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Chapter 41

“哥哥,你包我?”

她略带笑意,容颜极盛,与李初白以往见到的各色美女都不同,极富有侵略性的美丽,碧绿的瞳色则像是野兽和传说中的恶鬼的瞳色。

但无论如何,她都只是一个弱女子。

一个受人欺辱的弱女子很容易激起少年的保护欲。一想到她正在被人当众拍卖衣物,很快就会像方才的舞姬那样赤.裸裸供千人赏玩,李初白就无法说服自己袖手旁观,于是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笃定道:“别怕!我带你走!”

妈妈见他贸然上手,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来:“小郎君,在座的恩客远道而来,共聚一堂赏美寻欢,本也是缘分,你如此扫诸位客人的兴,是不是有点不合道义呀?”

李初白戒备道,“她这身衣服一共多少钱?小爷买下便是。待会儿让她上房,单独脱给小爷看,小爷看上的,向来不和别人分享!”

妈妈本以为李初白生得清风朗月的,就以为这又是个妄图英雄救美的蠢货,却没想到他原来包含了如此色心,可见就是个好色的纨绔。转念又想,白天李初白拿出来的那颗沧海月明珠货真价实,轻易能拿出这等品阶的宝贝的纨绔,背后的势力恐怕也不容小觑。

“这一身衣服,价值一千珠黄金!”鸨母捏着嗓子报价。

若真被他拍下美人后躲进房里自己玩,那场上的爷就瞧不见无边春色了。如此一来,众妙院今晚定要损失不少打赏钱。妈妈不希望他拍下,故意狮子大开口,报了个高到离谱的价格。

话音刚落,下面的恩客发出阵阵惊叹。哪怕是那爱美成痴的屠耆王,也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这里的熟客都知道,极乐城每三个月都要供奉一名处子之身的小乘天女给圣教法王开.苞,被选中的小乘天女会服下一味毒.药,毒.药对天女本身无害,只有法王能解,任何在解毒前与之交合的人,都会染上毒.药暴毙而亡。圣教便以此法,强迫女子在侍奉法王前守着贞洁。因此,小乘天女固然也需要像其他妓子那样迎宾接客,却不能触及破贞那道底线。

嫖客们心里门清,如若真的花一千珠黄金拍下了美人,也只能脱去她的衣服,顶多抱一抱、摸一摸,并不太划算。

一千珠黄金是什么概念?老百姓平常交易用的都是铢钱,一辈子能见到的最大的钱便是银子,而三十两银才能换一珠黄。一珠黄金可以买一头牛,或是一斗燃料泽火。一千珠黄金,足以在唐国都城盖一栋不大不小的宅子!

这么简单的概念,普通人都知道,但李初白却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挺贵,不知道具体多贵。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一辈子没为钱的事愁过,理所应当以为只要能用钱买的,都不是问题。

“容容,掏钱!”

容湛:“……”

谁家主人逛馆子,当随从的还要拖一车的金子?

反正他掏不出,再说了,谁家一千珠金子能用掏的?用车扛还差不多!

容湛几乎从未忤逆过李初白的话,这个指令让他陷入迷茫:公子的要求必须竭尽全力满足,可是他实在没带这么多钱,而且在这种地方,用大匡李氏的名头赊账显然行不通。此时,容湛忽然想起了李初白送给他的那枚明珠,他正戴在脖子上,正对心口。再算上这颗价值连城的明珠,应该足够了吧?

容湛犹豫地将手放入衣襟。他看那女子凌厉的美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心中隐隐不愿公子在她身上投入这么许多。从来李初白给他的东西,哪怕是一片叶子,他也珍视之——其实他根本就舍不得把李初白亲手给他戴上的明珠再转手他人。

于是容湛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们没有这么多钱,公子。”

“没钱!?”

座下的恩客听罢,纷纷嘲笑李初白,而鸨母瞬间变脸,分开了李初白握着女孩的手,恶狠狠道:“没钱还被你摸了下,可赚够便宜啦!快滚快滚!”

李初白是练家子,当即一个翻云手轻松躲开鸨母的抢夺,瞬间又将女孩严严实实地护到身后,急道:“小爷出门急没带这么多钱罢了,大不了小爷打个欠条,一个月之内,肯定给你送来!”

妈妈听到这话,也觉得大开眼界,“哟嚯,哪儿来的大少爷?记清楚了,这里不赊账!!”

