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Chapter 26章
要求阿西尔部落无条件投降、赔偿一百五十亿比纳、割让莎西兰城、赫尔城包括其地下矿坑,他们将把爱神和诗神归还阿西尔部落,并且保证一百年内不向阿西尔部落出兵——这竟是条约最后的定稿。
他们把奥汀当成了傻子,也把我的命看得太值钱了些。
下午六时。
主神的金殿。
金殿内顶部饰有古老的图案花纹,五百个灯球照射出通明的光线。殿堂的角落里摆放着不同年代从各个部落交易或者抢夺而来的珍奇宝物。四壁上挂着亮色的壁毯,壁毯上又挂着朦胧的油画,多数是华纳部落的梦幻美景。画与画之间隔着名贵的刀剑。
右侧是华纳神族。博德坐在2978年法王加冕时的同时装修的御座上,洛基、弗雷、西芙、提尔坐在另外四张主神座上。其余神祗的位置则密密麻麻地排在他们的后方。
左侧是阿西尔神族。
从外面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最令我感到诧异的的不是阿西尔部落来了三个主神,而是坐在来访阿西尔执政者正中间坐着的,竟是奥汀……
他们一直在谈论着关于极为不平等的条约内容,很难察觉火药味,甚至双方都是轻声优雅的,但气氛却十分沉重。
我在外面待了有十分钟左右,索尔和芙蕾雅一直在提出反驳意见,奥汀却没怎么发言。而索尔每说几句,跟在他旁边的雅恩莎撒则是一边用力点头,还颇挑衅地瞪西芙。作为主神之一,西芙当然不能冲上去拉扯她的头发抽她耳光,但从她血丝越来越多的眼中能读出即将爆发的愤怒。
“这种条件我们不可能答应。”索尔的口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与断然,“两个主神的性命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绝大多数族人的利益及安全。我们不会因小失大。”
“雷神殿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个问题请你们的陛下回答。”西芙淡淡地接道。
索尔立即的无言与退缩让雅恩莎撒又气又恨,但作为随从参与讨论的她没有发言权,也只好站在旁边干着急。
这时,芙蕾雅说:
“收获女神的问题,需要陛下亲自回答么。”
西芙也无言了。我们可以说西芙女王气息可以压倒很多男人,但相对政治手腕比真男人还残酷的芙蕾雅,她还是嫩了点。别说表情,芙蕾雅说话的时候甚至连嘴巴都不大动,犀利的目光冷冷地朝西芙扫去:
“莫金的失守,瑞提海港的战败,神圣达普桥十万军人90%的死伤,特格大峡谷的撤军……在经过接连不断的失败后,到最后弱势到用女人要挟赔偿的不成熟部落,有什么资格要求自古以来就占据了地理与实力绝对强势地位的阿西尔投降?”
“你胡说什么?”一语击中要害的发言让西芙气红了脸。
“这不过是统治者最简单的手腕,既然芙蕾雅殿下如此容易受到伤害,就不要再参与讨论了。”博德说道,“况且战争是相互作用的,名义上的胜利并不代表就是赢家。1088年瓦特海姆被巨人族入侵,虽然最后在华纳部落的调解下令巨人们投降,但谁都知道真正的战败者是侏儒。”
芙蕾雅避重就轻地答道:“当然,我们也都知道那一战是华纳部落为了分羹才出来调解的。这样毫无原则、对弱小部落一味掠夺的部落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们退让?如果我是你们,会先考虑如何平息民间流传的舆论,操之过急地从别人那里抢夺财产与土地,并要求别人完成你们不切实际的幻想对你们的负面影响似乎更多。”
“虽然敏感时期消息封闭,但对于阿斯加德的一些流言,敝部落不用听说也该能猜到。”弗雷微笑着,“两年内被人生擒了两个主神,是不是再过五年,阿西尔部落就会没主神了呢?哦不,我们当然没有能力捉走奥汀陛下。”
“叛徒说的话,有说服力么。”索尔冷不丁冒出一句。
“妻奴说的话,又有说服力么。”弗雷从容地回答。
“够了!”
奥汀刚一开口,两边的气焰就统统熄灭了。他直接看向博德,冷冷地说道:“赔偿割地可以接受,投降不可能。在我离去之前做出决定,之后不会再改变主意。”
到底曾经是奥汀的儿子,奥汀不过直视着他简短说了几句话,博德的眼神便有些不自信。眼见奥汀站起来准备离去,他终于鼓起勇气站起来:
“请稍等。”
“还有什么事?”
“不过是伪装吧。”
“什么?”奥汀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
“您对弗丽嘉的喜爱,恐怕不只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多。如果她真出了什么问题,恐怕要陛下放弃神界,都是可以的吧?”
