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五楼, 茭白靠坐在戚以潦的床头,正对着他的那面墙是监控画面,被放到最大, 铺满了整面墙,里面的人被拉长拉宽, 显得有些畸形。

那是一楼西边会客室里的沈而铵跟谭军。

梁栋刚走。

茭白抠着棉袜筒边沿的猫头,在《断翅》里,梁栋为了得到礼珏,最终跟沈而铵成为仇人, 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他们的友情还是走到了那一步。

只不过这场决裂的重心从爱情, 变成了亲情。

梁栋一个满心都是礼珏的恋爱脑,成为了一个想给亲人讨公平的复仇者,瘾君子。

监控里的沈而铵愣在原地,谭军在安慰他。地上还有梁栋吸毒留下的锡箔纸。

茭白不知怎么感觉有点凉,他下意识把手边叠整齐的被子捞过来,盖住自己。人类的基因和其强大, 看看戚家的人丁凋零就知道了。

沈而铵啊, 原着里没人问他要什么,都从他手里拿走什么, 塞给他什么。

现在也一样。

被局势推上来了。种种因素吧。

就像章枕在聊起戚以潦时, 说的一番话——有时候不是你想要去抓权力, 是权力推着你走。

沈而铵上来以后,他走得很快,也很稳, 这依靠的是主角光环和谭军的助力,以及最重要的一点,沈家的基因。

在正厅的时候, 碍于梁栋处于愤怒失控的边缘,茭白不好跟沈而铵交流,不合适,沈而铵跟梁栋谭军三人必须尽快对质。

此时,茭白对于事情的发展走向,没有一丝惊讶。

沈而铵见到梁栋之前就做了选择。

茭白其实还是有一个地方始料未及,就是梁栋打谭军的时候,他打不过,被打倒在地,牙齿都打掉了。

沈而铵没帮梁栋,却开口提出坐下来说。那是上位者独有的气场,试图掌控节奏。

但是,梁栋委屈质问的时候,依然把他当兄弟,怎么可能坐得下来。

初心啊,哎。

这玩意儿真的,你看不见,又看得见。

茭白的腿屈起来,膝盖把被子拱出包,他的下巴靠了上去。蛏山不再有绿色,也不再下雪,他看不透沈而铵了。

准确来说,茭白认识的少年沈而铵有点模糊了,他总感觉某个瞬间一眨眼,视野里就是这部漫的疯批鬼畜主角攻。

这不是他第一次生出这种念头。

对沈而铵,茭白的心态一直在变化,也可以说是每个变化都浮到了行动上面。

起初茭白只把沈而铵当作原着的渣攻少年时,就看戏。接触多了,觉得没变渣的他还不错,便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从观众席发声,给予鼓励和安慰。

尚茗苑那时候,他们聊到志愿,茭白没有直接告诉沈而铵,他开始考虑原着的剧情和蝴蝶效应。要是沈而铵进组后提前变渣,那就不必再联系。

去年沈寄强行带茭白坐飞机来西城,途中他借小耳朵的手机给沈而铵报平安,沈而铵的一句话令他动容,他在心里说:只要你不走进原着的毁天灭地剧情线,我就会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在那之后,接触得更多,茭白从观众席离开,走上舞台,在沈而铵的戏份出来时,他看过去的眼神都不再是看纸片人,而是看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朋友。

虽然茭白每每被沈寄虐得要死,都希望沈而铵变渣,再把把沈寄送上原来的结局。但那都是口嗨,自我爽一爽。

变渣有什么意思。

强化版沈寄,实在是他妈的倒胃口。

所以,茭白做到了能做的,一次又一次的拉沈而铵。

现在……

这个朋友,还拉得动吗?

沈而铵的痛哭从监控里传出来。茭白的眉心一抽,他转头时吓一跳。戚以潦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他竟然毫无察觉,毫无!

