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 异国订单

姚四娘携金龟启程,国兴寺之路,蜿蜒曲折。太姥山间,峰回路转,翠峦如波,万木葱茏,云海茫茫。四娘步履轻健,金龟甲光闪烁,相映成趣。

途经幽谷,溪流潺潺,清泉石上流。四娘停步观瞻,金龟则侧首探水,两者各得其乐。登高望远,群山环抱,层林尽染,霞光万道。四娘心旷神怡,金龟则昂首吐纳,似在吸纳天地之灵气。

日落西山,暮色苍茫,终于,国兴寺映入眼帘,古朴庄严。

“是这里吗?”四娘问。

金龟点点头。

山门前,四娘俯身抚摸金龟,并挥手与他作别。

金龟一步三回头,终于步入了国兴寺。

山门缓缓闭合。

透过寺庙门的缝隙,金龟看见姚四娘子已经转身离去。

夕阳洒落在她轻盈的步伐上,少女的身影如同春日里的蝴蝶,轻快而飘忽。她的长发随着微风起舞,衣摆也随风轻轻摆动,仿佛在空气中绘出一幅欢快的旋律。随着她的离去,周围的景色似乎也被她的快乐感染,一切都显得格外生动和明媚。

金龟似乎露出了笑容。

明心住持走过来,见金龟盯着门缝傻笑,道:“这一趟山中旅修可有收获?”

金龟赧然,垂下了头。

明心住持不再说什么,抱起金龟将他放回了后院的放生池。

水波荡漾,映出龟影。

只见金龟缓缓游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尽管身处清澈的水域,被柔和的阳光抚慰,他的内心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下来。

水榭微波间,金龟心湖里泛起阵阵涟漪,尽是四娘嫣然的靓影。那温柔的目光,轻盈的步伐,还有离别时指尖轻抚的温情,犹如春日暖阳,融化了它沉积千年的冰心。

金龟在放生池中游弋,龟壳下藏着涌动的春情,沉默的水面上漂浮着他对四娘的默默倾慕。每一瞥水面倒映的自己,似乎都在提醒着他,这份突如其来的心动。

他是要修道成仙的,怎么可以动烦心呢?金龟为此颇为苦恼。

而姚四娘子原本是去山路上看看卓老三回来了没有,没想到半路遇到金龟,送了金龟一程。

她离开国兴寺,沿着国兴寺前的桥,过了碧绿的潭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半山腰。

姚四娘驻足,回望太姥山顶,但见山巅云雾缠绵,如同仙气缭绕。朦胧中,风景若隐若现,恍如世外桃源,让人心旷神怡,尘念顿消。

正当她沉醉于这分外妖娆的天地间,目光忽被山脚下所吸引。那里,卓老三正搀扶着一位老者,缓步走来。卓老三神色恭敬,一边扶持,一边低头细语,似在安慰或解惑。

“卓老三!”姚四娘子忍不住激动地喊。

卓老三也看见了姚四娘子,问她怎么在这里,姚四娘子没好意思说自己是专程来接他的,就说溜达到此处,又问卓老三搀扶的老者是谁。

卓老三道:“望海里有名的茶老板王山河呀!”

同行是冤家,不知道卓老三怎么会把王山河给领上山来,王山河也颇为难为情,卓老三昨夜劝了他一夜,他终于决定放

“他要拜陆相公为徒?”姚四娘子不可置信看着头发都白了的王老板

王山河也很难为情,因为姚四娘子又补了一句:“他也太老了吧?哪有人收年纪这么大的老徒弟呀?”

“活到老学到老。”卓老三拉着王山河的手,招呼姚四娘子一起搀扶王山河向山顶而去。

对于王山河的到来,陆羽并不感到奇怪,也没有刻意的热情,也没有刻意的冷落,他正在学徒们讲解,见到王山河,便请教道:“王老板是咱们长溪有名的茶老板,对咱们长溪茶树再熟悉不过了,咱们长溪都有哪些茶树品种呀?”