奥汀笑了:“自以为了解我的人有很多,你不过其中一个。”
“喜爱爱神殿下的人也有很多,陛下不过其中一个。”博德壮了胆,脸上的得意之情越来越明显,“华纳部落不乏对她有想法的人。或许……在座就有一个?”
博德的性格变化令我感到心寒。他最悲痛的遭遇是洛基强加给他的,为什么他会把这样的恨意转化为无穷无尽的野心?还是说,他生来就是这样,只是那个契机让他完全暴露了本性……
众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转向了洛基。
洛基靠在椅背上,看着奥汀。那样的眼神让人不自觉联想到即将死斗雄狮:
“如果不是无法改变议会的决策,我也不会希望你签下这个条约——因为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洛基,你的品性我还不知道么?要赔偿就拿去。”奥汀似乎已在努力不让怒意表现得太明显,但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变阴沉了几个调,“但是,把人交出来。”[!--empirenews.page--]
“不可能。”洛基突然笑了,“我和她正相爱呢,她已经不需要你了。”
奥汀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压低了声音:“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可——”
洛基话未说完,博德已经打断他:“目前还什么都没做。不过以后就难免了。为了不让陛下后悔,我们最好还是让本人来一趟吧。”他击掌道:“来人,去洛基那里把弗丽嘉殿下带来。”
双拳紧握着也无法遏制身体的颤抖,一整颗心都在这一刻掉进了谷底。
我不知道奥汀会来,更不能确定自己能在他面前演完这出戏。
就算以后会冰释前嫌,也永远失去了他的信任。他甚至会讨厌我,会再也不看我一眼……如果我无法离开这里,那就等于在这一日和他说再见。
但是——
即将结束的是我们之间或许早已不存在的爱情,我却可以摆脱以前的阴影。再不拖他的后腿,再不用整天花瓶一样陈列在深宫中,坐井观天地看着他的世界,流露仰慕与寂寞之情,却永远无法真正走进去。
一想到能够减轻他的负担,一想到能为部落做一些事,就觉得自己勇敢起来了。
一定能够面对。
一定能够……
这种感觉从正门走入金殿的一瞬间变得更加强烈。
因为与奥汀的相望,我终于知道,对他的感情与洛基是完全不同的。不管对洛基有多少小小的偏心与怜惜,在他出现的时候,我的天平总是会毫不犹豫地倒向他。
有一种叫做羁绊的东西,是永恒的……
“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博德疑惑地看着我。
“弗丽嘉……”奥汀上前一步。
“我是来送东西的。”
我温和地朝在座的诸神笑笑,朝里面走去。
在与奥汀擦身而过的时候,我亦抬头对他笑了笑,然后埋下头走到洛基身边。见我来了,洛基立即站起来,一时哑然。
“你可要好好谢我,我把你家都快翻过来了才在花园里找到。”我摇了摇手中的大臣徽章,“说实话,你是不是昨晚梦游了?怎么会掉在那种地方……”
“我……我不知道。”洛基略显愕然。
给了洛基一个宠溺的笑,我把金色的徽章别在他的胸前,却因为衣服表面布料太硬插不进去而凑近了一些,顺便取下他肩上的一丝黑色长发:“……还真不熟练。”
不仅是洛基,几乎在场所有人包括博德都十分诧异,除了西芙和提尔。雅恩莎撒的下巴几乎都快掉在了地上。
最后终于别好了,我轻吐一口气,在徽章上拍了拍,然后抬头看着他:
“早点回家,我等着你。”
“弗丽嘉……”洛基依然处于懵懂状态,但很快他质疑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会……”
“今天你刚走没多久,我就想起了所有的事。”我立刻堵住他下面的话,踮脚在他耳边悄悄说,“所以,等你回去以后,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真的?”洛基也放轻了声音,“真的想起来了?”
“嗯。我先回去了。”
“等等,先告诉我——你会留下来吗?”
我看看四周,为难地说:“先别……你先忙,回去说吧。”
“不,现在告诉我。”
抬头看着他宝石一般美丽的眼睛,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别在这里毛手毛脚,知道吗?”
“好。”无法掩饰的喜悦从眸中透出,无视了我威胁的信号,他坚持在我的额上吻了一下。
就在我准备离开金殿的时候,芙蕾雅淡淡地说:“弗丽嘉殿下来过了,然后呢?”
博德呆愣地看着洛基,过了一会儿,突然压低声音怒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很明显,她替我送徽章来。”
“我不都跟你说过了么,要让她表现出痛苦的样子,奥汀才会急不可耐地带她走。现在这个状况……你说怎么办!?”