茭白第一反应是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拉过去,分老变态一部分。

完了他就木着脸看窗户,窗帘全拉上,屁夜景都看不到,不能分神。于是他又把视线放到卧室的其他摆件上面。

一股股性冷淡风直往他发烫的脸上扑。

茭白摸裤兜,手机不在兜里,他心里头一会是还在哭的沈而铵,一会是吸完毒的梁栋,一会是治疗中的章枕,一会又是寿命不长的戚以潦,最后被他自己的任务霸屏。很烦。

人不是机器,一道程序走到底。

人会怎么样呢,人走着走着,各种改变,各种。

茭白不自觉地凑近戚以潦,温温热热的呼吸落在他……鼻梁一侧的小朱砂痣上面。

然后,

手伸过去,指尖点一下那颗痣。

茭白若无其事地收了手,拍醒戚以潦:“三哥,我想下楼看看。”

戚以潦嗓音浑哑:“去吧。”

茭白看着不但没把脑袋拿开,还在他肩头蹭了蹭,准备接着睡的老变态。他又看血猫,它正在“咕噜咕噜”。

撒娇了。

就是他妈的,茭白摔楼醒来到现在,五个月了,猫的毛都没再变白过!脖子也没再长起来半寸!

这跟戚以潦的身体内部情况有关,抵抗药物带来的影响根本不是能代谢掉的,那就像一把刀,砍断了他原本缓慢增长的求生欲望跟生命力。

但活跃度没停,到40了。

这个现象是在向他证明一件事,也是在变相地催促他填答案。

填什么呢,

八月份,戚以潦包山庄给茭白办宴,祝他考上大学那时候,他分析过每个好友的活跃度除了兴趣,分别滋生了什么。

到戚以潦的时候,茭白发现对方滋生的是认可,求生欲,还有一样。

当时茭白想加上去,却没有加。

现在他被这与猫症状不匹配的活跃度催促,终于还是加了那一样东西。

那是,喜欢。

戚以潦喜欢我。这个老变态,他喜欢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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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去,” 茭白抹脸,他抹得又重又快,声音发哑,“轮椅和你,我只能二选一,现在轮椅在楼下,你在我边上。”

戚以潦被子里的腿碰了碰他,耐心地教导:“小白,解题的时候,再已知答案的前提下,过程尽量简练?”

茭白摆出一副受教了的样子:“你抱我下去。”

“好,抱。”戚以潦的鼻息里带出一点笑音。

茭白的视线飘开,又肆无忌惮地飘回去,露出亮晶晶的小虎牙:“那来吧。”

倒是戚以潦在几瞬后阖了下眼帘,他坐起来,修长而灵活的手指在发丝里捋几下:“监控不看了?”

茭白点头。

“那怎么不关?”戚以潦用不解的语气问。

茭白反问:“你遥控器不是要密码吗,我哪知道。”

“没有密码。”戚以潦掀开被子下了床,懒散又性感,“跟地下二楼一样。”

茭白够到遥控器,用虹膜指纹双认证,他眼皮底下的界面闪了一下,关机键被他一按。对面墙上的监控画面就没了,变成了普通的墙壁。

有钱人的生活,各种多功能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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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被戚以潦抱下楼的时候,梁栋已经走了,章枕派两个人送他走的,暂时也会看着他。

沈寄跟谭军依旧在会客室。

茭白坐在正厅的餐桌前,对着还热乎的年夜饭,胃口是丁点都没有。他让戚二去看一下。不一会,那对主仆就过来了。

谭军落后两步,走在前面的沈而铵半边脸肿了,嘴角裂开。

自己扇的自己。

沈而铵跟不远处的茭白四目相视,他停下来,迟迟都没有迈动脚步,没有脸过去。

“而铵,你早就不是沈家不被待见的少爷,你是沈家的家主,你代表沈氏。去吧,去跟你那父亲昔日的老友,现在你生意场上的长辈戚以潦打招呼。”谭军在他身后说,“岑家没倒下前,你都需要戚家。”

