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昆玉遗迹。
鏖战近三天三夜,瑶岑的体力已经彻底消耗殆尽,那一批接一批降临的敌人也愈加强大,刚刚被她杀掉的那一批,每一个的修为都比她更加强大,为了解决它们,她已经耗尽了全力,身上的护体法宝早就用完了,最后一下更是以伤换死——用她左臂折断作为代价。
然而即便如此,瑶岑也没有松开自己右手中的长剑。
玉石荆棘中她不敢靠在任何一物上休息,也不敢坐下,此刻还坚持着站立的姿势便已经倾尽了全力。瑶岑环顾四周,既是在警惕下一批敌人的降临,也是在尝试寻找到出口。
昆玉尊者留音中说的三天时限她还记得,眼下算算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若是不能找到出口离开的话……
然而下一波的敌人迟迟没有降临,倒是有一道戏谑的声音自半空中响起:“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被挪移到这里来的小辈,不得不说,你既有运气,也有实力。”
“所以恭喜你,别的小崽子现在只能瓜分一点边角料,但你,将得到本尊毕生的全部传承。”
“……唔,从这个角度来说,似乎你还是运气更强一点?”
最后那句话隐隐约约,瑶岑还没有听得真切,眼前的玉石荆棘林便化作漫天光点,而后,直接朝瑶岑的脑海涌去!
那海量的信息涌入瑶岑脑海的瞬间她几乎头疼欲裂,但很快眼前场景变换,一阵头晕目眩后,她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昆玉宫殿之外。
眼前灵宗的弟子们欢呼着庆幸她和蔺莘的返回,营帐中的蔺向也着急地掠出,询问他们在昆玉宫殿内的经历。
蔺向此人,瑶岑先前也见过几次,知晓他的身份,更知道尽管大家同为灵宗人,在品性上有多靠得住,却是说不定的。
而昆玉尊者寿命悠长,实力更是当时灵界最强的几人之一,他的毕生传承,其珍贵程度根本不言而喻。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瑶岑,你在昆玉遗迹中有什么收获?”
“——我什么都没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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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面对瑶岑周身散发的锋锐剑气和隐隐的阵法波动,还有下方蔺莘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的怒喝,蔺向终于反应过来:“剑阵!传言当年昆玉尊者最善阵法杀戮之术,一道诛天剑阵就算是魔族大能也有来无回——你得到了他的传承?!”
他怒极反笑:“怪不得,怪不得你那么轻易就接受了去刑崖下的惩罚——平常刑崖乃灵宗重地,非令不得入,你知道我们想置你于死地,更不会去那下面查看你的状况,这样你才有时间来慢慢地消化昆玉尊者给你的传承!”
“哈哈哈哈,好计谋,真是好计谋啊!!”
瑶岑却根本懒得与他废话,直接举剑朝蔺向杀去!
夕秋和另外一名长老先前虽然受伤不轻,但这个时候还是连忙一起对付蔺向两人。
砰!
这时另一道天晶囚笼被轰破,在里面的悉海连同另两名长老杀了出来:“蔺向,受死!!”
他们三人加入战局,瑶岑一方在数量和实力上立即便呈压倒性的优势,即便蔺向二人身具魔种实力大增,也根本不是对手,数十招对攻下来,他们二人身上已经不乏伤势。
砰!砰!砰!
这时剩下几道天晶牢笼也被纷纷破开,在其中的长老们都立即飞出,几乎是转眼时间,蔺向二人便被封禁了浑身灵力活捉。
“不、不,我们还没输……”蔺向忍不住地摇头道。
他忽而朝瑶岑等人怒喝:“你们以为你们就要赢了吗?我蔺家在灵宗早就是根深蒂固,你们就算杀了我们几个,却杀不光我蔺家的子弟!”
“而且下方这些,许多都是灵宗的精英弟子,就算你们能解决我们,到时候,还活着的灵宗弟子也没多少了吧?”他癫狂笑道,“既然得不到灵宗,那么干脆就毁掉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伤重,没有参与围攻的徐怀立在宗主位置上,冷喝道:“蔺向,你再好好看看下面!”
