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hapter 19

被哥舒焕脱口而出的虎狼之词吓到后,太子终于缓过神来,道:“临怀你变了。”

不是本太子认识的那个钢铁直男了。

哥舒焕的眼睛蓦地一亮。

记忆无疑是灵魂的一部分,失记的他无比渴求找回自己。

哥舒焕对人情世故很陌生,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就像别人说的那样,变成了傻子。他的学习能力依旧卓越,感觉更是如草原上的鹰隼那样敏锐,他能够很清晰地洞察一个人的心,谁对他好,他都一清二楚。

所以,哥舒焕努力地想要变回家人记忆中的“李初白”,让对他好的人开心。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哥舒焕皱着眉问,“我帮你硬,你帮我想。”

太子捂脸,又不好跟一个傻子较真,“好了!你已经帮到我了!!”所以别再回到这个话题!

“不客气。”哥舒焕道,“太公子说以前是我的朋友。那我理应帮你。”

“……是不是你娘教你要有礼貌,需要称呼同龄男子为公子?”

哥舒焕颔首。

“可本宫不姓太。”

“哦。”哥舒焕想了想,“本公子,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太子:“……算了。你还是叫我赢攸吧。”

哥舒焕又问了一遍:“以前是什么样的?”

没有人不好奇在背后别人会怎样评价自己,更何况这个人还将自己作为假想敌斗了十年。是以李初白悄悄走近一些。

“你以前就是个好运爆棚的混蛋!”太子言之凿凿。

“从小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想要什么就有人给你买,偏偏天赋高,那些繁复的机械你一眼就能画出结构。你一皱眉你家人就排着队逗你开心,生个小毛病全城的名医就眼巴巴往李家赶,到了秦楼楚馆你也人见人爱。这么完美的容湛还是你的仆人!还有啊,那一仗就你活下来,之后去了寰北,还有本事迷得小狼王对你死心塌,最后竟然还立了个大功回来!但本宫看得清楚,你本身就是个怂货,标准的纨绔子,可好运就是被你占光了……简直——简直气死个人!”

太子将眼前的“李初白”和过去的他当成了两个人,毫无芥蒂地损着李初白。

“哦。”哥舒焕有些失望,因为他还是没有通过只言片语想起任何往事。

当然,那并非是哥舒焕的过去,他固然无法共情。李初白听罢则摸摸鼻子,低声一笑,颇有共鸣:“原来小爷这么招人嫌啊,男人的嫉妒真可怕。”

哥舒焕警觉地转身看向李初白所在的假山石,“谁?”

糟糕。没想到哥舒焕还是这么敏锐。李初白已经藏不住了,干脆走出来。

太子看到竟然是这个冤家,当即脱口:“来……”

“来人?”李初白打断,耸耸肩一副无赖的调子。“不先问问我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让‘来人’听到的话?”

太子气急:“你、你你要是敢说出去,本宫就判你个贼心不死,意欲谋反,诛你九族!”

又是诛九族。要是太子的诛九族有用,李初白的九九八十一族早该团灭了。

李初白道:“今日太子就当没见过我,而我也当没来过、没听过。”

秘密被人攥在手里,太子也不敢贸然叫侍卫来讲他抓走。太子一时也拿他没辙,于是咬牙切齿道:“哥舒焕,你给我等着……你偷摸着跟着本宫来到东宫,究竟有何企图?”

李初白的脸皮厚如城墙,如今顶着哥舒焕的面孔,也这城墙只增不减,他指了指哥舒焕,道:“我图他!”

我、图、他——太子猛然想起了温泉里那令人发指的一幕,瞬间脑补了不得了的奸.情:“死变态!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在囚.禁李临怀的那一年里究竟……噫?”

李初白飞快地拉着哥舒焕逃走了,独留太子一人在凉亭吹着冷风,呆如木鹅。

落叶聚后被风吹散,寒鸦栖树复为人惊,他们像投入水中的枯叶那样彷徨而飘零,被一股小小的水流挤到一起。

如果今天看到他的不是心思简单的太子,而被他强行拉走的不是失忆的哥舒焕,换做其他人,一定会怀疑寰北狼主为何对唐国的皇宫熟门熟路,好比逛自家后院。李初白一向记性极佳,对于来过无数回的皇宫,更是熟悉到连狗洞在哪儿都一清二楚。他知道如何避开巡视的侍卫和宫人。

李初白还没有习惯用跛了的右足发力,是以跑得快了,身体就开始左右摇晃。他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冷冽声音:“歇歇?”

哥舒焕不仅就这样跟着他跑了,还让他歇歇。

真他妈……乖。

这也导致李初白再度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中。哥舒焕一天想不起过去,李初白就受一天煎熬,这样的情绪几乎要逼疯他——必须要尽快打破这种局面。于是,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哥舒焕钻进了一座假山后的山洞。

这是他儿时与大哥、太子等人一起玩捉迷藏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地方,对于孩童来说山洞里别有洞天,现在两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想要躲进去固然有些局促,却也足够让他们在不被旁人发现的情况下独处一段时间。

山洞里几乎无光,最适合干见不得光的事了。

“李初白,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李初白循循善诱,“我可以帮你恢复记忆。”

哥舒焕点了点头。

“那就闭上眼睛,千万不要睁开哦!”不得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初白的内心也是尴尬的,他觉得自己简直和那些诱拐少女的老男人没差别。

哥舒焕:“为何?”

“因为哥哥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你变回你自己的人。”

“可是……”

“没有可是,快闭眼!”李初白的额头上浮出一层薄薄的汗。

“可是有声音。”哥舒焕指了指李初白的胸口,“零件坏掉了。”

零件坏掉了?以为小爷特么是机甲人吗!?

“是心跳、正常的心跳声!求你了,就闭个眼,很快就好了!”

哥舒焕终于闭上了眼睛。

李初白深呼吸,想要平复自己乱跳的心脏,可是越是想平复就越是紧张。明明不是该胡思乱想的时候,脑子里却充斥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他想起在寰北自己装作无脑纨绔上了瘾,和哥舒焕玩的那些笨蛋游戏;想起午夜惊醒发现哥舒焕睡在他旁边,身上火炉一样的热气;甚至想起最近这荒唐的生活,沐浴时看到自己的肉.体便气血上涌,不得不冲凉水冷静。

现在,他必须要吻哥舒焕。

因为那是目前可知的换回身体的唯一一种可能性!

黑暗给了李初白勇气。

然而,就在李初白做足了心理准备,靠近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下巴传来一阵酸疼。一缕月光从山洞上的石隙里漏下来,照出了哥舒焕亮晶晶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在他脸上落下一片蝶翼般的阴影。

哥舒焕:“……”

李初白:“……”

哥舒焕用两根手指捏着他的下巴,使得他难以往前一寸。

哥舒焕松开手,一字一顿地说,“你要咬我。”

李初白连忙摇头:“不咬你!就给我亲一口,亲完了说不定你就能变回去了。我真的不是对你有什么别的想法,也绝不是想占你便宜!”

哥舒焕望着他,“不懂。”

李初白自顾自地说:“换回去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在唐国受欺负。算是我欠你的。”

“欠?”晦涩难懂的新词。

“总之,我不是哥舒焕,而你也不是李初白,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一切都乱套了。你就让我亲一口……”李初白心一横,闭上眼睛,欺身而上。

多情自古钻山洞,野渡无人偷情地。

李初白脑子里莫名其妙地蹦出这么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