此话一出,李初白就被十余名龟奴围住。极乐城背后是操纵着西域诸国的圣教,城中黑白两道不少,客人又都非富即贵,一旦闹事很难对付,因而每座青楼中都有不少高手充当护卫。容湛见状也站到李初白身边,结着茧子的修长手指在剑柄上温柔摩挲,冷电一般的目光横扫过所有对李初白怀有敌意的人。

就在这时,李初白抓着女孩的那只手手心里微微一凉,好像被塞了个什么圆溜溜的东西。

剑拔弩张之际,女孩道:“妈妈,您别生气,再让这位哥哥找一找,到底有没有带够钱。”

李初白摊开手,本想看看她塞了个啥,却未料到众龟奴看到那地动仪一般的金属球时,顿时退后三尺,毕恭毕敬地站着,齐声道:“圣主在上,法力宏天!”

妈妈也行了个礼,目光狐疑地在李初白与珠子之间交替,试探道:“公子当真愿意用圣火珠来交换?”

李初白不明所以,装模作样道:“没错,够了吗?”

妈妈轰然弯腰,做低伏小状,“足够足够!老奴不识大人身份尊贵,望大人宽宏,宽恕老奴方才的不敬。”

妈妈这般敬畏的反应绝不是伪装,李初白便猜测这圣火珠是魔教的某种通货,在当地代表了一定的权力,而获得珠子的人也可以享有特权。可越想越不对劲,这小姑娘明显是受制于极乐城,为何她身上有这种宝贝,而她又为何要这时候将宝贝给他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我卖我自己?

李初白扭头看那女孩,却见她下颚清扬,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她盈盈道谢后,便牵着李初白登上一个木箱,随即拉动牵引机关,直接将两人送去了顶楼。

木箱越升越高,李初白听到容湛呼唤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而他是真的搞不懂这妹子的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如果花钱的是嫖客,那如今他花了美人的钱嫖她,究竟算谁被嫖了呢?

李初白越想越奇怪,忍不住问:“姑娘,你为什么要花钱让人嫖你?”

美人反问:“那你为什么要花钱嫖我?”

李初白如实道:“小爷其实没打算嫖你,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

美人道:“我也没打算让你嫖我,不过是看你说了大话又包不起我,可怜罢了。”

李初白一懵,心里想,谁说美女就草包无趣了,这妹子外表冷傲,脾气可真带劲。

美人冷道:“嫖客可以挑选妓.女,妓.女又为何不能挑选嫖客?”

李初白道:“姑娘,你真是妓.女?”

挑眉,斜斜瞥了他一眼,“难道哥哥觉得我是男的?”

李初白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我是觉得姑娘你不像是干这行的。所以一看到你,就觉得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姑娘像是壁画上的舞乐天仙,不,和天仙华丽丽雍容的好看还不一样,怎么说呢,有点像是那种草原上的鹰,很矫健、很自由、有力劲的那种好看!”

像她这般姿容,在极乐城每天可以听到成捆成捆的赞美,可少年这种简单直接、毫无私心杂念的赞美竟让她的脸微微一晒,侧过身去,道:“哥哥的汉话很差啊。”

“哈?”李初白的文道水平确实太一般了,他在格物学上的天赋没有半点分给文章,就连文采盖世的父亲都教不好他做出一篇通顺的文章。只不过,自己知道不好是一回事,被一个并非中原人的女孩直白点出差劲又是另一回事。李初白尴尬地摸了摸鼻梁,转而问道:“姑娘你汉话说得很好啊,谁教的?”

本来,这种问题的答案应该是老师、朋友一类的。可美人拉着李初白跳出木箱,径直走向一间厢房,然后一把合上门。

“嫖客,来自五湖四海的嫖客,他们爱听什么话,我就学什么话。语言这种东西,若是不得不学,学起来很快的。”

屋内没有灯,木珊栏的窗漏出一条罅隙,银色的月光就从那里如水一般流到地上。李初白背靠着门,美人将他逼到此处,退无可退。他也搞不清楚是什么缘故,可他就是在一个小女孩面前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现在……哥哥想听我说什么话?”美人的嗓音依旧清冷,高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李初白的下巴。“今晚,除了上我,你什么都可以做。”

李初白一把推开她,“我就想听你说你爱说的话。你要是不爱说话,那不说话也成!”

要命了,这女孩简直勾魂夺魄!

李初白一边唾弃自己内心竟然被一个女孩勾得痒痒,一边走到整个房间内离她最远的那个角落。

美人沉默许久,忽而轻声道:“做了半天的戏,原来是这个把戏,老套,这种自以为能够拯救别人的少侠装腔作势,我也不是没见过。”

隔得远了,李初白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哥哥的反应真的是不想要吗?”美人极快地向他走来,伸手握住了令李初白无比羞耻的那截滚烫,她嘴角勾起,露出了小虎牙和两个梨涡,笑起来的他不再是艳光四射的大美人,反而是这个年纪十足的可爱。

“我说了,什么,都可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