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Chapter 46

李初白的身材又薄又结实,男子气息丰沛,腰肢劲瘦柔韧,一臂便能环抱起来。

小翠极黏这个臂弯,像是怕李初白会随时飘走一样,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子密不可分地与他贴合在一起。奇怪的是,在他的怀里,毒性竟也渐渐消退,除了浑身无力外,已经没有方才那种钻心刺骨的疼痛了。

“哥哥是良药……”良久,呢喃。

李初白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问道:“感觉好些了?要不抱你回去歇息,再给你打些水喝……”

小翠听他要走,抱得更紧了。

也不知他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大的臂力,李初白被他猛地一搂,感觉都透不过气来了,只好哄道:“好好好,手,手先松一松,腰都快给你掐断了。”小翠闻言松手,就这样安静地侧身靠着他,微微垂下眼帘,睫毛簌簌。

这是个少年老成的孩子。他似乎有很多秘密,多得让他在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非常……

孤独。

李初白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词,觉得无比贴切。

“记得小翠之前说过……你的母亲是魔教的一名婢女?那你这次非要去魔教不可,也是为了见你的母亲吗?”

“哥哥要听实话吗?”

“随你。实话本就是说给你信任的人听的。你若不想说……”

小翠很快地打断了他,“我的母亲来自魔教无疑,但这一次我却不是为了见她。她大概早就死了。”

李初白讶异,“大概?”

“太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我都记不清了,就记得母亲带着我从唐国逃亡西域,遭人追杀,她受了重伤。儿时不懂,长大后回想起来,才知道那么重的伤是治不好的。”小翠说起亲生母亲,语气凉薄,“父母生我,却令我自生自灭,他们若还活着,为何不曾来寻我?是天地生我,狼母乳我,人间炎凉磨我心智,严寒酷暑锻我体肤。”

他抬眸,看着李初白,神情活泼了一些,“现在有哥哥疼我。真好……”

李初白心中酸涩,拍拍他毛茸茸的脑袋,“待你长大,就可以为自己做主了。”

小翠微微一笑,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像是传说中雌雄莫辩的绝色修罗。

“等我长大。”他如许诺一般,很认真地说。

等我变得更强……

“对了,哥哥,还记得那枚圣火珠吗?”小翠从腰间的小袋子里取出了那枚珠子道,“那天晚上我又把它从妈妈那里偷出来了。现在可以告诉哥哥,我设局让那些人以为小乘天女失贞犯禁的目的,其实就在这颗珠子里。”

这是一枚黄铜色的金属珠子,分量比起它的大小来看,算得上很沉重了。只不过,比起好奇这枚珠子的作用,李初白更想知道小翠为前往圣湖利用了自己之后,为什么突然要把秘密告诉他。

“历代圣教法王都是站在权力巅峰的人,但他们每一个,无一例外都极其敬仰那个吃人的圣湖。法王定期朝拜圣湖,用活人献祭,且常于湖心亭定坐参悟。哥哥觉得那是为什么?”

李初白如实道,“我不知。”

“小翠也并没有一个答案。但我敢肯定,法王的力量肯定与圣湖有关。这枚圣火珠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也是前往圣湖密道的钥匙。只要解开了这把机关锁,我就能打开密道。”

看他的神情并不似作伪,李初白不禁问:“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现在愿意把秘密告诉我了?”

小翠理所应当道:“因为哥哥喜欢小翠。小翠也喜欢你。再骗你,我活该下地狱了。”

李初白:!!!

从前不是没有姑娘向他示好的,但从没有人用这种确凿无疑的口气一口咬定他喜欢自己,说到那句“下地狱”,甚至还带着丝丝戾气,让人听着后背一寒。

李初白问道:“小翠姑娘,你年纪尚小,你说的喜欢,就是那种朋友之间的、或是亲人之间的喜欢吧?”