沈而铵口中的腥甜里多了一股苦涩,抿紧的冰冷唇角短促地扯了一下,现出一个模糊的弧度,转瞬即逝。

紧接着,他的脚抬了起来。

来兰墨府的前一个小时,沈而铵才知道的所有事情。那时候谭军杀了老潘灭口,主动对他坦白所有事。

譬如齐霜的死,是谭军一手策划,目的就是要用齐霜清理南城局势。梁家被齐家灭门,沈家没法对成为尸体的齐霜报复,干脆灭了整个齐家。

齐霜死了,茭白就成了沈寄的唯一一张保命符,老夫人不会放过他,于是他在肋骨还没好的时候就被接回南城。

很多事,都是一环接一环。这颗棋子被用掉或废掉,便会有下一颗棋子顶上。

谭军说他等待并筹划了多年,才等来机会,删删改改的方案终于能启用。他还说,茭白是意外的惊喜,也是这盘棋局的中心点。

沈而铵知道的太晚,留给他的选择题从多项变成了单项,只能选那个选项,他已经站在了无法回头的路上。

走到这一步,不仅仅是要完成母亲的遗愿。

去年茭白给他挡铁棍,断了三根肋骨被沈寄抓走囚起来套狗链,他就已经厌恶自己的无能。

后来老夫人用茭白交换他,导致茭白落到了齐子挚手上。

那时候,沈而铵从来没有那么清醒地深刻意识到,权力有多重要。他在视频里告诉茭白,他要成长,要做太多事,不能折纸蜻蜓了。

正因为他做出那个决定,才能在今年及时带人拦住,要把茭白带上直升飞机的沈寄。

他以为有了权势,就能保护身边人,得到的效果却不能是单纯的保护,还在伤害。保护的背面总有伤害。

事事为什么就不能两全……

沈而铵走到了茭白面前,低头看着他。

头顶的目光很沉,不知承载了多少内容。茭白喝了口水,沈而铵选择保住谭军,又是这副仿佛有多少辛酸与无力的神态,说明他已经知道了母亲跟岑家的关系,他妈跟他外婆都被岑家如何虐待。

沈而铵要完成那两个亲人的遗愿,必定会将岑家连根拔起,他需要谭军助力。

这场牵扯到豪门上一辈的狗血,茭白没挡住,他尽力了。

茭白放下水杯,抬起头。

沈而铵说起会客室的一幕幕,说起他跟梁栋的决裂,他的语速很慢,几番哽咽,说完以后问茭白:“你是不是觉得,我错了?”

茭白仿佛看到了一只搞坏了什么,拼命往地洞里缩的小仓鼠,他没放任它躲藏,而是趴在洞口喊:“错没错的,答案在你自己心里。”

蛏山的雾霾更大了。

茭白瞥一眼隔了点距离吸烟的戚以潦,又瞥被章枕拦下的谭军,思绪转了转,回到沈而铵今晚的举动上面。

沈而铵带谭军跑这么一趟,是做给谭军看,做给他自己看,也在把他的选择展现在梁栋面前。

“谭军对不起梁家,他应该站着被梁栋揍,不该还手。”茭白说,“你没和他说?”

沈而铵低声:“来戚家是谭叔的意思,我同意了,我想让栋子等一等,两条命都给他。”

茭白心想,梁栋毒都吸上了,能等到那时候吗?

再者说,命怎么抵啊。

梁家父母的声誉呢,不还是杀人犯一家。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茭白直视沈而铵。

沈而铵两片很薄的唇动了动,难堪地吐出三个字:“我忘了。”

茭白又问:“那你为什么站在旁边看谭军还手,打梁栋,没有上前阻止?”

沈而铵这次说不出话来,他面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茭白扫了扫沈而铵精贵的霸总行头,年少时结交的兄弟,跟与母亲有渊源,能帮到他的叔叔,他选了后者。

这里面不论是感性居多,还是理性居多,又混杂了多少不为人所知的深思熟虑逼不得已,结果就是如此。

“你在你的角度考虑到了你认为的所有,也觉得你身不由己,你有苦衷,能做的只能是现在这样,可你没想过梁栋的角度。” 茭白的话没办法说得好听,就是事实,“选了哪条路,就往前走,别回头。”

蛏山的雾霾像是把茭白笼了进去,他有点呼吸困难:“回头除了让你看见你做选择时舍下的东西,没有别的意义。”

顿了一下,茭白又说:“我看你也不是没在承担后果,你都想好了,那就不要再抱有什么幻想。”

沈而铵的面上淌下水痕,曾经鼓励他,教会他警惕,劝告他的人,对他失望了。

“谭军叫你别跟我联系?”

沈而铵听到茭白的问题,他垂下潮湿而浓卷的眼睫,遮住赤红的眼眸:“是我自己。”

他不回消息,不接电话,是不敢。

怕后悔,怕回头。

这半年他除了养伤,做头部手术,就在培养势力,一直在筹备。万事俱备,才能在沈,岑,戚的三方争斗中悄然出场,趁沈寄不备的时候跟岑戚联盟,夺走沈氏。

茭白没读心术,不知道沈而铵的心理活动,他能猜到一些,却不能直接拎出岑家之仇跟对方敞开了聊。

“很多事,我们都没法预料,不是说地位高了,就能把什么都掌控在手中,你父亲就是个例子。”茭白闻到了一缕烟草味,老变态还在吸烟,第二根了!他蹙了蹙眉,往下说,“不知道我说的,你能不能听得进去。”

沈而铵说:“能。”

茭白忍住吐槽的冲动,偏执度不知道高成什么样,能才怪。他呵呵:“你的人很厉害,算计了各个层面的甲乙丙丁。”

“不会还把我卷进去吧?” 茭白下一秒就说。

沈而铵立即摇头。

茭白眯眼:“你能做的了主吗?”

