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是女奴(4)

最后悉青柏是被长老峰的执事强行镇压以后送回青柏峰的。

——他重伤未愈,想要和灵宗另一个高级弟子打架,还是在悉海的地盘上,这里的执事当然不可能允许。先驱逐浑言,再给悉青柏摁下去又包扎一遍,而后将他也赶了回去。

那执事将悉青柏和瑶岑两人都送回了青柏峰:虽然这两年中瑶岑并不怎么去悉海长老那里,但平时在青柏峰这边往来,那执事对瑶岑的身份还是清楚的。

之前偶尔闲暇时那执事还来给瑶岑讲授过修炼的知识,两人也有过些交谈,总的来说那执事的态度还算和蔼,不过这次把悉青柏送回来,他却难得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向了瑶岑:“你……”

瑶岑语气平静地询问:“执事大人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那执事张了张嘴,见旁边悉青柏已经警觉地转过头来,只能委婉地摇头:“你……好好照顾青柏。他这次受伤挺严重的。”

瑶岑点点头:“我知道了。”

等送走那执事,瑶岑才回到阁楼,将门窗都关好,只留一扇不对着悉青柏卧房的窗户开着,算作通风。

她问悉青柏:“公子可要喝茶?”

悉青柏摇摇头:“……我想喝酒。”

瑶岑道:“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悉青柏沉默了一下,他将一条手臂搭在脸上,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低的呵笑:“那就喝茶吧。”

瑶岑便依言去煮茶。

等茶煮好,她先为悉青柏倒上一杯,又拿出第二个杯子倒上。她举起自己的茶杯,作势要和悉青柏碰一下:“虽然公子你不能喝酒,但我陪你碰个杯子,装作在喝酒还是可以的。”

煮茶的这段时间悉青柏已经收敛好自己的情绪,他从床榻上挣扎着爬起来,闻言稍微愣了一下,随后才失笑着举起杯子,和瑶岑手里的茶杯轻轻一碰。

叮的一声轻响。

瑶岑和悉青柏碰完杯后便径自将自己那杯饮完,等她将茶杯放下,才发现悉青柏并没有喝茶,而是手握着茶杯,有些失神地看着地上。

“你想听听我的事情吗?”悉青柏问道。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按照瑶岑往日的习惯,她应该已经回去开始每日都不间断的修炼,不过此时她却拢了拢裙子,在靠近悉青柏的一处小台阶上坐下:“愿闻其详。”

其实悉青柏的故事说起来并不复杂:他出生于灵宗,生来就是长老之子,修炼天赋还算不错,凭借父亲的人脉,轻而易举就成了灵宗的高级弟子。

几乎和其他那些大家族子弟一模一样的成长轨迹,如果一定要挑出来他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悉青柏的母亲。

悉家的血脉特殊,天生便适合修炼合欢类的功法,而悉青柏的父亲悉海能坐到长老之位,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比起悉青柏现在的青柏峰中只有瑶岑那么一个有名无实的“鼎炉”,悉海府中的女子数量那才真是海了去了。

而悉青柏的母亲,正是悉海所豢养的鼎炉之一。

她身份低微,浑身灵力早就在反复的积累和吸取中被榨干,生子更是耗尽了她所有的生命力,哪怕在确认怀孕后服用了不少天材地宝以吊住性命,在生下悉青柏两年之后她也还是撒手人寰。

修炼合欢类功法,不管是女子还是男子,拥有后代的几率都不算高,悉海膝下也只有悉青柏这么一个孩子,所以尽管悉青柏的出生有些尴尬的因素在里面,悉海对自己这个独子仍然十分珍视。

只是悉青柏对自己这身血脉实在不怎么喜欢得起来。

许是到底在自己母亲膝下长了两年的缘故,又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还有悉海洞府中那数不清的女子是如何枯萎下去的,悉青柏就对这种事带上了一些天然的排斥。

所以合欢类功法的修行者大多放浪恣意,他却讲求礼仪,要着一身青衫,仿佛那样就可以把自己的身份和他们区别开来。

所以明明年纪早已合适,而且他修炼的也是悉家传下来的那种功法,但悉青柏却迟迟拖着没有去培养他自己的“鼎炉”。

一直到两年前,悉海长老那边已经被拖得不耐烦,强制要悉青柏选出一个“鼎炉”来。

悉青柏不想选,但他也同样反抗不了自己的父亲,于是——瑶岑便被送了过来。

“有的时候我真是恨我自己,”悉青柏苦笑道,“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阻止不了。”

“我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不去碰你,但好像……”他剩下的半截话隐没在杯中,“你被我父亲选中到这里来,恨我吗?”

听他述说的过程中瑶岑的表情始终都平静:“还好吧。”

她道。

“不管怎么说,至少我还获得了修炼的机会。”

听见她这样回答,悉青柏的神情变得有些错愕:“可你能修炼……是要付出那种代价的!”

