,收敛小心了些:“你吃张博康的醋,我可是已经很久没跟他?碰面了,有约也是能推就推。怎么你现在开始吃付霖啸的醋了吗?”
苏淳一顿。
南斯骞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一遍,竖着乱七八糟的额发凑近了盯着他?。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付经理,我就不叫他了。”
他?都知道。
自己对张博康有意无意的敌意,对付霖啸不知名的抗拒,对他身边一?切浪荡的人的抵触……他心里明镜一?般。
然而他?有求必应,远离张博康、推应酬、早回家,全盘报备自己的一?切。
他?小心翼翼的拼尽全力,维持着遥远的爱恋。
苏淳看着他?,心中的烦躁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鼻腔酸涩,眼睛干胀。
淤堵委屈的心情来的如此汹涌而热烈,藏在内心深处的思念直冲而上,苏淳扣下手机的一?瞬间,眼泪凭空而来,砸到了地上。
“怎么了,纯纯?”南斯骞在那边匆匆追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你要是不乐意,以后我……”
“南医生。”苏淳打断他。
他?看着地上那一小滩深色的印记,时至今日才明白,恋爱真的并不自由。
苏淳深深呼吸两次,缓缓的说:“我好想你。”
南斯骞那边没有发出一丝动静,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苏淳伸手在手机上轻轻抚摸,指尖徘徊不去,似乎透过温热的屏幕摸到了南斯骞的脸。
“南斯骞,”他?重复了一?遍:“我好想你。”
·
第二天下午,南斯骞收到了苏淳在网上买的东西。
快递员把长方形的盒子送到办公室等?他?签收,南斯骞从茶水间回来,把热橙汁放在桌子上,打量了一?眼那盒子。
“什么?”南斯骞一?边签名字,一?边问:“鲜花?”
快递员笑着摇头,“看不出来,快递单上也没填,说是日用品。”
日用品。
能是什么呢?情侣拖鞋、情侣牙膏、相册……看这盒子的大小也不像是装这种?小东西的。
南斯骞按捺着没当场拆开。一?直等到下班,公司里人走的差不多,才把门关严实,拆开了快递盒。
里头是几个精包装的盒子。南斯骞打开一?个,里头是条黑色领带,这还比较正经。南斯骞略松了口气,再打开一?个,里头是条软皮的腰带。
把领带腰带搁在一边,第三个盒子,就暴露了这快递的本来面目。第三个盒子里头是两瓶润滑油,看牌子不认识。
南斯骞刚要开第四个,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他?飞快的收起东西来,抱着盒子打开了门。
付霖啸站在门口,视线往他?怀里的盒子上一?顿就毫无动静的移开了,笑着问:“走吗南总,其他人已经开车过去了。”
“啊,”南斯骞扣着盒子的盖,跟他?一?起往外走:“走。”
付霖啸跟着他?走到车库,看着他?打开车后备箱,把手里的盒子放了进去,然后往里推了推。
付霖啸笑着打趣:“什么宝贝,这么神秘。”
神秘是必须得神秘,按照推测,最下?头那几个盒子,必定?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南斯骞笑笑没说话,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他?想给苏淳打个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只有六点。这个时间苏淳应该还没醒,南斯骞松开了手机。
一?群人去饭店吃饭,吃到八点半,然后一道开车去往会所打球。
南斯骞给苏淳发了条信息,苏淳没回复,他?就惦记着想找时间溜,去给他?打电话。
付霖啸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接着擦杆凑过去,靠着球台说:“南总今天心情一?般,有事啊?”
