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延回到府中,常今送上来一封信。
“是大监给我的,他让我交给您。”他口中的大监,便是云阳长公主帮他救回来的人。
这封信到他手上的时候,已经皱巴巴的了,上面还沾了丝丝血迹,晕开在了信纸上。
徐延用一把银柄的拆信刀,划开了封口,抽出里头的被折叠地齐整的信纸。他展开,目光凝视在上面的字迹上,信看的越久,面容越来越严肃,直到最后,他将信连同黄封,一道放进了烛台里。
金黄的火舌吞灭了这张薄薄的纸,燃出淡淡的刺鼻的烟味,他负着手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看着烛台内烧余的灰,吩咐道:“备马,去符大人府上。”
他到的时候,符为静正在与人下棋,听见他来,便先去了书房见他。
“你是说,江宏昌的那本暗账,与坤宁宫有关系?”符为静一边想着,一边转动着桌上的茶盏,微微出神。
“佩心到皇后身边不到一个月,就死了。”徐延抿了口茶,淡淡道。
他能爬上这个位置,内廷自然也安插了不少人。
“可是皇后没有理由这么做”符为静道
皇后是高家的女儿,高参在前朝就是她的后盾,她做什么冒那么大的险去收受一个地方官员的贿赂,还不惜动用内宫的人去保宁府。
她能在皇帝登基后坐稳后位,除了高参的相助之外,也少不了这个女人自己的谋略。
她还有郑阆这个嫡子
虽说皇帝现下还未立储,可是照这样发展下去,郑阆的赢面依旧很大。
“那几个人许是已经出宫了,你帮我查查,看紧点。”徐延沉声道
符为静都应了
他正要吩咐下去,徐延却转头叫住了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我记得……令堂手里有一张药方,用了于女子身体有益,不知可否与我抄一份。”
他记得清楚,那年符为静的女儿下人没看住,灌进了水池子里,虽然救得及时,可身体一直都不好,风一吹就病。
一直都调养不好。
后来还是符为静的母亲,从老家的一位经验颇丰的老大夫手里,讨来了一副调养身体的药,这才慢慢有了起色。
符为静一愣,没有料到他问的是这个。他的表情瞬间就戏谑起来,说道:“药方……我当然有,只是你一无妻女,二无婢妾,你给谁用啊。”
他仿佛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方才踏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一脸笑意地凑了上去,问道:“难不成,你终于想通了?”
他一拍大腿,一副早该如此的表情。“我就说么,你那冷冷清清的宅邸,早该养几个人了,不然我还真担心你到时候一个人凄凄凉凉地死在里面。”
“不劳你费心,若真有那一日,卫尧与陈理知道该怎么办的。”他掸了掸衣摆,施施然起身,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符为静不死心,他可太好奇了,能得徐延亲自来求药方,那必是很得他心的人,他说道:“我跟你谁跟谁啊,还不能与我说么。你是不是喜欢上哪家人的女孩儿了,要是身份合适,你告诉我,我托了我母亲去给你提亲,定帮你娶回来。”
话一说完,他看徐延脸色不甚好,又想起来一种可能,忙找补道:“身份不合适那也不是不行,你官儿都做到这份上了,娶谁那不是随你高兴?只要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只要不是高家的女儿,谁你不能娶?”
徐延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符为静语气弱了下去,惊到:“不会真是郑家或高家的女孩儿吧”
他越猜越离谱,却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张方子,他的确是给郑盈抄的。
只是却不是符为静说的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缘由,他只是觉着这女孩儿太容易磕伤,今日又是在他身上撞的,流了那么多血,自己总归要给她留心些。
这才想起来给她抄张方子
这在他看来只是顺手的事,也不值得什么。
“你不抄便罢,我先回府了。”符为静太难缠,他也不想在这里与他拉扯许多。
“唉别啊,我抄我抄,走那么快做什么。”他拦住了他,又唤人去拿纸笔。
符为静叫了个小丫鬟,吩咐道:你去找夫人,把前儿小姐喝的那副药的方子拿过来,给徐大人抄一份去。
等他回府,日头已经落下山了。
徐延把手里的方子给常今,说道:“你去找陈太医,把这张药方给他看看。”
女子的身体总归有所不同,他也不确定符家女儿能用的药,到了郑盈身上又能不能用。
她多大,看起来那么小一点,才到他胸口,有十六吗?