小翠皱了皱眉,似是不理解李初白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喜欢就是喜欢。以后哥哥做我的解药,我给你白嫖。”

“咳!”李初白手忙脚乱地捂住他的嘴——

原本坐得歪歪扭扭的李初白,这会儿也直起身子,月光为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

“小翠,哥哥问你,你想解开圣火珠里的机关是为了前往密道,那你前往密道,是为了什么?”

“为了看看圣湖里究竟蕴含着怎样的力量。”小翠十分果断。

“你想要那股力量,又是为了什么?”

“变强。”依旧回答得很快。

“变强之后呢?”

“不受人欺负,然后向仇人报仇!”

问完了,李初白舒了一口气,“你看,都没有我啊。”

“小翠将来想要做的事,都与我无关啊。”

小翠皱着眉寻思着什么,“我……我也不知道。”

李初白舒朗一笑,“你还小,现在根本不用考虑这些。再说了,喜欢不喜欢,根本不是靠说的。那些嘴上说着喜欢你的人,也不一定是真的喜欢你的灵魂。终有一日,小翠会有真心喜欢的人,而那人也会真心喜欢小翠。”

小翠沉默了许久。“会……吗?”

“怎么不会?”李初白的眼里端着两碗笑,毫不吝啬地往外送。“以今夜的明月为证,驱散过往的黑夜,愿你一生粲然!”

凉夜广漠,唯有风沙声,少年却突然听得轰的一声,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猛然坍塌了。

.

行车七天,沙漠里开始出现成片的树木和水泽。

李初白拿到圣火珠后,路上坐在囚车里,无时无刻不在钻研其中奥秘。他本就酷爱机械,沉迷其中可废寝忘食,不与外界沟通。

这是一个由机关环环相扣组成的铜球,制作极为精巧,哪怕是对他也颇有挑战。

容湛眼见日□□近圣湖,圣湖秘钥却还未解开,对小翠更加怀疑。趁着停车歇息之际,容湛将小翠拖到了远处,腰间的青色宝剑露出了青蓝的寒光。

剑尖对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小郎君,你一直在利用公子。我原先想不通,你为何偏偏选中了公子当你去魔教的踏板,直到你将我们三人的命运都系在那颗珠子上,我才渐渐明白……”一贯温润的君子之剑,也可以散发出无法忽略的杀气。“你早就知道了公子的身份。”

“知道又如何?慕容宗师唯一的入室弟子,正好能替我解开圣火珠的谜题。这是帮我,也是在帮他自己,现在你们别无选择。”小翠淡淡道,“容公子终于忍不住了,想杀我?”

“你过分了。”容湛冰寒的,“公子待你这般好,你却是一条捂不热的蛇。”

大漠的太阳有些刺眼,可阳光下的他笑意森森,没有李初白在跟前,他便从内到外换了一副模样,既傲慢又乖戾。

“容公子,究竟是谁过分?”

容湛心中一震,预感极差。

他缓缓道:“那夜,你趁哥哥抱着我睡着了,掬起他一缕发丝,放在嘴唇前……”

“一派胡言。”

“然后,”小翠双指夹住那颤了一下的剑尖,“你用手挡住我的脸,附身在他的额头上吻……”

容湛怒道:“根本没有!你休要乱泼脏水,我与公子情同手足,岂容你如此恶意揣测!”

小翠笑了,“对,根本没有,小翠乱说的。但看你这反应,事是假的,情怕是真的。”

剑客的剑代表着信心,信心只要有一丝裂痕,被弱于他的对手发现,也会被击溃。

小翠以一种鬼魅般的身法躲开了那森蓝的剑尖,挥手在容湛右臂曲潭穴一击,震其手臂经脉,容湛握剑不稳,刹那间,少年已站在了三丈之外。

“唐国的奴仆都对主人怀着那种龌龊的心思吗?”少年冷道,“容公子,明日就是最后一战,你不说破,小翠也不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