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哥哥被别人碰一下是这种反应。”
那个迷人的声音在李初白耳边呢喃,“那夜,若换成是哥哥,岂非就不会反抗了呢。”
听听,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李初白简直目瞪口呆,哥舒焕既叫他一声“哥哥”,对他从来都是尊重有加。他不由怀疑:我这是把他宠得要上房了吗?
“你发什么疯!”李初白猛地一捶哥舒焕的背,低声吼道。
“哥哥,你对我终归有成见。即便我说过,若你不喜欢以前的我,我宁愿忘掉过去——可你心底里总还怕我想起些什么,一旦我做的事不合你意,你便生气,生了气便要将我推得老远。”哥舒焕今日不再遵从李初白的意愿,亦不顾他的反抗,将他牢牢拘束在怀里。
“我听哥哥说的话,没有杀人,只是对那些坏人略施惩戒,哥哥还是不高兴了;就连我偷一只伙房里的兔子来完成哥哥的功课,哥哥仍要怪我。”
哥舒焕像是抱上了瘾,任他捶打不撒手。李初白暗道失策,本是哥舒焕做错了事,他该当小惩大诫,怎么这会儿反倒是跑这小子怀里来了?
“哥哥不是真心疼我。”尾音微微飘起,尤有我见犹怜的劲儿。可别看这话听起来像只可怜兮兮的奶狗,他手上的动作却颇为强硬,将李初白的胳膊都压出了红印。这般软硬兼施,教人防不胜防,李初白被他磨得气都快撒没了,眼见一炷香的时间都快用完了,奔溃道:“哥舒焕!你还想小爷拿你怎么办?是,小爷就是看不惯你报复别人就拔人舌头,断人筋骨,你自己说,这是好人家的孩子会做的事吗?”
哥舒焕蹭蹭李初白的鬓发,萦绕这昨夜未褪的皂角香,他闭上眼睛,低声道:“哥舒焕没有好人家要。没爹没娘,没国,没家。”
李初白:“……乖。”
这厮长进倒是很快,刚失忆那会儿傻傻的还怪可爱,现在学得倒是很聪明,这不又想出一种新的撒娇方式——卖惨。
可惜,他李三公子明知道他八成是故意这么说的,偏偏就吃这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更何况是欠人好几辈子的命。李初白对哥舒焕心中始终存着一份亏欠,所以但凡哥舒焕提起相关的事,他的心肠就硬不起来了。
“罢,算小爷活该。从前欠你一条命,大哥把你抓来唐国后,你又当了一阵子李三公子。这么算,你好歹算半个李家的孩子吧。”
这话的初衷是想说,“你看,你也是有人要的呀,所以以后乖乖听我的话,要走正道。”
哥舒焕听完后,却不知挖掘出什么更深层的内涵,将小公子的细腰搂得更紧了,激动之下,耳朵不禁动了动,颤声问:“当真?”
这还能当假不成?
“当真!不过,哥舒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哥舒焕:“是做‘半个孩子’的条件?”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用机械改造生灵,等同于以凡人之力干涉老天爷的事,那是禁术,是邪道;你既然都忘记往事了,那便等同新生,这一回定要断了这条路,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李初白扶额,明明该气的是他,结果还要他耐心哄着、自己来解释为何生气。
“小爷今日并非只是为了一只兔子生气,课堂功课而已,你没按我的规矩做,小爷顶多不让你再上课便是。只是,你今日做的那只兔子让小爷想起了你从前的万灵军,想起那邪道的机械术——那是我最看不起的东西。哥舒,答应我,以后别再往这方向动脑筋了,好不好?”
哥舒焕松开李初白,粲然一笑,“嗯!”
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教李初白有些意外,毕竟哥舒焕方才在课堂上还在为他的机械道辩驳,这才过了多久,怎就不反驳了?难怪大哥说小狼王兵行诡道,行事很难以正常人的想法揣测,这么看来他的性子简直比六月的天还要反复无常、比十几岁的少女的心还要捉摸不透!