沈而铵轻“嗯”了一声。

茭白没让沈而铵扶,他自己撑着桌沿站起来。

面对面站立,茭白才发现沈而铵又长高了,他一米七八,都得高仰着头看。身高上的差距没有影响茭白的冷意跟决绝,“那你记住今天说的。如果谭军再次设计利用我……”

沈而铵微张唇,“对不起”三字还没成形就被打散。

“别说对不起了。这一笔那一笔的算来算去,糊涂账,我还要对你说声谢谢,那次要不是你赶到,我会被你父亲带去安全的地方,还不知道要多受多少罪。”茭白说。

沈而铵猛地抬头,看茭白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判他死刑的裁判:“你也恨我。”

茭白的脸黑了几分:“……这么想能让你好受点,那你就这么想吧。”

他前言不搭后语:“梁栋的毒戒不掉了,这辈子彻底被毁了。”

衣摆一重。

沈而铵抓住了茭白。

想要抱住仅有的朋友,讨要一点安慰,却开不出口,也做不出来。

茭白看着脑袋低垂,紧攥着他的衣服,喉咙里哽出压抑哭腔的沈而铵。

这是,还在挣扎。

你在等谁拉你呢,沈而铵,又要指望我吗?我都拉了你多少次了,还能拉你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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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没掰开衣服上的手,他在一缕缕的尼古丁味道里冷静下来。现在的小沈董还不成熟,只套了一个名为“掌权者”的空壳子。

手上直接或间接沾的血不多,心也不够残酷,不杀伐果断。

拿起一样,就要放下一样,别两样都想要。这是多浅显的道理。

就像我做任务,我想要任务奖励,就会去迎接所有难吃的狗血,当我的工具人。茭白想,沈而铵这么个大学霸,能不懂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不能,就是想看童话故事。

估计沈而铵是不久前才知道谭军算计那些事,还比较情绪化,等他西装革履地坐在沈氏偌大的办公室里,处理一堆的公务,听属下们汇报工作的时候,就不会再做梦了。

现实是鞭子,会抽醒每一个处在梦中的人。

沈寄那种一再抽不醒的,是在装睡。

漫画的渣攻沈而铵也这是那副德性,现在的他还不至于。

原着中,沈而铵没有爱情,也没有友情,只有权势,他就是个极为成功的企业家,纯粹的商人,手段是沈寄的双倍,财富与皮相都是顶级的。

出门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所有凡人的负面情绪都在踏进家门后释放出来,尽数塞进了礼珏体内。

现在天神还稚嫩,压不住手下的将军。

但很快就能压住了,很快。

不过,礼珏不是他的容器,那他不能展露在外界的那一面要怎么处理?

“你召开发布会那晚的宴会上,梁栋要混进去,是我让章枕派人拦住了他,”茭白站不住了,他坐回去,衣服还被攥着。

沈而铵是站着的,他这么攥着不放,手中的布料一下就被扯上去一大截,茭白的肚子跟腰都露了出来。

茭白拨开沈而铵的手:“梁栋已经一无所有,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他只要有口气,就不会放过谭军,你站在谭军面前,就要做好迎接他刀枪的准备。”

沈而铵弯着腰背,眼角眉梢好似浸在苦水里:“我知道。”

“那就行。”茭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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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墨府没有留沈而铵跟谭军吃年夜饭,他们离开了正厅。

茭白对点第三支的戚以潦喊:“别抽了。”

“嗒”

打火机的金属盖帽被扣回去,那支烟也回到了烟盒里。

“三哥,”茭白扶着桌子挪步过去,气喘吁吁,满头细汗,“你先前跟沈寄对立,沈而铵上位后,你又给他站队,外界传沈而铵是你私生子。”

戚以潦啼笑皆非:“沈而铵跟他父亲多像,瞎子的言论别管。”

