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等你!用爱!!杀我!!!
中二情话从中老年人嘴里出来,顾之意本来就没得睡好觉,这一下简直受到了十二万点的暴烈冲击。
静默了数秒,身旁的男人挠挠眼角,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答复:“对,廖叔,你看见了?”
廖叔嘿嘿笑,粗短脖子有节奏抖动起来,“我看见了,阿婶走的时候,你爸也不在家,她就找我了,说你留了个礼盒在家里,问我怎么处理,我就看了看,让她放着呗,写得多好啊,我刚看的时候看不懂,回去琢磨了好久,也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反正这一句话我算记住了。”
顾之意悄无声息往角落里挪了挪屁股。
她实在不想知道中老年人对中二情话的理解,廖叔怎么回事,就不能学她哥哥,装作看不见,闭嘴就行了!
连洲眸光微动,往顾之意撇了一道目光过去,唇角一松,不动声色道:“廖叔见笑了。”
廖叔见好就收,没有往下做阅读理解,“我问阿婶,这礼物怎么没有送出去,她说之意哥哥来搬东西的时候她漏给了,后来她一直放着,我就跟连总提了这么一嘴,你爸爸也觉得这个阿婶做事不牢靠,该送的东西也没送到之意手上。”
顾之意默不出声,她知道廖叔为什么故意提起这一茬了,他三言两语,把什么罪名都丢到阿姨身上,连叔摘得一干二净,连洲他妈在国外,更是不沾脏水。
就算她傻,她哥哥不傻,她家里人也不傻。
他们不知道,哥哥早就开盒子看过了,阿姨根本就不是漏给,而是不能给。
“他说他不管你,你们两个好好的就行,亲上加亲挺好。”
连洲“嗯”了一声,“过段时间我带她去看看我爸。”
到了机场,挥别廖叔,时间充裕,连洲没有推着行李车,拉着两个行李箱往里走。
一回头,她拉下了一大段路,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过身等她。
顾之意插着兜,不慌不忙的样子。
待她走到跟前,他压着眼睫看她,问:“怎么,没睡够?”
“嗯。”
“上飞机补个眠,明早你在酒店睡个够。”
她意兴阑珊的,“噢。”
明天上午他有一个会议要参加,约好了下午上他老师家,在那边吃晚饭,第二天才去拜访二哥二嫂。
连洲提起唇角来,“走不动,坐上来我拉你。”
顾之意瞥了他一眼,终是忍不住了,“为什么你写个字条给我,个个都看见了,最后就我一个看不见?”
她小声嘟囔着,“骗子,又说是情书。”
连洲迈着闲散步子,但笑不语。
他这副样子,她憋不住了,“连洲,你就是个骗子,说话像放屁!”
他停住脚,垂首低笑,再看向她,“情书也有。”
顾之意顿了顿,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有你拿出来啊,你知道我哥智商多高吗?”
“嗯。”
“我告诉你,谁傻他都不傻!”
连洲舔嘴笑,摸上她后颈,轻轻一推,“谁傻了,你哥不傻,我爸不傻,阿姨也不傻,就你一个傻。”
顾之意犹如挥拳在棉花上,软绵绵一瞪,“烦死你了……”
办理好登记手续,到了登机口,顾之意去接开水,回去一看,连洲旁边坐了两个女生,一个穿香芋色流苏毛衣的女生拿着手机,脸上带笑,正跟连洲说着什么。
因为明天是商务论坛,他穿了一身正装,白衬衣搭配浅灰西装,眉目端正,更显清俊矜贵。
他轻点头,拿过那女孩的手机。
两个女孩站起来,搂抱着,兴致盎然摆起POSS来。
顾之意心下冷笑,这是登机口,有什么好拍的,难不成没见过飞机,就算想和飞机合影,外头天色还暗,飞机也拍不清楚。
连洲把手机给了她们,流苏毛衣女孩笑得花枝招展,连连道谢。
她走了过去。
“你是出差吗?”
连洲淡“嗯”了一声。
“你经常去北京出差吗,我们去旅游,也不知道天气好不好,没带多少衣服,我都担心不敢出机场了。”
“不经常。”连洲垂首拢了拢西装,拿出手机。
顾之意已经到了跟前,把水杯给他递了过去,面色冷淡,“你的水,洲总。”
连洲划拉手机的手指头微微一僵,抬眸。
两人相对而视,顾之意微微眯眼。
连洲唇线拉扯,接过水杯,“谢谢——小狗。”
她很快移开视线,唇角隐约带着一丝憋屈,坐到他正对面去了。
登记时间很快就到了。
他定的商务舱,两个位置挨着一起,顾之意坐里面。
起飞了,连洲给她关了灯,“睡吧。”
“好。”顾之意抽回手,把身子侧到另一个方向。
连洲的手又伸过来了,捏捏她的手心。
顾之意轻声说:“睡吧,下飞机你还要赶去开会呢。”
他没有松手,还下力道扯了扯。
顾之意心下失笑,只好又翻过去对着他,“你累不累呀……”
连洲不语,半阖着眼也不看她,浓黑眼睫一动不动。
她知道他的意思,临睡前,他都要一个晚安吻。
商务舱人不多,后面好像坐着一个人,隔着过道的那一边,前后两个位置都是空的。
她稍稍起身,闭眼贴过去,亲了他一下,小梨涡闪了闪,“睡吧连洲。”
他总算是松了手,唇线一拉,低着眼睫看她。“嗯,睡吧狗子。”
顾之意才闭目没多久,就听见了响动,几个女声,有一个还挺耳熟。
她竖起耳朵来,听起来是有人要升舱,空姐把人给带过来了。
女孩声音很近了,“你也坐在这里啊?”