南斯骞唉了一?声,惆怅的感觉立刻就涌了出来。
付霖啸歪着头说:“看起来像是为情所困,闹矛盾了?说说,我给你分析分析。”
南斯骞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不好搞,”他?说:“异地恋。”
“异地恋啊,这个我熟。”付霖啸道:“我跟我对象,中德异地恋,七年。”
七年太长了,南斯骞一?听见这个数就觉得?难受。
“然后呢?”他?问。
付霖啸唉了一?声,浑不在意的说:“去年分手了。”
“……”南斯骞无语:“那你还是别教我了。”
付霖啸朗声笑了几下?。
南斯骞腿边传来震动,他?抬手示歉,掏出手机来一看,果然是苏淳的消息。
苏淳:查岗,发个定位给我。
南斯骞往旁边站了站,把视频拨了过去。
苏淳没接。
南斯骞看着被拒绝的页面,苏淳的消息跳了过来:跟同学有点事,不方便接。
南斯骞打开手机定位,给苏淳发了过去。
苏淳很快回了个:好。
南斯骞看了一?会儿手机,没再收到回复,跟付霖啸继续打球。
三局终了,南斯骞胜二输一?,勉强赢了。
“你这放水放的太明显了。”南斯骞放下杆,靠着球台说。
“真是水平有局限。”付霖啸一副诚恳模样,然后招呼着其他人去沙发那边唱歌,“打完了去那边唱歌,南总请客,我去给大家叫两个陪唱的美女来。”
公司一起出来的七八个小年轻们一起欢呼起哄。
付霖啸笑着对南斯骞道:“你要是有事,一?会儿唱起歌来就先走,剩下的我盯着。”
南斯骞想了想苏淳:“我今天没什么事。”
“那更好,让他们在外头唱,咱们去里头那个小包。”付霖啸笑意加深,声音压低:“我去挑两个人进来。”
南斯骞下?意识就摆手,“挑你自己的,我不用了。”
付霖啸看着他?,南斯骞指了指口袋里的手机,“查的严,万一?要是被发现了,兜着都走不了。”
“里头就咱们俩人,只要南总自己不说漏嘴,我保证一?个字也不叫别人知道。”
南斯骞看着他?。
付霖啸:“我一?没他的联系方式,还在你手下?做事,怎么还信不过我嘛?”
南斯骞满头官司:“别提了……”
“这样,我去带几个上来,你先挑挑。”付霖啸打断他,自顾向外走去,打腔豪爽道:“将来若真是出了事,你往我身上推,我来担这个过错。”
南斯骞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
生意场合在所难免,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要想不湿鞋……就只能远离河边。
南斯骞手里摸着沾染温度的手机,回望了一?眼这欢声笑语的场景,垂眸思考了几秒钟,披上外套走了出去。
他?趁着付霖啸没回,下?到一楼,站在门外呼吸了几口带着凉意的空气。
待思考好了该怎么答复付霖啸,南斯骞正准备给他?打电话,手机先响了起来。
南斯骞被来电显示上面的苏淳两个大字撞了一?下?心窝,点了接通。
“在哪儿?”苏淳问。
南斯骞:“刚出会所的门,正准备回家。”
苏淳那边呼出一口气,南斯骞问:“你刚刚忙什么了?”
苏淳那边安静的不像是中午,反而有些像在空旷而寂静的夜里。透过听筒,能隐约听到风吹树枝细而密的沙沙声。
南斯骞看了一?眼会所对面一排整齐高大的白蜡树。
初春开始,这些树最先发出绿芽,毛毛虫一样的种?子接二连三掉落在地,给环卫工人增添了不少烦恼。
这个时间环卫工人已经下班,但是树下?的地上却干净的只有零星几个杂叶。应当?是会所自己派人打扫维持卫生的。
惨白光滑的树干旁站着一?个挺拔修长的人影,戴着顶黑色檐帽,长腿在地上投下?直跨两米的阴影。
隔这么远乍一?眼看过去跟苏淳挺像的。
这时手机内传出苏淳的声音:“忙着回国,见心上人。”
南斯骞视线本来已经移开了,又猛地转回来,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站在树下?的人仰起脸,朝他?用力挥了挥手,南斯骞一?张嘴,激动之下?竟然没有发出声音。
苏淳抓着手机大步跑过来,几步跳上台阶,到了南斯骞跟前往上奋力一?跃!
南斯骞退了数步才站稳身形,手忙脚乱的抱住他?。
直到手中熟悉的温度传来,他?才用力的抱住韧软明显的腰身,将人狠狠的搂在了怀里!
好半天,南斯骞才找回声音:“怎么回来了?”
苏淳往他?身上蹭了蹭,两人短暂的接了个吻:“天天夜不归宿,我不得?时不时飞回来视察一?下?,别让人给勾搭走了。”
“哪有夜不归宿,”南斯骞托着他?,仰头说:“这正要回家了。”
苏淳看着他?,腿勾在腰上,低头使劲搂着又亲了他?一?口。
“三个月了,南医生。”苏淳说:“破纪录的惊喜。”
这一?口把南斯骞的火气都亲出来了。
苏淳稍一?后退,要下?来:“不成,我先进去看看,你们今天到底是个什么场。”
“别看了,”南斯骞抱着他?,不许他下?来,也不许他后退,“哪有时间去看那个。”
他?抱着他?大步往车那边走过去,内心窜起的占有欲犹如燎原之火,忍耐克制的眼神黑的发亮,“等?不到回家了,就在车上吧。”
他?打开车门,把苏淳扔进去后座,拖了外套用力往旁边一摔,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这么久,你可憋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