茭白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人快虚没了,话都说不了。

“偏要自己过来,有话说,不会叫我过去?早告诉你了,有想法就说出来。”戚以潦将沾着烟味的手按在茭白发顶,指腹蹭进他的头发里,触手一片湿热。全是汗。

茭白嗓子眼干得厉害,没法顶嘴。

一只高脚杯被送到了他嘴边,他就着戚以潦的手喝下红酒。

完了才想起来,这是戚以潦的杯子。

茭白选择瘫着。

戚以潦给空杯子添酒,抿了几口。当初他出席宴会,给沈而铵助威,让这个圈子里观望的人知道,戚家跟沈而铵带领的沈家不是敌对,这是还人情。

还沈而铵找到小白的人情。

至于后续,他不会主动参与。整个戚家都不会。

“菜都是热的。”戚以潦的手掌从年轻人脑后伸到前面,捞他潮湿的刘海,摩挲他额头的坑坑洼洼疤痕,“喝点老鹅汤降降火?”

茭白的注意力被转移:“老鹅在哪?”

戚以潦转了下转盘:“这。”

茭白凑头瞧瞧,这是鹅啊,煮熟了跟鸭子没啥区别,他咽了口混着红酒香的唾沫,犹豫了一会:“行,来点。”

戚以潦给茭白盛老鹅汤的时候,兰墨府的两位不速之客正要离开。

突有一声枪响。

接着又是一声。

其中一位客人两条腿全被打中,他原本在给主子关车门,腿受了枪伤,整个人跪到了地上。血从他的裤子布料里涌出来,在兰墨府这片地上留下了血迹。

藤蔓后面,章枕放下枪,咽下快被他捏碎的几粒药。

旁边的戚二确定枕哥真的吞下去,才松口气。

戚爷让他来监督枕哥的,还好枕哥没把谭军一枪毙命。不然小沈董那怎么交差?

白少又要怎么搞?

局面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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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不知道谭军是带着两颗子弹回的南城,他只在几天后从戚二那得到一个惊天消息。梁栋利用戒毒的时机骗过戚家的保镖逃走,他去找章枕那个重启案子的朋友,蹲点谋划,最终让他知道,老潘被灭口了。

章枕闻讯找过去时,梁栋已经不知去向。

茭白的眼皮跳个不停,狗血又要来了,又他妈的要来了!

因为照这个情势,沈而铵的活跃度破50,十有八九跟梁栋有关。那老子在里面的作用……

狗血大全里有,妈得。

茭白的第一反应是摸尾椎跟腿,老子还是个半残人士啊草,就不能他妈的等一等。

算了,算了算了。

只要别来强制任务就行,他现在真的对它又爱又怕。

爱是,它一来,活跃度就来了。

怕就不说了。

茭白一番纠结完,把自个逗乐了,想什么呢,他基本都是被动的一方,没得选择,只能在狗血泼过来的时候,游过去,尽量找个伤害力度小的位置,拼尽全力不让自己被淹没。

“小白,在刻字?”黑墙里传出戚以潦的声音。

“我玩会手机,现在就刻!”茭白把手机揣回口袋里。沈而铵,他母亲,梁栋,谭军,齐子挚……都成了仇恨手中的木偶。

好在章枕正在挣脱木偶身份,没有再去小院折磨沈寄。

茭白回过神来,脸绿了。

书桌上只刻了一部分 “克制”,都是这段时间戚以潦拉着他刻的。

那部分里多了一组字体,三字。

——戚以潦。

是的,没错,这他妈的就是茭白刚刚刻的。

茭白咬着牙拿小刀划上去,试图毁尸灭迹,他把那三字划得乱七八糟。

但还是能看出来,是戚、以、潦!

茭白把小刀丢书桌上,他甩着酸痛的右手,脑子里飞速运转。

不行,我必须拿到主动权。

于是茭白,

他在纸上写下“克制”二字,把它撕下来,贴在那串名字上面,压好边边角角。

就说是装饰用。

反正都有“克制”,差别不大。

茭白满意地搓搓下巴,我真是急中生智,厉害得一批。

下一刻,他就把纸撕了。

厉害个屁。不知道周围都是监控?浴室的老变态指不定就在开着监控泡澡。

戚以潦确实在看监控。

浴室有个巨大的浴缸,他靠在一侧,水位擦过他精瘦的腰线。

水下有一头被困在牢笼中的凶兽,它每次想要逃出来,就会撞上坚硬的栏杆。

一次又一次,不知悔改,不长记性。

每一次都疯狂,每一次都被撞疼,缩着头蜷回去,下次又往上撞。

戚以潦将笔电上的监控窗口点开,入神地看着年轻人趴在书桌前刻字,刻他的名字,一笔一划,清清楚楚,他连续看了十来遍,呵笑了声,往后倒去。

冷水爬上他不断收紧的腹肌,剧烈鼓跳的心口,淹没他饥渴一般急促滚动的喉结,冰凉的,等着尝点什么的唇。

他闭上灼热暗沉的眼眸。

整个人沉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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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串名字就赤裸裸地躺在书桌上,戚以潦跟茭白都没提。