“咱们长溪茶树种类都有多种,比如菜茶、早逢春、翠岗早、福云等等。”王山河简直张口就来,十分在行。

陆羽将王山河带到一片茶园,让他看那里的茶树,那里有两种茶树,一种像小家碧玉,一种则像大家闺秀,叶质更肥厚、丰盈,像针一样的茶芽也更加壮硕、坚挺。前者纤巧清弱,后者雍容丰赡。

王山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茶树,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新品种。

陆羽介绍道:“大白茶和大毫茶。”

王山河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茶树品种,陆羽就指了指一旁的卓老三,说是托了他的福,他帮忙找到的高山白茶树。

王山河心里不由惋惜,见陆羽丰神俊朗,风华正茂,而自己六旬老朽还要拜一年轻后生为师,一时半会儿拉不下脸来说事。

卓老三开门见山,替王山河说了,陆羽竟爽快就答应了。

王山河不由喜出望外。

陆羽新收了个徒弟的时候,白茶在“香茗雅叙”也接待了一位新客人。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香茗雅叙”的竹帘上,一阵和煦的微风吹拂进来,带来了不同寻常的访客。

这位从墨洛温王朝远渡重洋而来的外国人,名叫阿尔贝特,他有着高耸的鼻梁和深凹的蓝眼睛,皮肤被海风吹得略显粗糙,金色的长发被束成一股,随意搭在宽厚的肩膀上。他的身形高大挺拔,穿着一件深色的长袍,腰间系着精致的皮带,脚踏结实的皮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异域的粗犷与贵族的优雅。

当阿尔贝特踏进这个集镇时,他的异域风情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

在长安,外国人众多,老百姓对外国人早已见怪不怪,但在闽东南的望海里街道上,老百姓们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身材和异样的服饰,他们好奇地围观着,小声议论。

孩子们躲藏在大人的背后,偷偷窥视这位金发碧眼的陌生人,而一些胆大的则指着阿尔贝特窃窃私语,脸上洋溢着天真的惊讶。

老人们则皱着眉头,交头接耳,他们的眼神中夹杂着疑惑与戒备。

几个小贩停下了叫卖,手里拿着货物,好奇地观察着这位外国客人的一举一动。整个集镇因为阿尔贝特的到来而变得热闹非凡,人们的谈话中都离不开这位罕见的外国访客。

阿尔贝特对这片东方土地也同样充满好奇,他踏入“香茗雅叙”,目光在茶室内细致传统而又不失雅致的陈设上流连忘返。忽然,他被那把宜人的香气所吸引,那是女主人刚刚烹煮出的白毫银针。

白茶微微一笑,邀请阿尔贝特入座。她熟练地将一杯泛着淡淡黄绿色泽、散发着幽香的茶水递到客人面前。阿尔贝特怀着一丝期待捧起茶盏,初尝这来自东方的神奇饮品。

当他的唇触及那温热的茶水,一股轻柔的甘甜顺着舌尖直达心田。茶汤如同琼浆玉液般滑过喉咙,让阿尔贝特不禁眯起了蓝色的眼睛,享受着这难以言喻的美妙感觉。周围的喧嚣似乎都暂时消失了,只剩下他与这杯茶的沉默交流。

“这是……“阿尔贝特放下茶盏,眼中闪烁着惊艳的光芒,他用笨拙却带着真挚情感的中文问道,“这是什么茶?“

“白毫银针,我们长溪的特产,“白茶自豪地介绍道,“它采摘自春天最嫩的茶芽,由我家官人亲自晒制、揉捻、焙干而成。它是今年的茶王争霸赛的茶王,被誉为茶中极品,具有提神醒脑、清热解毒的功效。“

阿尔贝特点了点头,他立刻意识到这绝妙的茶叶会在他的国家引起轰动。他急切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希望购买一大批白毫银针带回自己的国家。

两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达成了协议。阿尔贝特预付了定金,约定余款在他回国前送达港口支付。随后几日,陆羽白茶夫妇动员了全镇的茶农,加班加点精制茶叶。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装满白毫银针的木箱随着马车缓缓驶向港口。

阿尔贝特站在码头边,看着一艘艘满载货物的大船扬帆出海。他的思绪飞回了那间小小的茶室,那一杯杯让他心动不已的茶水。他知道,这船货将开启他的国家对于东方茶文化的全新认识。

在海风中,阿尔贝特闭上眼睛,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茶香。他微笑着,心中暗自期待着这趟横跨东西的茶叶旅程能给他的国家带去怎样惊喜的变化。