他眉头皱了皱,又加了一句:“你问问陈太医,年纪小的孩子能不能用。”
总归要问清楚些
常今愣了一下,想到:大人不过是去了一趟符家,怎么手里就多了张方子。给谁用?徐家大人这一支也没有孩子啊。
心中虽种种疑惑,他却还是按捺下来,接过去照办。
……
郑盈这一夜住在了公主府
她喝完郑仪让人送过来的汤,觉得有点饱,便带了苏春去园子里走走。
现下天已经黑了,园子里比屋内凉快许多,徐徐吹过的风,让人的毛孔从内而外地舒展开来,郑盈很惬意地跟苏春溜着弯。
她走到了一处亭子,那里居然亮着烛火,郑盈踮着脚朝那头望了望,惊喜道:“苏春,你看那是不是姑姑。”
凉亭里椅柱而坐的的确是郑仪,她穿着轻薄的道袍,风吹起了她一截袖子,莹白的手腕处,似乎扣着另一个人的手。
苏春心底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忙劝道:“公主,殿下在歇凉,我们去别处吧。”
郑盈疑惑:“我不能跟姑姑一起吗?”她不明白,她去找郑仪跟歇凉有什么冲突。
她站的那个位置,正好被一根梁柱挡了视线,没看见里头坐着另一个人。
苏春却知道,那是云阳长公主拘在府里的人,那位齐公子。
“公主,我们还是去别处吧。”她推却道
郑盈狐疑地朝那边望了一眼,也正好在那个时候,郑仪抬起了手,露出细长的指尖,缓缓滑入了另一截大袖。
那是男子的式样
郑盈的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
“这这这……”她手指着凉亭那处,嘴巴张大,一副震惊的样子。
苏春轻轻跺了跺脚,知道这时候劝她走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别过脸去,不想看郑盈对着她那副好奇又惊悚的模样。
那是个年轻且清瘦的男子,长得俊秀,身材欣长。她看见她姑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缓缓靠在他肩上……
郑盈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打开了一扇她从未接触过的大门。
“苏春,姑姑喜欢那个人吗?”郑盈轻轻地问
你说她什么都不懂,她却知道女子是要与喜欢的人在一起的。但你要说她都懂,那也不完全,她甚至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
苏春噎了一下,看着她疑惑的目光,说道:“也……也许吧”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人放在府里。但是这也没什么,郑仪是长公主,皇帝的亲妹妹,身边有个把人算什么?只要圣上在,没人敢明着指责她的不对。
“那我们走吧”郑盈半捂着眼,好奇又有点不好意思,“姑姑应该也不想再这里看看到我。”
郑盈想象那个画面,姑侄俩在凉亭里相遇,身边还有苏春跟那位公子……
她打个了冷颤,觉得还是不要这么尴尬地好。
难怪花园里没什么人,原来都有眼色地跑远了,郑盈抿了抿嘴,最后朝那边望了一眼,很主动地推着苏春走了。
郑盈沐浴过后便上了床,她抱着一个大迎枕,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想不通为什么晚上和下午发生的画面一直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一会儿是郑仪被风吹起的袖子,还有那长袖遮挡下紧扣的双手,氤氤氲氲,模模糊糊,最是惹人好奇。一会儿又是自己背后那犹存的温热结实的触感,白日里到没什么,一到晚上安静的时刻,突然又清晰了起来,让她心底发热。
“啊啊……”
那是先生啊
她在想什么
郑盈脸红了红,忙用枕头压住自己的脑袋,让自己的五感都陷入黑暗中,这才安静地睡过去。
翌日
清晨的一缕金辉撒进了房里,小丫鬟碰了一大束花进来插瓶,苏春服侍她起身。
用过早膳后,郑盈与长公主禀告了一声,便让人套了马车去长兴伯府。
马车晃晃悠悠地,街上行人多,走的不快,她忍不住掀开了帘子的一角往外面探去,问道:“三姐姐来了吗?”
苏春回道:“三公主也一早便去了,伯府已经得了消息,在门口迎呢。”
马车晃了一会儿,郑盈觉得没意思,又把帘子放了下去,叹道:“姐姐为什么要住在伯府,公主府不好吗,一个人自由自在的。”
那伯府一大家子人,叽叽喳喳的,妯娌又多,她想想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姑姑那样不是很好吗?”她捻了一块糕点,可是一想到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瞬间又没了胃口,放了回去。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活法”苏春说道
虽然她也觉得郑梨思实在不必如此,皇帝都暗暗给她机会和离了,她偏又因为一个孩子心软。
孩子生下来也没什么,皇家还养不起一个外孙么,大公主又偏觉得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怎么都转不过弯儿来
郑盈叹了口气,觉得憋屈。
……
作者有话要说:猫猫叹气: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编编那么好,给了我一个榜单,我却如此不争气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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