茭白憋了两天,憋不住地跑去问戚以潦,钥匙要用吗?

戚以潦当时刚结束视频会议,人很疲倦,他大半个面部轮廓淹在窗帘的阴影,说了一句:“不用。”

茭白拨着钥匙扣上的小钥匙,不会是病得连一个人基本的能力都没了吧。

“小白,诵经。”藤椅里的戚以潦开口。

茭白勾着钥匙扣晃了晃,他在那点清脆声响里诵起经文。

很多事正在排队发生,可能会有插队的,它们好像都在等他一样。

可他还是要把任务放在第一位。

活着,是万物的前提。

脚踝上一凉,戒尺贴上来,茭白垂头看戒尺在他的纹身处游走,他闭了闭眼,听戚以潦训导:“专心。”

“知道知道。”茭白踩住了戒尺。

然后,他的脚底心就痒了。那戒尺抽出来,塞进去,来来回回,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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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那天风平浪静,茭白过了一个太平年,感天动地。年后他选了个时间,复建完去前院播种。

就坐在轮椅上,拿长把的铲子挖坑,丢种子进去。

兰墨府没人帮茭白,一个都没。保镖们全都在茭白忙活的时候,伸脖子看两眼,然后各自站岗。他们趁茭白不注意,偷偷摸摸地躲在树丛后面吃柠檬。

“戚爷的段位真的高。”

“咱都跟着学学。”

“学什么,首先要有地,咱有没吗?有没?”

“……”

这话题就这么咔嚓了。

柠檬还是在吃。除了戚爷跟白少种的,他们也吃不上别人的,没有第二个选择。

“打赌吗?”

“今年情人节之前,肯定结婚。”

“我赌九月份,白少去医科大那天。”

“只有我觉得,他们没那么快,大概还要个三五年……”

说话的小老弟被一顿暴揍,老哥哥们都让他滚,气的。

茭白听到一处树丛里的夸张惨叫,他把花种洒面前的一排小窝坑里,咋了咂嘴,戚家的打手们是沙雕画风。

白天茭白种了两包种子,傍晚累瘫了,他在轮椅里等晚上不应酬的戚以潦下班,让对方看他的业绩。

结果戚以潦还没回来,茭白就接到了姜焉的电话。他提到的人跟事,让茭白倍感意外。

姜焉说,沈而铵受伤了。

伤他的是,被楮家送出国,偷跑回来的楮东汕。

沈家目前并没有打压楮家,楮东汕搞了这么一出神经病的做派,等于把整个家族都葬送了。

楮老爷子被气得住院了,病危。

这瓜是姜焉喂到茭白嘴边的,茭白吃不下去,楮东汕怎么会在这时候重新登上舞台?

茭白猛然想起一个被他遗漏了的人,他快速查看第四个分组里的三个对象,沈寄,齐子挚,礼珏,三人的头像都没戴白花。

礼珏没死。

对,他不可能死。

所以说,礼珏人在哪???

茭白骂了声脏话,我草,我怎么把主角受给忘了?哎,进组了的,只要不在他面前晃,果真就会被他丢到犄角旮旯去。

不一会,茭白就给章枕打电话,问起礼珏的行踪。

章枕却说,那天他在山下昏倒了,弟兄们送他去医院,他醒来精神不好,之后都在药物的控制下忙这个忙那个,忽略了那个人。

去年年底,章枕想起来了,他派人去“缔夜”调查员工档案,没查到礼珏,现在他还在查,不会罢休。

茭白提着心安抚章枕几句就挂了电话,楮东汕对沈而铵下手的动机,恐怕真的只有……

等茭白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拨了躺在他列表里积灰的号码。

这次沈而铵竟然接了。

茭白听着那头翻动纸张的声音,开门见山地问道:“礼珏是不是在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