“无所谓。就像西芙之前说过的,不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我们也可以打胜仗。”洛基天真地笑着,“祝福我们吧。”
似乎一切都已顺利完成。接下来……
转身,看见站在阿西尔神族前方的奥汀。
一直都认为他的情商在部落里算是极品。这样喜怒不形于色,从不需要倾诉的理性派即便是在男人中也算非常稀有。所以,从很久以前我就放弃了去了解他的想法。
我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诧异。诧异到我都快从他身边走过去了,才缓缓地说道:
“你们……又在一起了?”
“嗯。”
而对我而言,此时连说话都像是会耗尽生命。这样简单地回答,已经够了……
不要再问了。
“……是认真的?”
“嗯。”
“……不会回去了?”
“嗯。”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眼眶已饱含着滚烫的液体,我屏住呼吸,一字一句道,“不会回去了。对不起……再见。”
然后,加快脚步走出金殿。[!--empirenews.page--]
哭泣并不能解决问题。出门后闭上眼几次深呼吸,离开了金殿。
于是,条约谈判自然搁浅。阿西尔的主神们当天晚上就已开始准备往回赶。
这一晚的苍穹深沉昏暗,像是一场盛大的葬礼,所有的星与明月都被云层和夜幕埋得严严实实,一如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
在这片漆黑中,海尼尔皇宫的灯光像在沙漠中打开的魔法书,在高高的台阶上映下巨大的方框。在芙蕾雅的召唤下,炼狱骨龙从地面缓缓苏醒,白森森却修长的骨架散发着阴沉的黑雾。
他们似乎已经准备走了。
一个紫色的身影从正门前走过。
披着长袍,帽檐搭在头顶的弗雷手中夹着一本祈祷经书,缓缓走到芙蕾雅面前。他将帽子摘下来,银白的长发落在祭司长袍肩头,像是为这片死寂的夜染上一丝纯粹的月光。
“我那令人喜爱的、女王一般的妹妹……”
他的眼中有着金色的光影,非常漂亮。但此人说话的模式显然连他前世妹妹都无法接受。
“你正常说话会死么?”
“妹妹如此讨厌我,心都碎了。”
“不要跟我套近乎。有话快讲。”
“恕我冒昧……黑暗小王子的身体怎样了?”
“我以为你满脑子除了祷文就剩了女人,没想到还会关心人。”
“没有女人会要我。我总是被人讨厌,被人抛弃……”
突然发现一件事,在恋爱方面,人的表现总是和实际相反的。爱情常胜小将军喜欢对别人说自己单身并且受过伤,失意不久的人喜欢说自己无往而不胜。
芙蕾雅袖口的蕾丝如同白蝴蝶的薄翅,在不经意的时候总是随风轻颤着。她扬起深色的嘴唇,冷笑:“是么。”
“你还没告诉我王子殿下怎样了。”
“若真关心他,就写信给他。”
“不。”弗雷摇了摇脑袋,用经书捂住胸口,“卑微的我,怎么可以做这样唐突的事。”
“那就什么都不要问。反正你们在战场上也是敌人。”芙蕾雅顿了顿,“只是霍德死心眼,就算被你伤害还是天天惦记着你。”
弗雷大而碧绿的眸子霎时失去了光彩,但很快,他又苦笑着故伎重演:“怎么可能?卑微的我,是不应该被人惦记的呀……”
“我说的都是实话。他的生活很简单,朋友也不多,所以到现在还是只懂蛮力和对着弗丽嘉殿下发花痴。这样一张白纸,任谁在上面划两下都会令他深深记住的吧。”
弗雷大惊失色:“妹妹,你真下流。”
“什么?”芙蕾雅皱眉,“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和小王子可是什么都没做!”
弗雷却根本听不进去,依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简直像看见她在裸奔。
同一时间,西芙和雅恩莎撒终于再一次因为不明的缘由吵了起来。在提尔熟知一切以后西芙也有了底气,把雅恩莎撒和索尔劈头盖脸损得一塌糊涂。相对这两个女人,两个男人的态度就明显软了很多,尤其是索尔,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
我还在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劝架,奥汀却突然从身侧走过来:“我想和你单独谈一下。”
树枝随着来自远方的风而歪倒。发光的树叶像是绒绒的羽毛,时而随着密集的细雨怅然飘落。
难得华纳海姆也有神似阿西尔部落的时候,黑暗,寒冷,多雾,阴雨绵绵……或许,也只是受到了访客们的感染,好像记忆也沧茫犹如这般。
我们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区域。
“有什么要说的?”
有一种极不安全的感觉。我抱着胳膊,将侧脸藏在黑暗之中。
“是为了部落么?”
奥汀站在离我几米外的地方,深色及膝的长外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衬衫的领口、手套和靴子边缘的白色因此便十分打眼。
“什么?”
“你这么做,是为了部落吧。因为华纳部落提出来的要求太多,如果我一意孤行要把你赎回来,会给部落带来很大损失,所以你才演了这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