身旁的男人淡淡一声:“对。”
“好巧啊,我们也坐这里,待会儿下车你去哪里,我们一起打的吧,反正正好四个人。”
顾之意肩膀动了一下,眼睛睁开了。
明明他带着女伴,还问他“你”而不是“你们”,她就那么没有存在感么?
连洲:“不用。”
一顿沉默。
大概这短促的两个字有些太没风度,女孩讪笑着,“不用吗,我就想着四个人拼一下车,免得挤大巴了。”
他面无表情点个头,不搭理了。
流苏毛衣只好把脸扭回去了。
就这一来一往两句话,顾之意睡意全无,翻了个身,探个脑袋越过连洲看到过道对面,果然看见那个香芋色流苏毛衣。
过了一会儿,流苏毛衣大概恢复了过来,回过头,开始和后面的女孩聊天,她们说话声不大,就是一般年轻女孩的话题,北京好吃的好玩的,去了找哪个朋友之类的,偶尔几声低笑。
顾之意不知怎么的,来了精神,睁着眼听她们说话。
过了一会儿,连洲鼻腔冲出一个气声,“还不睡?”
顾之意:“……”
她只好闭上眼睛假寐。
“哎,你好,可以再帮我们拍两张照片吗?”
连洲没有接,声音却冷了几度,“请你们保持安静,不然我可以投诉你们。”
女孩愣住了。
他下巴朝顾之意一点,“她要睡觉。”
“噢……好的。”
这下,总算安静了。
他阖上眼,如老翁入定一般。
顾之意却开始动了,动个不停。
连洲头稍稍一转,开了一条眼缝看她,“怎么了?”
顾之意幽幽一叹,“我睡不着。”
连洲捏捏眉心,喉结上下滑动,“我早该投诉她们。”
“……”
那也不至于。
下了机,拿行李的地方凉了好几度,顾之意套上了羽绒服,连洲依然是一身西装,长身鹤立,站在人群外。
“把拉链拉起来。”
顾之意把手伸进兜里,敞着羽绒服,“不用。”
连洲微微拧眉,手伸过去了,“你不是冷?”
她往边上一躲,“这会儿不冷了。”
顾之意迷迷糊糊睡了小半个小时,眼皮带着未眠的干涩,眼下那两个女孩就站在几米开外,身上这件黑色羽绒服太丑了,拉上拉链,不用想也知道,她就是个土村姑。
连洲拿眼睨她。
顾之意鼻子皱了皱,“我就是不冷。”
连洲拿了行李,拉杆拉起来,才要走。
顾之意挽上他胳膊,“连洲,我要坐。”
连洲微顿,转瞬低低笑开了,“就这几步路,你还要坐?”
她睁着杏眼,“嗯,我累了,走不动。”
“行,”他撇唇,“但是拉链先拉起来。”
她脸上现了扭捏之色,“拉拉链很丑……”
话音未落,连洲蹲下身子,给她拢上羽绒服衣摆,利索一拉,给她拉到脖子下,还不够,把她帽子兜脸盖下去,帽绳一扯,打了个结。
顾之意呆滞看着他。
连洲勾唇总结,“是丑一点,我忍了。”
“……”
顾之意像个笨拙的企鹅,把羽绒服往上扯了又扯,总算是坐上了行李箱。
他游刃有余,走起路来带风。
她清清嗓子,“连洲,你出差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有人和你搭讪?”
连洲:“不经常。”
她顿了顿,闷声说:“我不喜欢你经常出差。”
连洲脚下微顿。
“我也不喜欢你老是应酬喝酒,这样伤身体,而且,我又不能天天跟着你。”她头靠上拉杆,喃喃道:“跟着你也生气。”
他扭过脸来,低着眼睫,“我也不喜欢,等我爸出来,公司还给他,你跟着我回军工研究所。”
她一瞬不瞬看着他,“我怎么跟你回去?”
“家属会有安排,你那工作也有合适的岗位。”
听到“家属”两字,顾之意有些飘飘然,抓着拉杆,两眼亮晶晶看着他,“连洲,你知道吗,有一些人属于冬季,有一些人属于夏季,我觉得我属于夏天,冬天.衣服颜色太深了,我就没有那么好看,夏天穿裙子,我就很好看。”
连洲勾唇听着,抓拉杆箱的手指头轻轻点动。
傻狗就是傻狗,让她跟着她也不想想她爸妈哥哥那里怎么交代,只怕把她拐到天涯海角,她都傻乎乎跟着去了。
“你觉得吗?”
他点头,“觉得,那我呢,我属于什么季节?”
顾之意抿着小梨涡,想了想,“你属于春夏秋冬。”
连洲唇线拉扯的弧度更长了。
“一年四季都不敢挑剔你,你什么时候都好看!”