“和以前的日子相比,区别也不算太大,”瑶岑语气平静道,“公子以为,做一个普通的最低等的侍女,就会比作为鼎炉要幸福很多吗?”

“你可以烦恼自己的身世,向悉海长老表达自己的不满,不想修炼时拥有抗拒的余地,但这些东西,我们都没有。”

“做侍女时,我们烦恼的是能否吃饱穿暖,冬天时洗衣服的水可不可以不要太凉,在外面做事时千万不要得罪管事或者弟子,若是有几分颜色,那就更要小心一些男弟子,”说到这里时瑶岑忍不住笑了一下,“公子不会以为,只有你们修炼合欢类功法的修行者才喜欢做那种事吧?”

悉青柏一时间表情怔愣。

“所以呢,和我们比起来,你已经幸福很多了。”瑶岑笑了笑。

她转过头来,目光直直望进悉青柏的眼睛里:“不管如何,你有实力,就有了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的权力。”

瑶岑的眼神实在太过明亮,几乎有种让悉青柏信服的魔力在里面。

他下意识逃避地错开了目光,但很快又挪转回来:“……你信我吗瑶岑?”

夜色中他的声音如月光一般淡薄:“我不会伤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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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青柏的伤势不轻,但根据悉海长老那边派来的医者给出的诊断,只要好好将养,估计还是有在弟子大赛前就痊愈的希望的。

青柏峰中仆从的数量本就不多,而作为他的“贴身侍女”,瑶岑自然也承担起了照料的责任,如今她煮茶调香的任务都没有了,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抓药、熬药、喂药。

而除了这些以外,她每日修炼和练剑的功课也没有放下,所以肉眼可见的,瑶岑消瘦了许多。

见此情状,悉青柏都提议过让瑶岑好好休息一下,不过瑶岑并没有接受,哪怕中间有几次她收到自己之前的侍女好友受伤的消息,离开青柏峰去探望,都是把药熬好了再走的。

“她怎么样?”

瑶岑之前还是普通侍女时,关系极好的朋友就那么几位,阿玉也是或听过或见过的。虽然与她们并没有实质性的交流过,但她还是本能地关心。

瑶岑摇摇头:“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最低等的侍女仆从在灵宗是没有太多生存权利的,就算平时小心翼翼,遇上一些灵宗正式弟子心情不好的时候,被对方拿来出气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只要不真正弄出来人命,那些弟子顶多也就受些不轻不重的处罚。

而这次瑶岑的这位好友就倒了霉,被一个高级弟子抽了一鞭子,对方出手时还带了点灵力,直接在这侍女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贯穿半个身体的伤痕。

“那个弟子应该是火系的灵力,她的皮肤都被烧烂了,”瑶岑的声音有些低,“我把我攒的伤药全部给她带过去了,治伤应该是够了,不过……可能会留疤。”

在悉青柏这里做事以后,瑶岑能得到的资源也比从前好上一些,但也着实好得有限,能带过去的,她也尽了全力。

当然,作为一个侍女的话,长得稍微丑一点儿,可能是一件好事。

瑶岑情绪有些低落,但也只是低落了一小会儿,随即她便重拾了精神,拿起剑出了门。

月光下她全力斩出一剑。哗啦一声,原本流动的瀑布停止,竟出现了短暂的空档,奔腾的水流在空中滞留了一瞬,随后才以更大的威势,猛地坠落——

……

转眼便来到弟子大赛。

可能是运气不太好,悉青柏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完全,有几个低级中级弟子发起了挑战,他拼尽了全力才勉强击败了对手,最后一场下来时更是直接吐了血。

悉海长老那边派过来的医者连忙掏出一颗丹药喂悉青柏服下,同时语气有些责怪:“若公子不和长老置气,愿意多去‘修炼’,修为得到进益,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悉青柏沉默了一瞬,随即才道:“别说了。”

应付了这么几次挑战,这次弟子大赛悉青柏的基本任务已经完成了,他捂着唇正想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场,弟子席中突然有一道邪性的笑声响起:“我想要发起挑战。”

浑言手执一根长鞭,从中走出来:“悉青柏,我可是早就说过,弟子大赛,我要挑战你的,哦,还有我们的赌约——”

他抬起手臂,手中长鞭直指向弟子席中的悉青柏,笑得分外肆意:“你现在敢上来和我打吗?”

悉青柏还没回答,他旁边的医者就抢先摁住他的手:“公子不可。”

浑言和悉青柏都是高级弟子,论修为比之前那几个挑战的弟子要强上不少,他们两边向来不对付,现在悉青柏受伤,要是真上场,浑言绝对会下重手的!

在场的灵宗弟子们大多都知道悉青柏受伤,闻言登时也议论纷纷起来。

浑言在台上笑得更加放肆:“你若是不上来的话,那我就当你是认输了?”

悉青柏深吸一口气:“我……”

“——我来出战吧。”乱糟糟的喧哗中,一道女声响起。

瑶岑开口道:“我是公子的侍女,那么代他出战,也是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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