蔺向闻声下意识一瞥,却见原本混乱的观战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歇了战局,身怀魔种变异的蔺家子弟尽皆被杀死或拿下,而在观战席中的,除了本来的灵宗弟子外,还出现了许多穿着其他宗门服饰的修士。
——是来观礼宗派的弟子队伍!
“这,这……”蔺向猛地扭头看向徐怀,眼中有着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
徐怀冷笑:“既然我早怀疑宗内有叛徒,又怎么可能丝毫准备不做?”
“蔺向,你们是怎么和魔族联系上、得到魔种的,还有你们所知道的灵界内魔族的情报,如果通通交代的话,我或许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
……
修行到了蔺向这样的地步,其心灵自然也极为坚定,既然选择了这样的路,让他主动交代悔过是不太可能的,最后还是在一些刑罚之术下,他才稍稍吐露了些许情报。
不过在那之后他就立即自尽了。
这一场闹剧至此,才勉强画上一个句号。
清扫大战后的战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统计宗派的损失,救治死伤的弟子,清算蔺家的余孽,样样都需要花费大功夫,还不提涉及到的和其他宗派的交涉了——擢选大会前为了以防万一,徐怀才暗中拜托了几位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宗主,现在准备真派上了用场,即便消灭魔族人人有责,该谢的,该安置的,还是一样都少不了。
而蔺家背叛,身怀魔种的事情,传出去的轰动性也毋庸置疑:灵宗乃灵界的超级宗派,蔺家更是掌握其主要权力的大家族之一,他们都投靠了魔族,甚至差一点就取得了新宗主的权力,这意味着,魔族是否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深入到了灵界的势力当中?
更不说倘若蔺莘最后真的成为了少宗主,灵宗又会怎么样——那想必将是整个灵界的一场噩梦了。
因为重伤,徐怀在基本的处置完毕以后便将宗主之位直接传给了瑶岑,其动作之迅速,叫夕秋都有些目瞪口呆。
“瑶岑本来就是擢选大会的胜出者,现下我将宗主之位让给她,有什么问题吗?”徐怀本人倒是很理直气壮。
夕秋:“……”
“而且,”徐怀想到什么,唇角翘起,“我相信这小姑娘,会是一个比我更称职的宗主。”
——也确实如他所说。
成为宗主之后,瑶岑先是以最快的速度将灵宗的高层收服,而后便迅速清算了宗内:蔺向几人虽死,但蔺家本身枝节庞大,光是抓捕处置出逃的成员就是一项极大的工程,更不说蔺家都被魔族渗透,谁能保证灵宗内就没有其他隐藏的、投靠了魔族的弟子执事?
初步清算下来便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过也借由这个机会,瑶岑也将灵宗中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清洗了一遍,真正建立了属于她自己的势力与威信。
虽然只是一个初初接触这些事务的新手,但瑶岑却意外地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
而且除了清算灵宗内部以外,她也在频繁的和其他宗门进行联络:这百年来魔族活动本来就格外频繁,如今灵宗这样的超级宗派内部也被渗入,不管魔族的具体目的是什么,灵界也不应该再听之任之,否则下一次的两界大战说不定就近在眼前。
相比起来作为新宗主上任,本来应该有的一些来往交际在此刻反而成了次要。
瑶岑的努力与付出,阿玉全部都看在眼里。
一转眼她们相识至今已有百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很难说清瑶岑与阿玉之间的关系——毕竟一方在最开始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而另一方则是连生命都算不上的一幅画。
但这奇妙的关系却一直维持到了今日,阿玉很骄傲瑶岑能有现如今的成就,她诚挚地保守着瑶岑的所有秘密,在瑶岑面临指责时支持,在瑶岑孤独时陪伴,而时至今日,瑶岑真真正正站在巅峰之时,阿玉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波动。
此前的百年中她从未体会过这种情绪,然而当它出现之时,阿玉又清晰地明了——
那叫做伤感。
——或许,就要到她离开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