……

完成了这笔意义非凡的大订单,陆羽、白茶夫妇决定给茶行的所有人都放个假,恰逢长溪县下辖一畲族乡举办四月八牛歇节,于是大家伙又赶了个热闹。

瑞云寺前,畲族老乡的牛歇节正在如火如荼开展。

但见晴空万里,阳光洒金,乡民欢聚,衣饰五彩斑斓,犹如繁花竞艳。古钟悠悠,其声远扬,回荡山谷间,信众群集,香烟缭绕,佛号清越。

畲族男女老幼汇于瑞云寺,各执香烛纸马,献诸佛前,祈岁丰民安。寺内僧众齐诵经文,梵音阵阵,似天籁之音,清净庄严。寺外广场,鼓乐齐鸣,笙箫和鸣,舞龙舞狮,矫若游龙,跃如惊狮,观者如堵,掌声雷动。

少壮牵牛于场中,角挂彩绸,身披绣袍,以竞技为乐。一时间,尘土飞扬,蹄声震地,观众欢呼,加油声此起彼伏。牛之矫健与人之灵巧交相辉映,展现畲乡牧歌风情。儿童则围成一圈,手拉手,唱着古老的畲歌,歌声悠扬,传遍每个角落。

商贾摆摊设点,售卖各式货物,有畲族特色之手工艺品,亦有甘甜可口之山珍特产。游客络绎不绝,或品味美食,或选购纪念品,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与牛歇节一同开展的,还有畲族的拉歌。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欢愉与和谐的旋律。

畲族拉歌,一种古老的山歌对唱形式,以其独特的韵律和即兴的歌词深受人们喜爱。

畲族人穿着色彩斑斓的民族服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男女老少脸上都洋溢着充满期待的笑容。

随着锣鼓的第一声响起,便宣告了拉歌的开始。一时间,山谷间回荡着悠扬的笛声和铮亮的锣鼓声,人群的情绪也随之激昂起来。畲族青年男女以歌会友,他们用歌声诉说故事,表达情感,甚至嬉笑怒骂也融入词句之中。

女声如山间清泉般细腻流淌,男声则似那山间松涛,浑厚有力。他们的歌声完美融合,仿佛天籁之音,既激情澎湃又柔情似水。歌词即兴而发,充满了机智与幽默,让听众们时而捧腹大笑,时而陷入深深的共鸣。

孩童们也不甘示弱,以童稚的嗓音加入战团,他们那纯真无邪的歌声,如同山间的百灵鸟,清脆悦耳。整个畲族乡因这层层叠叠的歌声而生动起来,每个人的心都随着节奏跳动。

夜幕降临时,篝火点燃,畲族拉歌达到高潮。火光映照着每个人兴奋的面庞,暖意融融。歌手们围坐在火堆旁,以火为舞台,以星空为顶篷,继续他们的歌唱。这时候的歌声更加深情与狂热,仿佛能将人们的灵魂带入一个神秘而又遥远的世界。

终于有个穿紫衣的娘子,在一片热闹的拉歌中被推上了台,她正是紫夭。

紫夭拥有一副能征服山林的好歌喉,更令人惊叹的是,她能完美模仿各种声音,无论是山间鸟鸣还是溪流水语,都能栩栩如生地再现。

当紫夭轻轻走上歌台,她的出现就如同山谷中忽然升起的一阵清风,引得周围一片寂静。她先是用一句温柔的女声开场,音色清澈透亮,仿佛山间清泉悠悠响起,令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凝神静听。紧接着,她转换声音,用浑厚的男声继续歌唱,那粗犷有力的音调宛如高山上滚石落木,震撼人心。

紫夭的声音变换自如,模仿得惟妙惟肖,一会儿如同古稀老人在叙说往事,一会儿又似顽童在嬉戏打闹。她的表演里蕴含着戏剧性的张力,每个音符都跳跃着活力,让人忍不住随之摇摆。观众们被她的歌声深深吸引,不自觉地跟随着节奏拍手,掌声如同山间的回声,此起彼伏。

随着紫夭一曲终了,全场沸腾,掌声和欢呼声汇成一片。评委们交换着赞赏的目光,观众们的掌声更加热烈。紫夭并不会唱畲族话,但凭借其惊人的模仿能力和动人的歌喉,荣获了歌王的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