李初白哪里猜得到哥舒焕此时心情大好,是将“半个李家的儿子”直接理解做“半子”之意。
民间所说的半子就是女婿。
再四舍五入一下,李初白刚才对他说的话就等同于——愿意嫁给他。
“哥哥,正好我不喜欢小孩子。”
“什么?”这样没头没尾的对话令李初白有一种自己中途漏听了什么的错觉。
“没什么,哥哥快去上课吧。”哥舒焕乖巧道。
李初白只当自己不能对哥舒焕太温柔,免得又被他蹬鼻子上脸,于是皱了皱眉,冷声道,“哥舒焕,你既犯了我的忌,就别想再闹我的课堂。上一次的功课不合格,没资格再来上课,你走吧!”
“听你的。”哥舒焕待李初白走到门口,抓住他的手腕迅速地亲了一口。
“属狗的呀!”李初白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似有感知一般立刻捂住嘴巴,瓮声道,“以后再不许动口!你又不是不知我们亲一下就会怎么样……”
就会交换身体。哥舒焕如何不知?
这本就是他一手促成的事。
哥舒焕抓着李初白的手,捏了又捏。这只手漂亮极了,每一个指甲盖、每一寸茧子都是合着哥舒焕的心意长的,他凝视着,便想要永远握着这只手,再也不松开。爱恨难分,情意真假,在这一眼中都变得无所谓了。哥舒焕心下呢喃,等他完成了使命,必会和临怀在一起。
活一辈子便爱一辈子,活一天便爱一天,活一瞬便爱一瞬,此心绵绵,一瞬值万年。
李初白见哥舒焕目光痴痴,略有疯狂之意,本能地抽出手来,瞪了他一眼,随即匆匆离去。
他不愿意?
哥舒焕从迷瞪中清醒了一些,似又陷入了更深的执念。
李初白,还会再骗他一次吗?
“我想把你变成我的小兔子。”
李初白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过多停留,走远后,摇头轻笑。
切。
果然是个小鬼。
李初白走回讲堂的途中,心神不定,摸了摸嘴唇,竟好似闻到了一缕甘甜,他回忆起之前亲吻时那甘露般的滋味。
哥舒焕还是这样喜欢他啊。都表达得这么明显了,若是再看不清,那他李三公子不是三岁小儿,就是装傻充愣,明明都已发展到了无法再自欺欺人的地步。
哥舒焕、哥舒焕——
李初白一边走向讲堂,一边魂不守舍地默念着这个咒语。
难不成真的彻彻底底地沦陷、已经那般渴望他了吗?
已经……爱上他了?
最开始的时候,李初白是绝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的。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己不可能爱上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他曾狠狠伤害过的男人。所以,那种禁忌的感情先是被仇恨压制着,回到唐国仇恨渐渐淡去,又被所谓的负罪感和责任心捆绑。
狗屁。
李初白像个傻子一样,走在路上,低头笑了起来。
和燎原的爱意比起来,什么都是欲盖弥彰的面纱。
他爱哥舒焕这个人,所以是男人,是敌人都不要紧。当他发现哥舒焕做出不好的事,会愤怒,会失望,却不会想要放弃他。
“原来那小子一直都喜欢我。”李初白将脸埋进手掌心,揉乱了鬓角的发丝,几声轻笑从指缝里溜出来。“操……”
众监生:???
“先生?”恕我耳拙,您方才是不是讲了句脏话?
哥舒焕笑得深了,就有两道浅浅的梨涡,那是要命的,梨涡里盛着剧毒的美酒……可惜他不常笑,寻常人连那酒香都够不着,偏生教他李初白够着了,饮下了,饮不够,悔不够,还盼着日日可饮、教别人不可求。
这样也好……李初白摸透了自己那贪婪的心思,也想通了几分,于是,他决定要向哥舒焕坦白。
再用那个秘密,换哥舒焕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